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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君集曾跟李靖学习兵法,善能用兵,一路上势如破竹,渡过了大沙漠。鞠文泰听得唐朝大军到来,忧惧不知所为,就此吓死,他儿子鞠智盛继立为国王,侯君集率领大军,攻到城下,连打几仗,高昌军都是大败。唐军有一种攻城利器,叫做“巢车”,高十丈,因为高得像鸟巢一般,所以名为巢车。这种巢车推到城边,军士居高临下,投石射箭,高昌军不能抵御,鞠智盛只得投降,高昌国自鞠嘉立国,传九世,共一百三十四年,至唐贞观十四年而亡。当时国土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实是西域的一个大国。
侯君集俘掳了国王鞠智盛及其文武百官,大族豪杰,回到长安,高昌君臣见国破家亡,身自为俘,这哈布迷宫的秘密始终没有吐露。千馀年来,沙漠变迁,树木丛生,这本来已是十分隐秘的古宫,更加隐秘了。若不是有此地图指引,谁也找寻不到。
事隔千馀年,这一段事迹,苏鲁克等自是均不知晓。众人走了一室,又是一室,只见大半宫室已然毁圯,有些殿堂堆满了黄沙,连门户也有堵塞的。迷宫中的道路本已异常繁复曲折,再加上墙倒沙阻,更是令人头昏脑胀。有时通道上出现几具白骨骷髅,有时却又是一大堆金银珠宝,只把五人看得眼花缭乱。
李文秀心想:“陈达玄那恶贼不知逃到了何处,在迷宫之中,那是无论如何寻他不到的,只盼迷官并无后门,那么只须守在黄金门外,他盗了宫中珍宝,定须出来。”正寻思间,忽听得阿曼叫道:“我爹爹呢?”李文秀转过头来,只见阿曼和苏普走进了左首一扇门中,苏鲁克和车尔库的人影却已不见。李文秀跟着从那扇门中进去。苏普道:“康姑娘,你见到我爹他们两么?”李文秀道:“刚才在一起的,怎么一转眼便不见了?咱们快找,这迷宫中千门万户,别迷失了。”三个人加快脚步,找寻苏车二人。苏普大声叫道:“爹爹,爹爹!车叔叔,车叔叔!”却只听到一座座殿堂中传过来的回音。
三个一心急找寻,来不及沿途划上记号,疾走一阵,要回到原路去也是不大容易了。若是那迷宫建在平地之上,只须登上一望,便可瞧出些端倪,偏生所有的迷室全在山腹之中,乃是当年的巧匠依照天然的大山洞改建而成,抬头便是山壁,无法从屋顶越过。
阿曼急得泪光莹莹,苏普不住安慰她,已不再叫嚷,突然之间,隔墙传来一人的怒叫之声:“车尔库,为什么砍我?”正是苏鲁克的声音。三人一怔之下,只听得车尔库叫道:“你……你干什么?”跟着便是兵刃相交,刀剑碰撞之声,中间夹着苏鲁克和车尔库的怒骂呼喝。三人又惊又喜,阿曼叫道:“爹爹,不要打,不要打!”苏普见右边并无门户,忙从左首门中出去,想绕过去劝阻二人相斗,那知这条路上的门户全在左首,竟是越奔越远。
李文秀和阿曼跟在他的身后,三人无计可施,只得又从原路奔去,便在此时,只听得隔墙苏鲁克一声长长的惨叫,便此寂然无声。三人大吃一惊,苏普发狂般用肩撞墙,却那里撞得动?
阿曼定神一看,见墙角边有一块砖头松出着半块,俯身用力一抽,抽了出来,三个人一齐出力,抽开砖头,墙上露出一个洞来,苏普当先钻了过去,大叫:“爹爹!”
只见地下躺着一人,胸口插着一柄长刀,正是苏鲁克。苏普抢上去抱起他身子,却见他已然气绝而死。苏普大悲,哭叫:“爹爹,爹爹!”阿曼和李文秀站在他身旁,无言可说,苏普拔出父亲胸口的长刀,一看之下,正是车尔库的兵刃,阿曼拉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苏普?”苏普狂怒之下,反手打了她一掌,叫道:“你爹爹呢?你爹爹呢?”
