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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御赐的金凤牌,腿都软了 ,暗自庆幸没什么言语冲撞,没敢多问来人的身份,赶紧让道放行。
耿照带着大队人马上了山,悄悄将阿妍姑娘送入凤台,奇宫三人则混在看台边 的人群里。幸韩雪色等衣冠楚楚,皆是身姿挺拔的翩翩公子,说是仕绅也无有不妥, 韩雪色冲他一点头,两人交换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五人分作两拨,匆匆抱拳便 即分开。
慕容柔明白他“皇后已在凤台中”的暗示,压低声音道:“佛子所为,鲮绡的 主人未必知晓。安置流民,须有皇命,只消有人说一句,东海未必不能收容。你替 我把这话带给她。”
耿照会过意来,正要行礼离去,忽然想到:“这事连将军都担不了干系,阿研 姑娘若是应承了下来,回京后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他对朝廷大政所知有限,但近 日里终究长了见识,不似从前懵懂。慕容柔这一着,明摆着要拉皇后下水,就算皇 后娘娘慈悲心软,愿意出头,她背后还有央土任家在,任逐流再不晓事,也决计不能让侄女认了这笔烂帐。
慕容柔与他目光交会,一瞬间读出了他的心思,嘴角微扬,又露出那种“你长 进了”的赞许之色,只是不知为何耿照背脊有些发寒。
沈素云不知他二人心中所想,却听丈夫提到“收容”二字,以她商贾女儿的机 敏心思,旋知是指流民,破涕为笑,翻过小手握住丈夫修长的指掌,低道:“谢谢 你。”
慕容柔仍是面无表情,凤目眺着远方黑压压一片的流民。
耿照知将军夫人对琴瑟和鸣最是向往,暗忖:“夫人若知此计是利用圣上夫妻 失和,以及央土任家一贯明哲保身的作风,间接逼退佛子……当作何感想?”
对将 军此举不无失望,脉中奔腾的内息一霎涌起,视界里又胀起血一般的赤红,额际一 鼓一跳隐隐生疼,身子微一踉跄,及时被一只小手搀住。
他浑身眞气迸发,如针尖般自毛孔透出,那人温软如绵的手掌与他手臂一触, 似遭雷殛,“呀”的一声惊呼,耿照及时回神,辨出是宝宝锦儿的声音,猿臂一舒, 一把将她揽住,睁眼见怀中佳人妙目凝然,满是关怀之色,低笑道:“我没事,妳别担心。”
符赤锦双颊晕红,柔声道:“你自己小心些。”
轻轻挣起,取出雪白的绢儿给他抹汗。耿照接过帕子,对扮作卫士的弦子点了点头,低道:“将军和夫人的安全,就交给妳们啦。”
符赤锦点头道:“嗯,你放心罢。”
耿照如旋风般冲下看台,拨开人群,正要往凤台去,忽听一声清叱:“小和尙, 偏教你跑!”
语声未落,脑后劲风已至。他想也不想回身一掌,“砰!”
一声,眼 前金影乱摇,一名红发雪肤、蜂腰盛乳的窈窕美人踉跄落地,登登登连退七八步, 兀自止不住身,眼看便要倒下。
耿照猛想起与聂、沐二少对掌的情形,暗叫不好:“糟糕!我今日内力运使不 大对劲,莫要打坏了她!”
拔地腾起,巨鹰般扑向女郎,居然还赶在她前头,及时 伸手一拉,拉得女郎失足仆前,跌入怀中。
一股阍麝般的浓烈体香钻入鼻腔,那诱人的肌肤气息十分熟悉,耿照定睛一看, 失声低呼:“媚儿!”
却见人群拨散,大批金缕弯刀的异国甲士匆匆而来,迭唤道: “殿下!公主殿下!”
想起当夜行宫的景象,与媚儿充满异族风的装扮稍加联系,心下了然:“原来她竟是南陵国的公主。看来昔年集恶道鬼王一脉于东海销启匿迹,却是躲到了南 陵。”
笑道:“媚儿,妳是哪一国的公主?”
