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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记处的护士没有朝他们看,也没有病人进来。正在台阶上吸烟的护士和护理工也没觉得异常。阳光照在内特的身上,他紧紧靠着雅维;他们穿过马路来到雅维停靠福特车的地方。
在第一个交叉口,他们差点撞上行人。
“你能不能开慢些?”内特厉声说。他在出汗,胃里一阵翻腾。
“对不起。”雅维说。车明显放慢了速度,雅维凭着他的魅力和付费的允诺总算从前台的女孩那里弄到一间饭店的双人房。
“我的朋友病了。”他低声对女孩说,他一旁的内特显然是一脸的病容。他不想让那个漂亮妞产生误会,以为他们是吸毒的。
一进屋内特就瘫倒在床上,小心谨慎的出逃使他精疲力竭。雅维在电视上看到一场足球赛的重播,但五分钟后他就不想看了、他离开房间去找那妞调情。
内特拨了两次国际长途。他隐隐约约地记得乔希给他打过电话,所以他觉得有必要打个回电。第二次拨通后,接线员说的是葡萄牙语。当她试着说英语时,内特好像听见了“名片”这个词。他挂断电话睡觉了。
医生打电话给瓦尔德,瓦尔德发现了雅维停在天堂饭店外面的卡车。他在游泳池找到了正在喝啤酒的雅维。
瓦尔德蹲在池边问:“奥里列先生在哪儿?”他显然很恼火。
“在楼上他的房间里。”雅维说着又喝了口啤酒。
“他为什么在这儿?”
“因为他想离开那个医院。你怪他?”
瓦尔德看病的诊所在格兰德营,离这儿有四个小时的路程。没有一个有钱人是愿意在科伦巴的医院看病的。
“他怎么样?”
“我觉得他没事。”
“和他呆在一起”
“我不再为你干活了,瓦尔德先生。”
“是的!但船的事情还没有了结。”
“我无法使它起死回生,再说船也不是我沉的,是暴风雨。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看好奥里列先生。”
“他需要钱、你能帮他电汇一些吗?”
“也许行。”
“他还需要一本护照。他把什么都丢了。”
“你只管看着他,其余的事由我来操办。”
夜里,高烧又悄悄地复发,把熟睡中的内特烧得滚烫滚烫的!它还在慢慢地积蓄着势头,等待着一场大的爆发:其先兆是眉头间出现了一排小汗珠,然后垫在枕头上的头发也湿了;汗不停地往外冒,越来越热,随时会如注似的淌下来。他全身打起冷战,似因为过于疲乏,再加上大量的药物作用,他并没有醒来。他眼睛后面的压力越来越大,等他睁开眼睛时他禁不住想大叫;高烧还耗尽了他嘴巴里的唾液,
内特终于呻吟起来。他感到太阳穴像被风钻钻了似的胀痛。他睁开眼睛后的感觉是死亡近在眼前。他浑身都浸在汗水里,脸上热得烫手,膝盖和肘部疼得变了形。
“雅维,”他低声喊道,“雅维!”
雅维打开了隔在他们当中的那盏台灯,不料,内特呻吟得更厉害了。
“把它关掉。”他说。雅维跑进卫生间,打开一盏光线不直接照进房间的灯、他事先已买了瓶装水、冰块、阿司匹林、无需处方的止痛药和体温表以应付这场磨难。他认为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一个小时过去了。雅维是数着每一分钟度过的:体温升到了39度,寒颤一阵紧似一阵,剧烈摇晃的小床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等内特一停止颤抖,雅维赶紧把药塞进他的嘴里,用水冲下去。他用毛巾敷在内特的脸上,内特一声不吭地承受着,他咬紧牙关,硬没叫一声疼。他决心要在这间相比之下够奢侈的旅馆房间里挺过去,每次想叫唤时,他就想起医院里开裂的墙和恶臭。
凌晨4点。体温升到39。5度,内特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他蜷缩起的膝盖几乎碰触到了下巴,双手环抱着小腿。他把身子蜷得紧紧的、没多久,寒颤又一次袭来,蜷拢的身体抖得散了架。最后一次测出的体温是40。5度,雅维知道他的朋友会陷入休克。他终于惊慌起来,并不是体温让他害怕。而是他看到汗水顺着床单往地板上滴落。他的朋友够受罪的:医院里有更好的药。
他在二楼找来一个门卫。两人一起把内特拖进电梯,再经过空荡荡的门厅上了雅维的卡车,他在6点钟时给瓦尔德打了电话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了。
瓦尔德把雅维骂了一通后答应了打电话找医生。
第三十七章
治疗方案是从医生的床头通过电话传过来的。输液袋里注入各种好的药品,把针头戳进他的手臂,再找一间好一点的病房。但所有的病房都住满了。于是只得把他放在男病房外面的门厅里,紧挨着一张他们称为护士台的乱糟糟的桌子。这样,他至少不会被撂在那儿没人管。他们让雅维回家,他除了等待没其他事可做。
上午不知什么时候,当嘈杂的医院稍稍趋于平静后,一个护理工拿了把剪刀走过来,他剪去了内特一身新的运动裤和红色T恤,给他换上了另一件黄颜色的病袍。在这个过程中,内特赤身裸体在床上躺了整整有五分钟。任何一个从旁边经过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没人注意他,内特自然也不在乎,床单也换了,因为它都湿透了。剪下来的衣服被弃之一旁,内特又没有了衣服。
要是他颤抖得过于厉害或呻吟不止,附近的医生和护士或哪个护理工就会让输液滴得快些了。等他大声打起呼噜时,他们就把输液调慢些。
