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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了吗?
这个亲戚唯一的过错,不是就穷点吗?
“舅舅,可您真好。”她接着说道,“这件小东西,我又应该给您很多钱吧?”
这一问在舅舅的心头好象引起了一阵惊悸,他本来是想送这件珍宝,来算清过去吃的那些饭钱的。“我以为您会恩赐我送给您的。”他声音激动地说。“那怎么行!
那怎么行呢!“庭长夫人接着说,”可我们之间,用不着客气,我们都很熟悉了,谁也不会嘲笑谁,我知道您也不富裕,不该这么破费。 您费了那么多神,花那么多时间到处去找,这不已经够难为了吧?……“
“我亲爱的外甥女,您要是给这把扇子出足价钱,只怕您就不会再要了。”可怜人经这一激,回击道,“这可是华托的一件杰件,两个扇面都是他亲手画的;可是您放心吧,我的外甥女,我出的钱,都够不上这柄扇子的艺术价值的百分之一呢。”
对一个富翁说“您穷”
,那正如对格拉纳达大主教说他的布道毫无价值。 庭长夫人对她丈夫的地位,玛维尔的那份田产,以及她自己经常受邀请参加宫廷舞会,一向都觉得很了不起,如今一个受她恩惠的穷音乐家,居然说出这种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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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不可能不像触到痛楚处。“那些卖您这些东西的人,就都那么笨?
……“庭长夫人气吁吁地说。”巴黎可没有笨的生意人。“邦斯几乎冷冰冰地回答道。”那便是您很聪明呗。“塞茜尔开口道,想平息这场争论。”我的小外孙女,我是很聪明,我识郎克雷、佩特、华托、格勒兹的货;可我更想讨你敬爱的妈妈的欢心。“
德。 玛维尔太太既虚荣,又无知,她不愿意让人看出她从这个吃白食的手中接受任何礼物,而她的无知恰好帮了她的大忙,她根本没听说过华托的名字。 收藏家的自尊心自然是最强烈的,向来与作家的不相上下,如今邦斯竟敢和外甥媳妇相抗,可见这种自尊心已经强得到了何种程度,二十年来,邦斯可是第一次有这份胆子。 邦斯也为自己这么大胆感到吃惊,连忙显出和悦的样子,拿着那把珍贵的扇子,把扇骨上那雕刻的精美处一一指给塞茜尔看。 但是,要想完全解开这个谜,了解这位老人心底何以如此惶惶不安,有必要对庭长夫人略作一番描写。德。 玛维尔太太本来是矮矮的个子,金黄色的头发,长得又滋润又胖,到了四十六岁,个子还是那么矮,可人变得干巴巴的。 她的脑门往前凸,嘴巴往里缩,年轻时凭着肤色柔嫩,还有几分点缀,如今那种天性傲慢的神态变了样,像是对什么都讨厌似的。 在家里,她相当霸道,这种习惯使她的面目显得很冷酷,让人见了极不舒坦。 年纪大了,头发由金黄变成刺眼的栗色。 两只眼睛还是那么凶狠逼人,显示出内心憋着的那种妒意和司法界人士的一种傲气。 的确,在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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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常去吃饭的那些资产阶级暴发户中,庭长夫人简直可以说是穷光蛋。 她就不饶恕那个有钱的药材商,以前不过是个商业法庭的庭长,以后竟离开了众议员,部长,封了伯爵,还进了贵族院。 她也饶不了她的公公,竟牺牲自己的长子,在博比诺进贵族院那阵子,让人给封了个区议员。 卡缪佐在巴黎当差都十八个年头了,她一直指望丈夫能爬上最高法院推事的席位,可法院都知道他无能,自然把他排斥在外。 一八三四年,卡缪佐最终谋了个庭长职位,可到了一八四四年,司法大臣还后悔当初发布了这一任命。 