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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敲门,用哈萨克语说道:“借光,借光!”计老人开门出来,大声问道:“姑娘什么事?”李文秀说道:“这场大风雪可了不起,老丈,我要在尊处躲一躲。”计老人道:“好极,好极!出门人那有把屋子随身带的,已先有两位朋友在这里躲风。姑娘请进吧!”说着让李文秀进去,又问道:“姑娘要到那里去?” 李文秀道:“我是要上黄沙围子,这里去还有多少路?”心中却想:“计爷爷装得真像,一点破绽也瞧不出来。”计老人假作惊讶,说道:“啊哟,上黄沙围子,天色这么坏,今天是到不了的啦,不如在这儿耽一晚,叫天再走。要是迷了路,那可不是玩的。” 李文秀走进厅堂,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只见苏普和阿曼并肩坐着,围着一堆火烤火。阿曼见李文秀是个青年女子,含笑道:“姊姊,咱们也是来躲风雪的,请过来一起烤吧”李文秀道:“好,多谢!”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苏普含笑向她招呼,两人八九年没见,李文秀从小姑娘变成了少女,又改了装束,苏普半点也认她不出。计老人送上饮食,李文秀一面吃一面询问三人的姓名,自己说叫作唐姗丽,是二百多里外一个牧场场主的女儿。 苏普不住到窗日去观看天色,其实,单是听那撼动墙壁的风声,不用看天,也知道走不了,阿曼担心道:“苏普,你说这屋子会不会被风吹倒?”苏普道:“我倒是担心这场雪太大,屋顶吃不住,待会我爬上屋顶去铲一铲雪。”阿曼道:“可别让大风把你刮下来。”苏普笑道:“地下的雪已积得这般厚,便是摔下来,也跌不死。” 李文秀拿着茶碗的手微微发颤,心中的念头很乱,不知想些什么才好。儿时的朋友便坐在自己身边,可是他真的认自己不出呢,还是认出了却假装不知道?他把自己全然忘了,还是心中并没有忘记,不过不愿让阿曼知道? 天色渐渐黑了,李文秀坐得远了些,让苏普和阿曼手握着手,轻轻说着一些旁人听来毫无意义,但一对恋人听来却是甜蜜无比的情话。火光忽暗忽亮,照着两个人的脸,李文秀却坐在火光的圈子之外。 (第一集完,请看第二集)
第五回 大风雪之夜
计老人又送了饮食进来上,三个人却都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突然间,李文秀听到了马蹄践踏雪地的声音。是两乘马,正向着这屋子走来,草原上积雪已很深,马足拔起来时很费力,已经跑不快了。李文秀耳音很好,听得出两乘马相距很远,但都是走向这屋子。马匹渐渐行近,计老人也听见了,他喃喃的道:“又是两个避风雪的人。”苏普和阿曼或者是没有听见,或者便听见了也不理会,两个人四手相握,偎倚着喁喁细语。
过了好一会,一骑马先到了门前,接着便砰砰砰的敲起门来。打门声很是粗暴,不像是个求宿者的礼貌,计老人皱了皱眉头,去开了门。只见门口站着个身穿羊皮袄的汉子,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大声道:“外边风雪很大,马走不了啦!”说的哈萨克语很不纯正,目光炯炯,向屋中各人打量。计老人道:“请坐,请坐!先喝碗酒吧!”说着端了一碗酒给他。那人一饮而尽,坐到了火堆之旁。他解开外衣,只见腰带之中,左右各插着一柄精光闪亮的短剑。一柄金色,一柄银色。