一个死了的癌症患者腾出了一张空床位,内特被推进了离他最近的一间病房,躺在了一个刚失去一只脚的工人和一个即将死于肾衰竭的男人的当中。那个医生每天来看他两次,高烧一直在39度和40度之间徘徊。瓦尔德晚些时候来看他,想和他聊聊,但内特仍然昏睡着,他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斯塔福德,对方听了很不高兴
“医生说这是正常的。”瓦尔德在过道里对着手机说,“奥里列先生会好起来的。”
“别让他死,瓦尔德。”乔希在美国怒冲冲地说。
钱已经汇出了,他们正在帮他办护照。
输液袋又滴空,但没人留意!过了几个小时,药性开始减退,半夜,当外面一片漆黑,其他病床上也毫无动静时,内特终于挣脱了昏睡的罗网,显出生命的迹象。他看不清同室里的病友。门开着,过道里有一片昏暗的灯光。没有声音。也没有脚步。
他触摸到身上的病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意识到下面什么也没穿。他揉揉肿胀的眼睛,想挺直痉挛的双腿。额头很烫,他感到口渴,也不记得最后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他不敢动,怕会惊醒身边的那些病人,应该很快有护士来的。
床单也是湿的。因此当寒颤又发作时,他没法使自己暖和起来。他身子不停地打颤,只好用手去搓揉大腿和手臂,咬紧牙根。
等寒颤过去后,他又试着小睡了片刻,挨着度过漫漫的黑夜。但半夜,他又烧了起来,头像裂开似的疼。于是他开始叫喊。他用枕头放在头上,拼命地挤压。
黑暗里有个影子晃进病房,在一张张病床中间移动,最后停在了内特的床边、她
他重新躺平身体,把头枕在枕头上,伸张开不再痉挛的肌肉和关节。他闭上眼睛,但仍握着她的手。眼睛后面的胀痛消退了,额头和脸颊也不那么烫手了。高烧耗尽了他的体力,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并不是药物起的作用,纯粹是因精力耗尽而造成的。
他梦见了天使——身穿自袍的年轻女子在云里飘浮,守护着他。她们吟唱的赞美诗。内特虽未听过,但并不觉得陌生。
第二天中午,内特带着医嘱由雅维和瓦尔德陪着离开了医院。已经没有高烧的迹象了,疹子也消退了,只是肌肉和关节还有点酸痛。他坚持要出院,医生答应得也很爽快,他巴不得尽早甩掉这个病人。
他们先来到一家饭店,内特吃了一大碗米饭和一盆煮土豆,但没敢吃牛排和猪肉。雅维就没有这个顾忌了。艰辛的旅程使他们至今仍是肌肠辘辘。瓦尔德一杯咖啡一支烟,在看他们吃。
没人看见雷切尔进出医院。内特悄悄地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雅维。雅维向护士和女护理工做了打听。午饭后,雅维离开他们去城里找她。他到河边询问了贩牛船上的水手。她没有搭他们的船。捕鱼的也没有见过她;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有个来自潘特纳尔的白种女人来到了科伦巴。
一个人在瓦尔德办公室的时候,内特拨了斯塔福德事务所的电话,他对这个号码已经有些陌生了。他们把乔希从会议室里叫了出来。
“跟我说说,内特,”乔希在电话里说,“你怎么样?”
“高烧退了,”内特坐在瓦尔德的安乐椅上摇晃着身体说,“我现在感觉很好,只是还有一点酸痛和疲劳。但觉得已经好了。”
“你听上去很棒。我要你回来。”
“再给我几天时间。”
“我派一架喷气机去那儿接你,内特。今晚就动身。”
“不。别那么做,乔希。这主意不好。我想走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好吧!告诉我那个女人的情况。内特。”
“我们找到了她。她是特罗伊·费伦的私生女。她对钱不感兴趣。”
“那么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乔希,你别想说服这个女人。我试过了,但毫无结果。于是我就放弃了。”
“行了,内特,没有人会对这么一笔钱无动于衷的。你一定对她晓以利害了吧?”
“根本说服不了,乔希。她是我所见到的最幸福的人,甘于一辈子为那里的人工作。那是上帝的神谕。”
“文件她签了吗?”
“没有。”
乔希顿了顿,不知如何理解这话的意思:“你在开玩笑,”他最后说,这句话在巴西很难听到。
“不是玩笑,抱歉,头儿。我尽力劝说她在文件上签字,但她不肯让步,她说什么也不签。”
“她看了遗嘱吗?”
“看了。”
“你告诉她那是110亿美元?”
“是的。她一个人住在茅草顶的小屋里,没有自来水,没有电,没有电话和传真,食物和衣服都十分简单。她对这一切毫不在乎。她生活在石器时代,乔希。这是她所企盼的。只有金钱才会改变这一切。”
“简直让人不可理解。”
“我也有同感。我到过那儿。”
“她很聪明?”
“她是个医生,医学硕士。她还有一个神学学位。她能说五种语言。”
“医生?”
“是的,但我们没有谈及医疗诉讼。”
“你说她很可爱?”
“我说过吗?”
“是的,两天前在电话里说的。我想你当时神智不很清醒。”
“是不太清醒,但她很可爱。”
“那么说你喜欢她?”
“我们成了朋友!”没必要告诉乔希她来科伦巴的事,内特希望能尽快找到她,在文明的地方同她谈特罗伊的遗产。
“这真是一次冒险,”内特说,“可以这么说。”
“你让我担心了好几个晚上。”
“别紧张。我仍然好好的。”
“我汇出5000美元。在瓦尔德那里。”
“谢谢,头儿,”
“明天再给我来电话。”
瓦尔德请他吃晚饭,他谢绝了。他拿了钱后便来到科伦巴的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