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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啸西风(旧版)-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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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霍大爷、陈二爷,便是一件奇功,管他什么震天南、震天北。”齐声呼叱,分从左右扑了上来。李文秀大吃一惊:“这二人一齐上来,这一招『星月争辉』却如何用法?”也是华辉一心一意的教她如何出招打穴,竟忘了教她怎地对付两人齐上,要知对敌过招之际,局势千变万化,两个时辰之中,又教得了多少? 李文秀手忙脚乱,向右跳开三步。那姓全的站在右首,抢先奔近,李文秀不管三七二十一,两枚葫芦挥出,惶急之下,这招“星月争辉”只使对了一半,左槌倒是打中了他胸口的“商曲穴”右槌却碰正在他的长刀口上,刷的一响,葫芦被刀锋割开,黄沙飞溅。 那姓宋正抢步奔到,没料到葫芦腹中竟会有大批黄沙飞出,十数粒沙子都钻入了眼中,忙伸手揉眼。李文秀又是一槌击出,只因右槌破裂,少了借助之势,只打中了他的背心,却没中“灵台穴”。但这一下七八斤重的飞槌击在身上,那姓宋的也是站不住脚,向前一扑,眼也睁不开来,便抱住了李文秀的肩头。李文秀叫声:“啊哟!”左手伸出去推他,慌乱中忘了手中还持着一枚毒针,这一推,却是将毒针刺入他的肚腹。那姓宋的双臂一紧,便此死去。 这强人虽死,手臂却是抱得极紧,李文秀猛力挣扎,竟是摆脱不了。只听华辉叹道:“蠢丫头,蠢丫头,学的时候头头是道,使将起来,乱七八糟!”提脚在那姓宋的“尾闾骨”上踢了一脚。那死尸松开双臂,往后便倒。 李文秀惊魂未定,转头看那姓全的强人时,只见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双目圆睁,一动他不动,却是被她以灌沙葫芦击中“商曲穴”要穴而死。李文秀生性良善,一日之中连杀五人,虽说是报父母之仇,又是抵御强暴,心心中总是甚感不安,怔怔的望着全宋二人的尸身,脸现凄惨之色。 华辉华微笑道:“怎么?师父教你的这一招『星月争辉』管用么?”李文秀道:“就可惜徒弟使得不好。”华辉道:“待我武功回复之后,将我一身功夫都传了你,待此间大事一了,咱们回归中原,师徒两纵横天下,有谁能当?来来来,到我屋里去歇歇,喝两杯热茶。”说着引导李文秀走去左首丛林之后,经过一排扬柳,露出一间茅屋来。 李文秀跟着他进屋,只见屋内陈设虽然简陋,却颇雅洁,堂中悬着一副木板对联,每一块木板上刻着七个字,上联道:“白首相知犹接剑”;下联道:“朱门早达笑弹冠”。李文秀自来回疆之后,从未见过对联,也从来没人教过她读书,好在这十四个字均非艰深,她都还识得,下联文义全然不懂,看着上联却惕然而惊,口中喃喃的道:“白首相知犹按剑,白首相知犹按剑。”华辉道:,“你读过这首诗么?”李文秀道:“没有。师父,这十四字写的是什么啊?”
