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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秀幽幽的道:“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就打碎了,不见了。”
夜莺不住的在唱着歌。苏普做了个梦,梦到阿曼安慰他,叫他不要烦恼。他一觉醒来,说道:“康姑娘,昨晚我梦到阿曼。”
但康姑娘已不在那儿。昨晚不知什么时候,她独个儿悄悄的走了。
苏普向着李文秀睡过的那个土坑瞧了一阵,觉得这位姑娘有点古怪,当下从地下捧起一团雪在脸上擦了一会,又抓些雪来吃了,跨上马便行。
到得午后,远远听得大队马匹的蹄声。苏普牵马到一个沙丘之后,向外张望。过了一会蹄声渐近,望到马上乘者的衣饰打扮,正是本族铁延部的族人。各人手执兵刃,共有三百馀众,当先领头的是阿曼和三位族长,阿曼身畔有一个青年汉子,却是桑斯儿。每个人背上都负着一只布袋,自是到迷宫去取宝的了。苏普暗叫:“侥幸,若不是我在迷宫中得知了那些盗贼的阴谋,众族人只怕要一一落入陷阱机关。”於是翻身上马,迎了上去,叫道:“我是苏普,有句话要跟族长说。”
那白须族长见到苏普,怒道:“苏普,你来干什么?你不知道放逐的规矩么?”要知哈萨克人以游牧为生,迁徙无定,一个人被部落中放逐了出来,那部落不论迁到什么地方,那人都不能再去跟族中任何人说话。
苏普道:“我有一句要紧说话跟你说。”那族长喝道:“你还不快走!你再跟我说一句话,咱们立刻放箭!”他对桑斯儿道:“预备放箭!”桑斯儿弯弓搭箭,箭头对准苏普。苏普纵马走近几步,说道:“阿曼,你们不要到迷宫中去,有危险!”阿曼泪光莹莹说道:“你快走吧,别跟我说话。”苏普眼见好几枝箭对住了自己胸口,但想到霍元龙等人的阴谋,忍不住道:“我一定要跟你说!”
那族长怒道:“放箭!”桑斯儿手一松,嗖的一声,“啊哟!”苏普身子一晃,只见那箭掉在马颈之上,原来箭头已被桑斯儿拔去,所以虽然射中,却不受伤。桑斯儿叫道:“苏普,念着昔日朋友之情,这枝箭没有箭头。你再不听族长之命,第二箭可不留情了。”说着又在弓弦上搭了一枝箭。箭头在阳光中闪闪发光,甚是锋锐。
苏普叫道:“族长,迷宫中有危险……”他话未说完,族长大叫:“放箭!”嗖嗖嗖几声,几枝长箭从苏普身旁掠过。那些箭手都是苏普的朋友,发射时准头稍偏,存心不去伤他。族长自行取出弓箭,要待发射。阿曼纵马拦在族长的身前,说道:“苏普,你快走吧!你杀了我爹爹?我……我是永远不能再跟你好的了。”
便在此时,一箭射到,正中苏普的肩头。
苏普眼见再逗留下去,势必命丧当场,只得忍着肩头疼痛,纵马奔开,拔下肩上长箭,裹好伤处。但见三百多个族人蜂涌而去,阿曼转头凝目向他瞧了几眼,目光之中,也不知是爱是恨,还是幽怨?。
苏普心想众族人此去,定必遭了盗党的毒手,不但阿曼在彼,而且这三百馀人之中,一小半是他亲密的朋友,纵然干冒奇险,也是非救不可,於是略略养了养神,待箭创疼痛稍止,乘马赶了上去。
这一日他马不停蹄,比族众多走了一个多时辰,遥遥望见大漠中火光点点,正是族众扎营之处。他知道营地四周放有哨位,虽然极想溜进去瞧瞧阿曼,但踌躇良久,终是不敢走近。