便在此时,门口人影一闪,一个人头探进来张了一张,立即缩身,奔了开去。那张脸上染满了鲜血,正是车尔库。苏普大叫一声,便要追出。阿曼一把拉住了他,叫道:“我只说一句话。”苏普道:“好,你说。”阿曼道:“你记得咱们族中惩处私斗的规矩么?”苏普咬了咬牙,说道:“记得!”脸上登时显得大是迟疑。
原来哈萨克人素来用武强悍,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苏普这一族是哈萨克人中的一个部落,叫做铁延部,长期来族人自相残杀,伤亡相继,人丁因之始终不能兴旺,妇女的人数往往多过男子数倍,百馀年前族中长老们眼见长此以往,不免有灭族之险,於是定下一条严规——“杀人者死!”。即令是公平的比武,杀人者也处死刑。自此严规一立,谁也不敢再随便杀人,人口繁殖很快。这一条律法族中长老们不停的谆谆告诫,以免年青力壮的刚勇之辈触犯。
阿曼流泪道:“我爹爹既是失手杀了你爹爹,族中长老自有……自有处分。你……你不要去杀我爹爹。”她想到父亲犯下重罪,逃不了族中严规的惩治,芳心立乱,只盼苏普不要再去犯罪。
苏普望了望父亲的尸体,叫道:“好,我不杀他,我去抓他回来。”说着从门口奔了出去,大叫:“车尔库,你往那里逃?”忽然听得车尔库叫道:“我在这里,为什么要逃?”苏普大怒,挺刃追了过去,只见车尔库手中握着一柄长刀,满脸是血,昂然直立。
苏普将手中火把在沙堆中一插,喝道:“抛下兵刃,我不杀你。”车尔库道:“我为什么要抛下兵刃?嘿,你杀得了我么?”。
这时李文秀和阿曼也已追到,只见他二人各持长刀,虎视眈眈的欲待俟隙扑近相斗。阿曼求恳道:“爹,你抛下刀子吧,苏普答应不会伤你。”车尔库傲然道:“你叫他放下兵刃好了,我也答应不会伤他。”苏普一挥长刀,喝道:“你不抛下刀子,当真要我杀你吗?”车尔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想杀我?你有本事来试试看。”
第七回 阴谋
苏普大叫:“你为什么杀我爹爹?我……我要替爹爹报仇。”车尔库还末答话,突然间一阵疾风吹来,火把熄灭,室中登时黑漆一团。但听得苏普一声怒喝,长刀相交,跟着车尔库大叫一声,身子摔倒。
阿曼惊呼:“不要打,不要打!”李文秀忙取出火绒火石,打着火,点燃火把。只见车尔库倒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柄长刀,死状竟和苏鲁克一模一样,苏普空着双手,呆立在一旁。阿曼跪在父亲身旁,突然晕了过去。
李文秀忙加施救,过了一会,阿曼悠悠醒来。苏普道:“阿曼,你好些了么?”阿曼怒道:“你杀死我爹爹,从此你再也别跟我说话。”说着从头发上拔下一只簪子,一折两段,投在地下。苏普道:“我没有杀你爹爹!”阿曼恨恨的道:“你还要抵赖?”指着车尔库胸口的长刀,道:“这不是你的刀子么?你没杀我爹爹,难道是我杀的?难道是康姊姊杀的?”
苏普低垂着头,无话可说。
哈萨克族铁延部的三位族长,听了阿曼和苏普的陈词后,三个人商量了半天,年纪最大的白发族长站起身来,朗声向众族人道:“本族百年来祖先相传的严规,是『杀人者死』,苏普杀死了车尔库,该当处死!”众族人默默无言的低了头。苏普喃喃的道:“我没有杀死车尔库,我没有杀他!”