  华辉僻处回疆一十二年,他本是学文不就,转而学武,对词章之学向来甚感兴味!虽在荒漠,仍作书生打扮,听李文秀问起,便道:“这是王维的两句诗。上联说的是,你即使有个知已朋友,跟他相交了一生,两个人头发都白了,可是你还是别太相信他, 他暗地里仍会加害你的,他走到你前面,你还是按着剑柄的好。这两句诗的上一句,叫做『人情翻覆似波澜』。至於『朱门早达笑弹冠』,那是说你的好朋友得意了,青云直上。如果你盼望他来提拔你、帮助你,只不过惹得他一番耻笑罢了。 李文秀自跟他相见以来,见他处处对自己猜疑提防,直至给他拔去体内毒针,他才相信自己对他没有相害之意,再看了这副对联,想是他一生之中,曾受到旁人极大的损害,而且这人恐怕还是他的知交好友,因此他才如此愤激。这时也不便多问,当下自去烹水泡茶。 两人各自喝了两杯热茶,精神一振。李文秀道:“师父,我得回去啦。”华辉一怔,脸上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道:“你要走了?你不跟我学武艺了?” 李文秀道:“不!我昨晚整夜不归,计爷爷一定很牢记我。待我跟他说过之后,再来跟师父学艺。”华辉突然发怒,大声道:“你若是跟他说了,那就永远别来见我。”李文秀吓了一跳,低声道:“不能跟计爷爷说么?他……他是很疼我的啊。”华辉道:“跟谁也不能说。你立下一个重誓,今日之事,对谁也不许说起,否则我不许你离开此山……。”他一怒之下,背上伤口突然剧痛,“啊”的一声,晕了过去。
  李文秀急忙将他扶起,在他额头泼了些清水。华辉悠悠醒时,奇道:“你还没走么?”李文秀却问:“师父,背上很痛么?”华辉道:“好一些啦。你说要回去,怎么还不走?”李文秀心想:“计爷爷最多不过心中记挂,但师父重创之后,若是我不留着照料,说不定会有严重的变故。”便道:“师父没大好,让我留着服侍你几日。” 华辉大喜。当晚两人便在茅屋中歇宿。李文秀找些枯草,在厅上做了个睡铺,睡梦之中接连惊醒了几次,不是梦到突然被强人捉住,便是见到血淋淋的恶魔来向自己索命。 次晨起身,见华辉休息了一晚,精神已大是健旺,早饭后,华辉便指点她修习武功,从扎根基内功教起,说道:“你年纪已大,这时起始练上乘武功,原是迟了一些。但一来徒儿资质聪明,二来师父不是寻常泛泛之辈,明师得遇高徒,还怕些什么?五年之后,叫你武林中罕遇敌手。” 如此练了七八日,李文秀练功的进境很快,华辉背上的创口也逐渐平复,她这才拜别师父,骑着白马回去。这一次华辉没逼着她立誓,她回去之后,却也没有跟计爷爷说起,只说在大漠中迷了路,越走越远,幸好遇到一队骆驼队,才不致渴死在沙漠之中。 自此每过十天半月,李文秀便到华辉处居住数日。这数日中华辉悉心教导她武功。李文秀心灵无所寄托,便一心一意的学武,果然是高徒遇着明师,进境可快。 这般过了三年,华辉常常赞道:“以你今日的本事。江湖上已可算得是第一流的好手,若是回到中原,只要一出手,立时便可扬名立万。”但李文秀却知自己的功夫还不过学师父的二三成,在计老人处的时候越来越少,在师父家中的日子越来越多。计老人问了一两次见她不肯说,也早就不问了。
  这一日李文秀骑了白马,从师父处回家,她为了不愿追忆旧日之事,总是远远绕过那个杀狼小丘。但这日天上彤云密布,北风越刮越紧,看来转眼便有一场大风雪,她不敢多绕远路,便纵马从直路而回,只见牧人们赶着羊群急速回家,天上的鸦雀也是一只都没有了。蓦地,蹄声得得,一乘马疾驰而来。李文秀微觉奇怪:“眼下风雪便作,怎么还有人从家中出来?”那乘马一奔近,只见马上乘者披着一件大红披风,是个哈萨克女子。 李文秀这时的眼力和数年前已大不相同,远远便望见这女子身形袅娜,面目姣好,正是阿曼。李文秀不愿跟她正面相逢,将白马一勒,到了小丘之后。却见阿曼骑着马也向小丘奔来,她跳到丘边,口中忽哨一声,小丘上也有一下哨声相应,阿曼翻身下马,一个男人的背影向她奔了过去,两人拥抱在一起,传出了阵阵欢笑。那男人道:“马上便有大风雪,你怎地还出来?”却是苏普的声音。
  阿曼笑道:“小傻仔,你知道有大风雪,为什么大着胆子在这里等我?”苏普笑道:“咱俩天天在这儿相会,比吃饭还要紧,便是落刀落剑,我也会在这里等你?” 他俩并肩坐在小丘之上,情话绵绵,李文秀隔着几株大树,不由得痴了。他俩的说话有时很响,她便听得清清楚楚,有时变得喁喁细语,她一句也听不见。蓦地里,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齐纵声大笑起来。
