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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村(4)
我将视野不断拉近,虽然没有感觉到风,但似乎阁楼上的残缺糊纸正一下一下的晃动着。再一看,那糊纸是昏黄色的,而晃动的却是一道白影,准确的说,是一件丝绸类的衣物,看不大清楚,只觉得白净。我再拉近,那白衣就突然不动了,停了好一阵,我竟也忘记了照相。
突然,那白衣唰的一下落了下来,露出一张刹白的脸,深壑如沟的眼眶装着两颗如死鱼眼般的黑珠子,几乎连眼白的看不到,嘴角脸庞的笑纹很清晰,仿佛稍稍一动,整张嘴都会裂开……直觉告诉我,那是个女人!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农家男孩不高兴地按下我的相机,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但只是一眼,却又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正巧林刚从屋里走出来,见我们两人尴尬地站在院子内,便笑着迎了过来,介绍道:“阿南,她是我女朋友。璎珞,阿南是我弟。”
林的弟弟,那便是林家奶奶收养的孩子了。
我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突然想起刚才在阁楼上看见的那张脸,连忙又用相机去看……除了微微颤抖的黄纸外,什么都没有了,更别说什么女人了。
我失落的放下相机,见那个叫阿南的黑皮肤小眼睛男孩还是死死地盯着我,顿时觉得浑身发麻,向林投去求助的目光。
林严厉地说道:“阿南,不能这么没礼貌。”
就那么一下,我竟然感觉自己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种不讨人喜欢的嫂嫂,卷入家族恩怨,被兄弟姐妹们联手欺负……越想越心惊,吓得我都往后退了一步。哪知那男孩突然笑了起来,瞄了一眼他哥,又再次看向我,问道:“你是演员吧?”
阿勒?他居然认识我?
我正欲开口,男孩又继续激动地说道:“奶奶最喜欢看你演的电视剧了,几年前还在电视上看,后来电视台没播了,又花钱买了DVD,没事就在家里看。你演的那几部家庭大戏都挺好的,虽然剧情不多,但绝对起了那个什么龙睛的作用。”
黄金村(5)
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死小子,有空多念些书,那叫画龙点睛。”
阿南吐了吐舌头:“哥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咱们家除了阿泉谁读得进去书啊。再说了,家里总要有人做事照顾奶奶的。”
“照顾奶奶有我呢,什么时候见着你勤快了?”一个俏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浅粉色长袖衬衣,浅蓝色牛仔裤的女孩,挽着篮子,装了几棵大白菜,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她刚进来,似乎一眼就瞧见了林,兴冲冲地跑进来,就撞进林怀里,揉着他衣服娇滴滴的喊道:“哥,这有多少年没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我看他们这么使劲抱着,突然有些心里不是滋味。我这是来做什么来了,看别人合家大团圆?得,还是赶紧打听到李子期他们的行程和住处才好。
“那个……”
“小芸,这是你未来嫂子!”
我正欲向阿南打听,却听林这么一句,吓得我的嘴都来不及闭上,阿南又接着嚷道:“还是个大明星呢!”
我不好意思地摆手:“谈不上谈不上,我都有两年没拍过戏了。”
小女孩歪着头瞅我,看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嘴笑,向我露出一个笑脸。她的笑容保持了很久,到最后竟然抿出一股讽刺的味道。我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忙眨了眨眼睛,那小女孩已经缠上林的手臂,嘻嘻笑笑地说着家常了。
我怎么有一种刚新婚就被遗弃的感觉?
“哥,别站在院里说话了,奶奶叫你们都进来呢!”屋里又出来一个男孩,白皮肤大眼睛,比小芸还长得白净几分,和阿南是天壤之别,想来他就是那位家里唯一喜欢读书的阿泉了。
“好,马上就去。”林接过我肩上的背包,笑着拉住我的手,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无比雀跃地说道,“走,咱们去见奶奶。”
我笑着点头,突然感觉几道寒光同时向我射来。阿泉惊讶的表情,阿南诡异的笑容,小芸怒视的眼光,还有那阁楼上隐藏的注视……
我再次抬起头来,那扇窗户上似乎又闪过了一道白影。只是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奇怪的地方。
黄金村(6)
我心里这么嘀咕着,刚失神一会儿就已经站在了屋内。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味,有些类似于朽木的潮湿气味,不是很难闻,却也能刺激人的神经,总感觉这屋子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眼睛不好,看不清了。听阿皓说把女朋友带回来了,快让我摸摸,瞧瞧是个啥姑娘……”满头银丝的老人颤巍巍的将布满老茧的手掌放在我的脸上,轻轻的摩擦着我的肌肤。我甜甜地喊了声奶奶,老人就开心的点头,可不一会儿,她摸着摸着,嘴角的笑容就慢慢暗淡了下去,冷冷说道:“是个好模样,不过他不喜欢。”
“谁?”我迅速看向林,难道奶奶说的是他?
林也是一愣,阿南忙解释道:“奶奶老糊涂了,你们别听她的。”
“哼。”老人冷哼一声,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伸手拍了两下桌子,喊道,“小芸啊,请哥哥和客人坐下来,弄饭去。”
客人?呵,对啊,我现在不过是客人罢了。
小芸不满地抱怨道:“怎么又是我啊,该让阿泉也做一次了。”
老人皱了皱眉:“阿泉还是去读书,你快点!”