突然间,有一个人站了起来,那是桑斯儿,大声说道:“车尔库是我师父,苏普杀死他是不对的。不过我师父先杀了苏普的爹爹,苏普心中悲愤,为了替父亲报仇,和寻常的斗殴砍杀又有不同。”
桑斯儿一直和苏普为敌,人人皆知,这时居然站起仗义执言,苏普向他投射了一个感激的眼光。苏普再向阿曼望去时,阿曼却转过了头不跟他目光相触。
那白发族长点了点头,说道:“咱们三人也是这般商量。苏普又说,他们替本族寻到了一个大宝藏,本族人人可以富庶丰足。这件功劳很是不小。将功折罪,苏普可以不予处死。但死罪虽饶,活罪难免,从今日起,苏普永远逐出铁延部,再也不许回来。如果你偷偷回来,立时处死,再不宽免。”
苏普低垂着头,轻声道:“我没杀死车尔库!”可是谁也不能相信,阿曼更是不相信。
苏普背负了一个包袱,一袋清水,没精打采的在雪地里行走。他被放逐出了自幼生长的部族,从此再也不能回去。相依为命的父亲是死了,最亲爱的阿曼成了仇人。大地茫茫,孤零零的一个人,到那里去好呢?
有一个疑团,在他心底一直在翻覆盘旋:“我明明没杀车尔库,怎地我的长刀竟会插在他的胸口?那时候火把一熄,就有人伸手过来将我的刀子夹手夺去,难道是车尔库杀了我爹爹之后,心中有愧,於是夺刀自戕?那是太不可能了,车尔库不是那样的人,何况他自己手中有刀,何必来夺我的刀子?难道是我狂怒之下,挥刀杀了他,竟连自己也不知道?对的,一定是这样。”但走了一程,越想越不对,“当时我心中是清清楚楚的一点也不胡涂,怎能自己杀了人也不知道。车尔库是我的杀父大仇,我杀了他,一点也不懊悔。可是这中间定是有些古怪,说不定迷宫之中果然有恶鬼。”
他想到这里,犹豫了片刻,终於掉头向迷宫的方向走去。
数日之前,走着这条路时,有父亲和阿曼相伴,还有那个默默无言,可是眼中闪烁奇异光芒的康姑娘,今日,父亲死了,阿曼是永远不会相见了,便是再遇到,她对我除了憎恨之外,再没第二样心情!那个康姑娘更是不知到了何处,自从离开迷官,就不见了她的影踪。
他心中充满着悲伤,难过,怀疑,以及寂寞凄凉,可没有恐惧。他决心要去探查明白,便是给恶鬼缠死了,那也好,反正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在哈布迷宫的一间宫室之中,霍元龙和陈达玄相对而坐,正在哈哈大笑,手下三十余个党徒,也是个个兴高采烈,每个人的口袋都是胀鼓鼓的,装满了黄金珠宝。只是迷宫中的珍宝实在太多了,便是每人身上再多十倍的口袋,也装不了宫中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财宝。
霍元龙笑道:“三弟,咱们背乡离井,十年辛苦,今日算是有了着落,你这场功劳实是不小。咱们从前发愁,为的是找不到珍宝,但一旦找到之后,却又发愁珠宝实在太多得如何运得回去?”陈达玄道:“小弟愁的却是另一件事。”霍元龙道:“什么?是那驼背老人么?他便算武功真的十分高强,但双拳敌不过四手,他竟老虎头上来拍苍蝇么?”他转头吩咐一名头目道:“老辛,你带十名兄弟,各处再仔细搜一搜!”
老辛答应了,点了十名兄弟,又往迷宫各处搜索。只听得有几个人唠唠叨叨的抱怨:“搜了一遍又一遍,那里有什么驼子!”但老大的命令不能违拗,只得跟着又去搜查。
苏普躲在门后,听到老辛领人从门中出来。他将身子紧紧贴在墙上,一动也不敢动。老辛等一干人万料不到隔壁第一间房中就有人躲着,手举火把,蜂涌而过,没有人到门后查看。
只听陈达玄道:“那驼背老人只是单身一个糟老头儿,那也罢了。小弟担心的是那些哈萨克人……”苏普听他说到哈萨克人,更是凝神倾听,只听他续道:“他们共有五个人追了我的脚印而来,但不知怎的,两个老年男子死在迷宫之中……”苏普本来猜想,车尔库说不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