  但即使是很响的说话,她其实也是听而不闻,她不是在偷听他们说情话,她眼前似乎看见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也这么肩并肩的坐着,就是坐在这块草地上,这株大树的旁边。小男孩是苏普,小女孩却是她白己。他们在讲故事,讲什么故事,她早已忘记了,但十年前的情景,却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眼前。…… 鹅毛般的大雪一片片的飘下来,落在三匹马上,落在三人的身上。苏普和阿曼笑语正浓,浑没在意;李文秀却是没有觉得。雪花在三人的头发上堆积起来,三人的头发都白了。 几十年之后,当三个人的头发真的都白了,是不是苏普阿曼仍旧这般言笑宴宴,李文秀仍旧这般寂寞孤单?她仍是记着别人,别人的心中却早没了一丝她的影子? 突然之间,树枝上刷啦啦的一阵急响,苏普和阿曼一齐跳了起来,叫道:”落冰雹啦!快回去!”两个人翻身上了马背。 李文秀听到两人的叫声,一惊醒觉,手指大的冰雹落在头上、脸上、手上,感到很是疼痛,忙解下马鞍下的毛毡,兜在头上,这才驰马回家。 将到家门口时,只见廊柱上系着两匹马,其中一匹正是阿曼所乘。李文秀吃了一惊:“他们到我家里来干什么?”这时冰雹越下越大,牵着白马,从后门走进屋去,只听得苏普爽朗的声音说道:“老伯伯,冰雹下得这么大,咱们只好多耽一会啦。”计老人道:“平时请也请你们不到。我去砌一壶茶。”原来自从晋威镖局一干豪客在这带草原上大施劫掠之后,哈萨克人对汉人颇存疑忌,虽然计老人在当地居住已久,哈萨克人又生性好客,尚不致将他躯逐出境,但大家向来不跟他来往。苏普和阿曼的帐篷这时又迁得远了,倘若不是躲避风雪,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不会到他家来。
  计老人走到灶边,只见李文秀满脸通红,正自怔怔的出神,说道:“啊,你回…………。”李文秀纵起身来,伸手按住他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别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计老人很是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计老人拿着羊乳酒、乳酪,红茶出去招待客人。李文秀坐在火旁,隐隐听得苏普阿曼的笑语声从厅堂上传来,她心底一个念头竟是不可抑制:“我要去见见他,跟他说几句话。”但跟着便想到了苏普的父亲的斥骂和鞭子,十年来,鞭子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她心头响着。 计老人回到灶下,递了一碗混和着奶油的热茶给她,眼光中流露出慈爱的神色。两个人共居了十年,便像是亲爷爷和亲生的孙女一般,互相体贴关切,可是对方的心底深处到底想着些什么,谁也不大明白。 终究,他们不是骨肉,没有那一份与生俱有的,血肉相关的感应。 李文秀突然低声道:“我扮作是个哈萨克女子,到你这儿来避冰雪,你千万别说穿。”也不等计老人回答,悄悄回到了自己房里,找了件羊皮袄穿了,把头发改梳成哈萨克人的样子。她在草原上长大,平素衣着本已和哈萨克人没有太大分别,这时更加刻意打扮,凡是能显示哈萨克人的服饰,都显着的穿戴在身上,然后回到灶下,向计老人打个手势,从后门出去牵了白马,冒着漫天遍野的大风雪,轻轻走远。
  一直走出里许,才骑上马背,兜了个圈子,驰向前门,大风之中,只觉天上的黑云像要压到来头顶一般,李文秀在回疆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天色,心下也不自禁的害怕,忙纵马奔到门前,伸手敲门,用哈萨克语说道:“借光,借光!”计老人开门出来,大声问道:“姑娘什么事?”李文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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