小芸嘟了嘟嘴,不知小声说了句什么,转身就出了门,我估计厨房在院子的另一边。
阿泉不知道是因为怕生还是什么缘故,自从见了我就不咱么说话了。阿南还好,人很热情,看得出他年龄较长一些。听他自己说,这几年家里的农活几乎都被他包了,可见是个勤快老实的人,靠自己的双手过日子,很是令人敬佩。
我和阿南很快就聊开了,说起黄金村最好玩的地方,阿南就来劲了:“山里有块空地,前段时间被人包下来了,开了个打仗的游戏,叫什么真人……”
“真人CS?”
“对!”经我一提醒,阿南一拍大腿说道,“可好玩了,开张的时候我们都去玩过,好多城里的学生也来玩。那广告打得好,说这里是天然战场,惊险又刺激。”
山神庙(1)
不知为何,我脑子里立刻闪现出一件事,忙问道:“开张的时候可拜过山神爷爷?”
阿南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隔了半晌才说道:“拜过,咱们黄金村做什么事都要先拜山神爷爷的。呵呵,你是不是听阿皓哥说的?外面的人可不知道我们村里的事呢,阿皓哥有没有跟你讲过山神庙的怪事?”
林有些不高兴了:“阿南,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我笑了笑:“听听也没关系的,就让阿南说说吧。”
奶奶也说:“是该说说,免得你们回来以后不知规矩。”
“那你们说,我去帮小芸弄早饭。”这下奶奶都发话了,林也不好再说什么,闷闷不乐地站起来,到厨房去了。
阿南看见林一走,就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我,更加兴高采烈地讲了起来:“这事还要奶奶讲,奶奶知道的可比我的多。”
奶奶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这可不是吓唬外来小姑娘的,是我们黄金村的真事!我小的时候还见过山神爷爷的真身!”
知道有故事听了,我心里激动得很,阿南也挨着奶奶坐下,就只有阿泉一个人坐的远远的,端着一本书坐在门口看着,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瞄一眼。
虽然是差不多大的孩子,但性格却各异,阿泉似乎显得腼腆了些。
奶奶这边继续说道:“那还是我八岁的时候,比你们的年纪还小多了呢!我记得那晚的天很黑,连月亮都没有,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村子里的蛙声、虫声、犬声此起彼伏,吵得我到了半夜都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说着,她就指了指阿南,“你太姥爷、太姥姥(外曾祖父、外曾祖母)都没睡下,和村里人点着灯在屋里头说着话,说是有一队鬼子刚烧了邻村,不仅抢了财物,男女老少一个都没放过,就快到我们这儿了,得赶紧把家里的老人孩子都送到山神庙后面的山洞里去。你太姥爷就带人留下来守着村子,他们没有枪,用的武器都是削得老尖的木叉子,说什么都要跟鬼子拼一拼!”
山神庙(2)
奶奶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我忍不住好奇地追问道:“那后来呢?”
奶奶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对付猎物的木叉子哪里对抗得了杀人不眨眼的鬼子?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受苦受难的全是咱们老百姓,他太姥爷也就是在那次的时候死了,尸体就倒在山神庙前!”奶奶说到此话时,目光变得炯炯有神,“鬼子是举着火把冲进来的,一片红火几乎蔓延了整个山坡,我们都以为他们要放火烧山,吓得不得了。我娘就一直将我搂在怀里,山洞里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听见外面凄厉的惨叫,一阵一阵地在山间回响,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他们不停地杀人,从村口一直杀到山神庙前,见一个就杀一个!还没来得及躲进山洞里的姑娘,也全都被那些没良心的畜生毁了身子,死的时候还体无完肤!我爹他们就在山神庙外面的树林里瞧瞧守着,只要鬼子一来,就上前杀了他们。但寡不敌众,村里年轻力壮的男子几乎都死了,村子也被抢光了!”
我的心情也跟着奶奶的故事变得更加激动,急忙问道:“那你们是怎么逃脱的?”
“谢天谢地,自然全靠山神爷爷!鬼子冲进山神庙的时候,并不知道我们还有人躲在山洞里,只是想四处搜寻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能抢走的宝贝。村里有个叫秀兰的年轻女人,生的水灵灵的模样,可惜是个傻子,却是个极重情义的人,说什么都要跑出去看看她的丈夫,大人们谁都拦不住!当时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这一出去就是一尸两命,叫人怎么跟她死去的丈夫交代?几个大婶连忙跟在她身后追了出去,可前脚刚踏出去,鬼子就举着火把将她们瞧见了,拖着长刀就向她们走来。婶子们都吓得不敢动了,秀兰还是执意往外跑,还好山神爷爷及时显灵,在鬼子冲过来的时候,突然降下了一道金光,把天都照亮了!紧接着就听见哄哄几声,仿佛山崩地裂,没几下,那金光就熄灭了,火光也熄灭了,婶子们一看,哪里还有鬼子的影子,全都不见了!”
山神庙(3)
“有这么神奇的事?”
“那还有假?村里的老人都知道!后来还村里人还自己筹钱重新修了山神庙,每天都填香油供奉,傻秀兰几乎在那里住了一辈子!”
奶奶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傻子也知道报恩?便问:“秀兰住在那里做什么?”
“整天在山神庙扫地上香,给菩萨擦身子,还守着山神庙旁边的那块坟地,当年死的人几乎都埋在那儿了!”
这么一想来,奶奶岂不是一辈子都没出过黄金村?那林爷爷究竟是外村人,还是本村人?
正欲追问,林就和小芸端着早饭走了进来,我也不能干坐着等着,便上前去接。林偏头看着我,问:“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