李文秀一见到这对小剑,心中一凛,喉头便似一块什么东西塞住了,眼前一阵晕眩,心道:“这是***双剑。”金银小剑三娘子逝世时李文秀虽还年幼,但这对小剑却是认得清清楚楚的,决不会错。她斜眼向这汉子一瞥,认得分明,这人正是当年指挥人众,追杀他父母的三个首领之一,经过了十年,她自己的相貌体态全然变了,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变为四十多岁,却没有多大改变。她生怕他认出自己,不敢向他望看,心中暗道:“倘若不是这场大风雪,我见不到苏普,也见不到这个贼子。”
计老人道:“客人从那里来?要去很远的地方吧?”那人道:“嗯,嗯!”自己又倒了一碗酒喝干了。
便在这时,另一骑马也到了门外。这一次敲门的声音很轻,怯生生地,似乎生怕得罪了主人。计老人去开了门让他进来,只见这人冷得瑟瑟发抖,一块极大的羊毛围巾围着大半边脸,帽唇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了两只眼睛。他“啊,啊,啊”的发了几声,打了两个手势,原来是个哑巴。计老人也打个手势,请他坐下,拿了一碗酒给他。那哑巴连连鞠躬致谢,却摇手示意,不要喝酒。
这哑巴在大风雪中冻得很冷,虽是坐在火边,仍是将衣服和围巾裹得紧紧的,缩成了一团。李文秀见他神情可怜,道:“你喝些热酒,便好得多。”那哑巴“啊”了两声,似乎不懂她的说话。计老人道:“凡是哑巴,都是聋子,他听不见你的说话。”李文秀笑道:“啊,我忘了。”
这时火堆边围坐了六个人,苏普已不能再和阿曼说体己话儿,他向计老人凝视了片刻,忽道:“老伯,你是汉人,我向你打听一个人。”计老人道:“谁啊?”苏普道:“那是我小时候常跟她在一起玩儿的一个汉人小姑娘……”他说到这里,李文秀心中突的一跳,将头转开了,不敢瞧他。只听苏普续道:“她叫做李文秀,后来隔了八九年,一直没再见到她。记得她从前曾跟我说,是跟一位驼……驼背的老公公住在一起。
那就是你吧?”计老人咳嗽了几声,想要从李文秀脸上得到一些示意,但李文秀转开了头,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嗯、嗯”的不置可否。
苏普又道:“她的歌唱得最好听的了,有人说她比夜莺唱得还好。但这几年来,我一直没听到她唱歌。她还住在你这里么?”计老人很是尴尬,道:“不,不!她不……
她不在……”李文秀忽然插口道:“你说的那位汉人姑娘,我也识得,她早死了六七年啦!”
苏普吃了一惊,道:“啊,她死了,怎么会死的?”计老人向李文秀瞧了一眼,道:“是生病……生病……”苏普眼眶微湿,说道:“我小时候常和她一同去牧羊,她唱了很多歌给我听。还说了很多故事。好几年不见,想不到她……她竟死了。“计老人道:“唉,可怜的孩子。”
苏普望着火焰,出了一会神,又道:“她说她爹妈都给恶人害死了,孤苦伶仃的到这地方来……”阿曼道:“这姑娘很美丽吧?”苏普道:“那时候我年纪小,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的歌唱得好听,故事说得好听……。
那腰中插着小剑的汉子突然道:“你说那是一个汉人小姑娘?你说她姓李?她父母被害,独个儿到这里来?”苏普道:“不错,你也认得她么?”那汉子不答,又问:“她骑一匹白马,是不是?”苏普道:“是啊,那你也见过她了。”那汉子突然站起身来,厉声向计老人道:“她死在你这儿的?”计老人又含糊的答应了一声。那汉子道:“她留下来的东西呢?你都好好放着么?”
计老人向他横了一眼,奇道:“这干你什么事?”那汉子道:“我有一件要紧物事,被那小姑娘偷了去,我到处找她不到,那料到她竟然死了……”苏普突然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你别胡说八道,李姑娘怎会偷你的东西?”那汉子道:“你知道什么?”