第二日傍晚,苏普已到了迷官的黄金门旁,他怕盗众发觉,远远在树丛之中守候。等了半夜,只觉得马蹄之声杂踏,哈萨克族众呐喊而前,拥到门前。苏普跟在最后,进了迷宫,他来过两次,道路已认得了些,几个转弯,已和族众分开。
阿曼当先领路,依着上次所经的道路走去,但见宫中静悄悄的没半个人影,想起父亲和苏鲁克俱都丧生宫中,自己和苏普好好一对爱侣从此再无相见之期,不禁黯然销魂。那白须族长道:“苏普吓唬咱们,说迷宫中有重大危险,这小子,越来越不成话,连谎话也说起来了。”众人穿过几间宫室,突然眼前一亮,放眼尽是金银珠宝,众族人大喜,纷纷打开口袋搬取。
正热闹间,蓦地里门口闪出一个汉人,手执长刀,喝道:“不怕死的番奴,这是老爷的宫殿,你们竟来盗取宝物,快快过来送死。”族众叫了起来:“汉人强盗,汉人强盗!”早有两名青年扑了上去。那强盗竟是十分悍勇,交手数合,刀伤一名青年的肩头。当下又有两名族人挺刀上前助战。那强盗虚晃一刀,退出室去。四名族人一齐追出。突然间夹门中又闪进一名强盗,手中挺着一杆短枪,枪花一晃,已在一名哈萨克青年身上透胸而入,那青年大叫一声,倒地而死。
那族长微感懊悔,心想苏普倒没说谎,叫道:“大伙儿先杀光强盗,再搬珠宝。”众族人齐声答应,各挺兵刃,追了下去。追到一条岔道,只见两名强盗分向左右逃开。族长叫道:“第一二队向左追杀,第三四队随我向右。”原来众族人出发之前,曾分成四队,各有队长统率,俾免混乱。
那白须族长率领的第三四队追了一阵,忽见横门中又窜出一名强盗,上前交战数合,转身便逃。那族长一心歼灭盗众,为被害者报仇,率众奋勇追赶,追到岔路口,两名强盗又分向左右奔逃。族长叫道:“第三队向左,第四队随我向右!”阿曼忽地惊觉,说道:“旅长,贼人只怕有诈,要咱们大伙儿分散。”族长点了点头,但道:“不怕,咱们人多。”
果然盗众在前面岔路上又伏一人。两人分路逃遁。这一次族长却不再分人追逐,吩咐众人,只管追赶逃向左方的盗贼。
眼见那贼人左转右弯,走进了一间大宫室中,他刚推进门,门后忽地跃出一人,白光闪动,一刀砍在他大腿之上。那盗贼“啊哟”一声,摔倒在地,手中兵刃也远远抛出。众人一看,跃出那人正是苏普。
族长呆了一呆,眼见他出手伤敌,似乎不便将他逐开,苏普叫道:“族长,这里是个大陷阱。”族长道:“是么?”苏普见他兀自不信,提起那个受伤的盗贼,往室中抛去,只听得喀喇一响,翻板打开,露出一个大洞,那盗贼往洞中直跌下去。惨呼之声,良久方绝。族众瞧见这等情状,无不惊得呆了。族长说道:“苏普,亏得你救了大伙。”苏普道:“宫中机关尚多,贼人在暗中埋伏,其馀三队别要遭了他们的毒手。”族长立时醒悟,说道:“不错,咱们快去瞧瞧。”
当下苏普在前领路,去寻其馀的族人。转了几个弯,忽听得前面有人大叫一声“啊哟!”众人遁声过去,只见一名哈萨克人倒在地下,身上满是鲜血,已然气绝。众人正气愤间,但听得轧轧声响,一个铁栅缓缓落了下来,苏普甚是机警,叫道:“快走!”抢先从铁栅下奔了出去,跟着有四个青年钻出,但铁栅下降之势越来越快,砰的一声,铁栅落地,将七十馀名哈萨克人尽数关在铁栅之内。
众人惊惶之下,忙伸刀剑去砍那铁栅,岂知这铁栅是精钢铸成,刀剑砍上去不是卷边,便是缺口,反而那铁栅纹丝不损。正没做理会处,突然门外窜进五名盗贼,当先一人手执长剑,正是陈达玄,他一扳墙壁上的机括,突然大批黄沙,从屋顶倾倒下来。众族人齐声惊呼,苏普和四个青年挥刀上前,和陈达玄等斗了起来。铁栅之内,黄沙仍是不住的倾泻,敌眼之间,已没到了各人膝头。
第八回 小玉镯