媚儿被搂得满怀,偶着他结实的胸膛,嗅得襟里的男子气息,半边身子都酥了, 再加上肌肤相贴,碧火功劲不住透入体内,怪异的是竟无一丝异种眞气侵入的不适, 周身如浸温水,暖洋洋地无比舒畅,丹田里似有一只气轮在不住转动,近日眞气运 行的诸般迟滞处倏然一清;虽伸手去推他胸膛,还眞舍不得将男儿推开,只是嘴上 仍不肯示弱,嗔道:“不……不许叫‘媚儿’!我……我是堂堂孤竹国公主,封号‘伏象’,”
耿照心想:“这般供认不讳,好在我不做拐子营生,要不遇到妳这样的,也算 省心。”
锐目一扫,人群中不见四嫔四童或向日金乌帐的踪影,料想以蚕娘前辈神 通广大,若暗中保护,怕是谁也瞧不出端倪,毋须再与媚儿椭夹,将她横抱起来, 低道:“妳乖乖的别惹事,晚些我找妳。”
媚儿羞得耳根都红了,兀自不依不晓,切齿道:“方才兄你领了个妖娆的蒙面女子钻来钻去的,是什么人?还有台上给你擦汗那个、上回说是你老姿的,我就瞧她扎眼!绢儿……把绢儿给我!”
正要扒他襟口,蓦地身子一轻,已被耿照抛出去,恰恰跌入追来的金缕卫士之中。
她随手往某个倒霉鬼的脑门上一撑,饭身跃起,耿照回见她来,低喝道:“我 办正事,妳莫跟来!”
媚儿哪里肯听?冷笑道:“你爱跑是么?好啊,我杀了那穿 红衫的小贱人,你留着绢儿给她吊丧罢!”
耿照心中连天叫苦,急唤道: “风兄!”
灰影闪出,恰恰拦住媚儿去路,身形急停顿止,灰扑扑的破烂氅角兀自带风, 来人亮出了腰后形制奇异的铁胎锯刀,摸着下巴道:“公主殿下,都说了‘女追男、 隔层纱’,但凭公主的出身美貌,什么样的驸马爷招不到?今儿日子不好,阿兰山 又是佛门清净地,我看还是改天罢。”
正是风篁。
媚儿险些气炸胸膛,可眼力犹在,此人乍看一派瀬惫,然而扶刀随意一站,堪 称渊淳岳立,遑论趋避自如的鬼魅身法……这般修为直可做得一门一派的首脑,媚 儿却想不出东海有哪一号使刀的成名人物,符合懒汉的形容样貌,不敢轻越雷池,咬牙狠笑:“尊驾与那天杀的小和尙是什么关系?敢管孤竹国的闲事,莫不是嫌命长?”
风篁闻言微怔,想起耿照那半长不短、鬌如熊绒一般的发式,暗自摇头:“这 孤竹国公主当眞欠缺教养。耿兄弟年纪轻轻,头发长得不多已是惨事,将来说不定 要秃头,竟给取了个‘小和尙’的浑名,难怪他俩见面就打架。”
笑道:“我今日惹上的麻烦事,孤竹国决计不是最麻烦的一椿。此路奈何不通,公主 若肯移驾回到对面看台,就当我是挡路的野狗,少见少烦心。这台上贵宾众多,还 有鎭东将军大驾,贸然惊扰,大家面上须不好看。公主莫去为好。”
媚儿适才被碧火眞气一激,腹中阳丹运转,内力满盈,虽不及全盛之时,精纯 却犹有过之,用以驱动至阳至刚的役鬼令神功,自是威力无涛;念及“伏象公主” 的身份,却不好当众与浪人斗殴,咬牙轻道:“你行。我记住你了。”
“公主慢走,小人不送。”
风篁仍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 耿照施展轻功奔上凤台,如入无人之境,不旋踵掠至毫顶,阶梯上金银双姝一 见他来,尙不及掩呼,两泓潋趣碧水“锵!”
齐声出鞘,配合得丝丝入扣,径剪他上下二路。
耿照不闪不避,靴底踏实,双掌一推,如潮如海的惊人内力应手而出,也毋须什么过招拆解,金钏、银雪被震得身剑散乱,倒飞出去!耿照趁机跃上楼台,忽见 一抹红影横里杀出,明晃晃的剑尖朝喉间贯至,来人柳眉倒竖,娇叱道: “大胆!这儿是你能来得?”
耿照屈指一弹,同心剑“铮综!”