苏普道:“李姑娘从小跟我在一起,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决不会拿人家的东西。”
那汉子嘴一斜,做个轻蔑的脸色,说道:“可是她偏巧便偷了我的东西。”苏普伸手按住腰间佩刀的刀柄,喝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不是哈萨克人,说不定便是那伙汉人强盗。”
那汉子走到门边,打开大门向外张望。门一开,一阵疾风卷着无数雪片直卷进来。
但见原野上漫天风雪,人马已无法行走。那汉子心想:“外面是不会再有人来了。这屋中两个女子,一个老人,一个残废的哑巴,都是手一点便倒。只有这个粗豪少年,要费几下手脚打发。”当下也不放在心上,说道:“我是汉人便怎样?老爷姓陈,名达玄,江湖上外号叫做青蟒剑,你这小子听过没有?”
苏普也不懂这些汉人的江湖规矩,摇了摇头,道:“我没听见过。你是汉人强盗么?”陈达玄道:“老爷是镖师,是靠打强盗吃饭的。怎么会是强盗了?”苏普听说他不是强盗,脸上神色便缓和了些,说道:“不是汉人强盗,那便好啦!我早说汉人中也有很多好人,可是我爹偏偏不信。你以后别再说李姑娘拿你东西。”
陈达玄冷笑道:“这个小姑娘人都死啦,你还记着她干么?”苏普道:“她活着的时候是我朋友,死了之后仍旧是我朋友。我不许人家说她坏话。”
陈达玄没心思跟他争辩,转头又问计老人道:“那小姑娘的东西呢?”
李文秀听到苏普为自己辩护,心中大是感激:“他没忘了我,没忘了我!他还是对我很好。”但听陈达玄一再查问自己留下的东西,不禁奇怪:“我没拿过他什么物事啊,他要找寻些什么?”只听计老人也问道:“客官失落了什么事物?那个小姑娘自来诚实,老汉很信得过,她决计不会拿别人的物事。”
陈达玄微一沉吟,道:“那是一张图画。在常人是得之无用,但因为那是……那是先父手绘的,我定要找回那幅图画,李姑娘既曾住在这里,你可曾见过这幅图么?”计老人道!“是怎么样的图画,画的是山水还是人物?”
陈达玄道:“是……是山水吧?”苏普冷笑道:“是什么样的图画也不知道,还诬赖人家偷了你的。”陈达玄大怒,刷的一声拔出银柄小剑,喝道:“小贼,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老爷杀个把人还不放在眼内。”苏普也从腰间拔出短刀,冷冷的道:“要杀一个哈萨克人,只怕不是这么容易。”阿曼道:“苏普,别跟他一般见识。”苏普听了阿曼的话,把拔出的刀子缓缓放入鞘内。
陈达玄一心一意要得到那张哈布迷宫的地图,他们在大漠上耽了十年,踏遍了数千里的沙漠草原,使是为了找寻李文秀,眼下好容易听到了一点音讯,他虽生性悍恶,却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当下向苏普狠狠的瞪了一眼,转头向计老人说:“那幅画嘛,也可说是一幅地图,绘的是大漠中一些山川地形之类。”
计老人心中一凛,只见那哑巴也是身子一颤,似乎又冷了起来。计老人道:“你怎知这幅地图,是在李姑娘的手中?”陈达玄道:“此事千真万确。你若是将这幅图寻出来给我,自当重重酬谢。说着从怀中取出两只金元宝来放在桌上,火光照耀之下,闪闪发亮。
计老人沉思片刻,道:“我从来没见过。”陈达玄道:“我要瞧瞧那小姑娘的遗物。”计老人道:“这个……这个……”陈达玄左手一起,登的一声,将小剑插在木桌之上,说道:“什么这个那个的?我自己进去瞧瞧。”说着点燃了一根羊脂蜡烛,推门进房。他先进去的是计老人的卧房,看陈设不似,随手在箱笼里翻了一下,便到李文秀的卧室中去。 他看到李文秀匆匆换下的衣服,说道:“哈,他长大了才死啊。”这一次他可搜检得十分仔细,连李文秀幼时的衣物也都翻了出来。李文秀因这些孩子衣服都是母亲的手泽,年纪虽然大了,不能再穿,但还是一件件好好的保存着。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