苏普大是焦急,若不杀退这五个贼人,铁栅内阿曼等人黄沙没顶,尽数活埋。但那五个贼人武功精强,陈达玄一柄长剑上下翻飞,尤是了得,转眼间三名哈萨克青年二死一伤,只剩下苏普和一名青年兀自苦撑。这时铁栅内黄沙已升到众人胸口,各人已是转动为难。陈达玄顺手一剑,又将那名青年刺倒,长剑一挥,将苏普手中的钢刀震飞,剑尖抵在他的胸口。
突然之间,门外闪进一人,一枚流星槌飞出,拍的一响,将陈达玄手中长剑打落。其馀四名盗贼吃了一惊,各挺兵刃围上。那人舞开流星槌,力战四人。陈达玄弯腰拾起长剑,上前夹攻,苏普奔到墙边,一扳机括,屋顶一块铁板翻上,黄沙不再泻落。
哈萨克族众喘了一口气,但见那人是个相貌俊秀的少年男子,服饰打扮和那些汉人强盗一模一样,但不知如何,竟然自行内讧来。但见这少年双槌飞舞,十馀招间,将四名强盗一一打倒,陈达玄见势头不对,夺门而出。苏普又去扳动机括,想开启铁栅,放众人出来。那知他一扳之下,屋顶又有黄沙倾泻落下。众人大叫:“不对,不对!快止住黄沙!”那少年抢近墙壁,扳机止沙泻落。他在墙上细看一会,终於找到了开启铁栅的机括,对苏普道:“是这个!”苏普忙去扳那机括,果然轧轧声响,铁栅缓缓升起。众族人从黄沙中一涌而出,待要向那汉人少年道谢时,却已不见了他的去向。
众族人纷纷议论,有的说:“好险,好险,若不是这位少年来救,大伙儿都已葬身在黄沙之中。”有的说:“原来汉人之中也有好人,不知这少年是谁?”
苏普道:“族长,这迷宫中机关甚多,你还是把大伙召集在一起,免得中了贼人的埋伏。”族长点头道:“不错!”当下传下命令,从原路退出迷官,命号手吹起号角,令其馀三起人到宫外集合。
过了一会,第三队先出来了,接着第一队的族众也从当中奔出,但第二队诸人始终不见出来。族长命号手吹了一遍又一遍,但宫中竟是没半点声息。族长急道:“只怕第二队的兄弟中了机关,大伙儿进去相救。”各人列成队伍,正要再进迷宫,忽听得脚步声息,第二队的族人三三两两的狼狈而出,有的两个抬着一人,有的身上带箭,衣衫上鲜血淋漓。
最后出来的一人是桑斯儿,他手持长刀断后,脸上也满是血迹。族长忙问:“怎么啦?”桑斯儿道:“险些不能再见族长的面,咱们中了盗贼的机关,追进一间宫室,突然间四面八方有乱箭射出,幸好有一位少年英雄赶来杀退盗贼,破了机关。”便在此时,只见那汉人少年抓着霍元龙,大踏步从宫中走出,将他摔在地上。
众族人大声欢呼道谢,族长上前请问姓名,那少年道:“我姓李,没有名字,你们叫我李白马便了。”这时苏普和阿曼都已认出他的相貌:“这人明明是康姑娘,怎地又变成了汉人的男儿?不知他先前是男扮女装呢?还是此刻女扮男装?又难道康姑娘另有其人,只不过相貌跟他一模一样?”苏普忍不住走上前去,问道,“你………你就是康姑娘么?”
李文秀咯咯大笑,道:“我先前扮成个哈萨克姑娘,你居然认我不出。我知道你们各位憎恨汉人,因此不敢穿了汉人的男装在这一带行走。”白发族长很是惭愧,道:“咱们今日才知,汉人之中也有好人。若不是李英雄仗义援手,咱们今日尽数要死在盗贼之手。”
李文秀瞧了苏普一眼,心想:“可惜你爹爹已经死了,不知道汉人之中也有好人。”她淡淡的道:“汉人之中有好人,也有坏人。那些坏人常常害得好人不能快活,可是坏人自己,也不能快活。”
众人琢磨着她这句话,都是点头赞同。
族长道:“李英雄,请你指点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