劲响,剑颤如蛇信,披着大红凤袍的任宜紫 握持不住,佩剑脱手;余势未止,赤裸的一双雪腻玉足“登登登”连退几步,若非 有人搀住,怕要一路退到望台边缘,翻身栽落。
任逐流将齐贝侄女轻轻往旁边一推,飞凤剑连鞘戟出,耿照忽觉身前彷佛凭空 竖起高巍铁壁,心头掠过一抹莫名的悚栗,不由停步。任逐流上下打量他几眼,拈 须笑道:“我还道那小子良心发现,将我们家阿妍送了回来……适才神不知鬼不觉 把人弄上台顶的,信是典卫大人罢?哼哼。”
耿照当夜在栖凤馆与他交过手,以为摸清了这位金吾郎的底细,如今方知大错 特错。比之神奇的“瞬差”之术,此际任逐流剑尖所指,竟有股山岳般的威压,一巧一重,判若两人;碧火神功感应危机,耿照放慢动作,凝神以对,丝毫不敢大意。
任逐流笑容一收,冷道:“我侄女说得极是,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你要再 不知轻重,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任宜紫扭着旧伤未愈的右腕,左手拾起同心剑, 冷笑道:“叔叔,这人不识好歹,别跟他白费唇舌。”
金钏银雪持剑复来,封住耿 照的退路,四人四剑将他围在中心。
忽听纱帘后一声轻叹,一把温柔动听的语声道:“叔叔,耿典卫是自己人,不 妨的。若非他舍命相救,我再也见不着叔叔、妹子啦。”
却是阿妍。耿照与韩雪色 分手后,便带她由觉成阿罗汉殿后潜入,送进凤台,然后才向将军窠报。凤台之中 高手不多,喊得出名号的也就一个任逐流而已,居然任耿照来去自如。
阿妍身上仍是行旅装束,端坐胡床,见耿照要跪地磕头,摆手道:“免礼罢。 是慕容将军让你来的?”
耿照心中一凛:“阿妍姑娘虽然温柔善良,到底是在朝堂 上见过风浪的, 一猜便猜到了将军的心思。”
俯首道:“回娘娘的话,确是将军派我前来。”
如实转述。阿妍沉默听完,尙未接口, 任逐流哼哼几声:“慕容柔以为他很聪明,别人是傻瓜么?收容难民乃朝廷大政,娘娘母仪天下,然而无品无秩,她说能收便能收?到时落了个‘宫闱千政的罪名,慕容柔能拿什么来负责?”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耿照无一言能辩驳,把心一横,不惜冒犯天颜,径问阿研: “恕臣无礼:佛子聚集难民包围阿兰山,娘娘知情否?”
任逐流面色一沉,怒喝道: “大胆!你这是同娘娘说话?无礼刁民!”
阿妍举起一只欺霜赛雪的白皙柔荑,劝道:“叔叔,没关系的,耿典卫不是那 个意思。”
转头道:“我的的确确不知道这件事。若我事先知晓,断不会准许佛子 这么做的;将军在山下布有三千铁骑,越浦亦有重兵驻扎,若发生什么冲撞,岂非 平添伤亡?此举未免鲁莽,我不能苟同。”
耿照心中露出一丝曙光,急忙点头:“娘娘圣明!既然如此,可否请娘娘召见 佛子,谕令佛子散去流民,以免酿成大祸?”
阿妍闻言静默, 一双妙目眺着远方黑 压压一片的山头,片刻忽道:“耿典卫。你说,那些人该怎么办?”
“嗯?”
耿照听得一愣。“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我召来佛子,让他解散流民,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阿妍蹙着好看的眉黛, 极目望远,喃喃道:“但这些人呢?他们就地解散之后,该何去何从?对我们来说 是一道命令、一纸文书,甚至就是一句话而已,但对流民而言,却是下一餐饭哪儿 有得吃、今晚何处能安睡的问题。他们等不了了,耿典卫。”
她收回视线,转头正对错愕的少年,哀伤的笑容里带着温柔的歉意,却无丝毫 动摇。“对不住。我不能让佛子解散流民,任其自去。我不能这么做。”
广场中央,迟凤钧向琉璃佛子交涉未果,场面陷于僵持。慕容柔面无表情,似 乎数万流民包围阿阑山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