只是,他们给他的是检察庭的位置,在那里,凭他多年的预审法官经历,还真作了不少判决,出了不少气力。这一次次失意,让德。 玛维尔庭长夫人伤心透了,对丈夫的才能也看透了,脾气变得也很可怕。她性子本来就暴,这一下更是糟糕。 她比老太婆还更乖戾,存心那么尖酸,冷酷,就像把铁刷子,让人害怕,别人本不想给她的东西,她非要得到。 到这种极端刻薄的地步,她自然就没什么朋友。 不过,她确实很吓人,因为她身边总是围着几个她那种模样的老太婆,相互帮腔。 可怜的邦斯跟这个女魔王的关系,就好像是小学生见了只让戒尺说话的老师。 因此,邦斯舅舅突然这么大胆,庭长夫人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只因她不知道这份礼物的价值。“您从哪儿找到这个的?”塞茜尔认真看着那件珍宝,问。“在拉普街一家古董铺里,是古董商不久刚从德勒附近奥尔纳拆掉的那座城堡里搞到的,从前梅纳尔城堡还没有盖起来的时候,蓬巴杜夫人曾经在那儿住过几次;人们抢救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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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里那些最华美的木器,简直是美极了,连我们那个鼎鼎大名的木雕家利埃纳尔也留下了两个椭圆框架作模型,当作艺术之最。 那里有的是宝贝。 这柄扇子是我的那位古董商在一张用细木镶嵌的迭橱式写字台里找到的,那张写字台,我真想买下来,如果我收藏这类木器的话;可哪能买得起……一件里兹内尔的家具值三四千法郎!
在巴黎,人们已经认识到,十六、十七和十八世纪的那些有声望的德法细木镶嵌大家制作的木器,简直是一幅幅真正的图画。 收藏家的功绩在于首开风气。 告诉你们吧,我二十年来收藏的那些弗兰肯塔尔瓷品,用不了五年,在巴黎便有人会出比塞夫尔的软瓷器贵两倍的价格。“
“弗兰肯塔尔是什么呀?”塞茜尔问道。“是巴拉丁选侯瓷窑的名字;它比我们的塞夫尔窖历史还悠长,就像有名的海德堡公园两一样,不幸比我们的凡尔赛公园更古老,被蒂雷纳给毁掉了。 塞夫尔窖模仿了弗兰肯塔尔窖很多地方……真该还给德国人一个公道,他们早在我们之前就已经在巴拉丁和萨克斯两个领地造就出了了不起的东西。”
母亲和女儿面面相觑,好象邦斯在跟她们讲中国话,谁也想象不出巴黎人有多么狭隘和无知;他们就知道一点别人教的东西,而且只有他们想学点什么的时候,才能记得住。“您用什么能辨得出弗兰肯塔尔瓷器呢?”
“凭标记!”邦斯兴奋地说,“所有那些迷人的杰作都有记号。 弗兰肯塔尔瓷器都标有一个C字和一个T字(是Charles—Théodore的缩写)
,两个字母交错在一起,上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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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选侯冠冕为记号。 老萨克斯瓷品以两把剑为标记,编号是描金的。 万塞纳陶瓷则标有号角图案。 维也纳瓷器标着V字样,中间一横,是封闭型。 柏林瓷器是两道横红。 美茵茨瓷器标着车轮。塞夫尔瓷器为两个LL,为王后定烧的标着A字,代表安托瓦内特,上面还有个王冠。 在十八世纪,欧洲的各国君主在瓷器制造方面互相竞争。 谁都在挖对手的烧瓷行家。 华托为德雷斯顿瓷窖绘过餐具,他描绘的那些瓷品现在价格惊人(可得会识货,如今德雷斯顿瓷窖可在出仿制品,冒牌货)。
那时制造的东西可真妙极了,如今再也做不出来了……“
“是么?”
“是的,外甥女!有的瓷器,有的细木镶嵌家具,现在再也做不出来了,就像再也画不出拉斐尔、提香、伦勃朗、冯。艾克、克拉纳赫的画!……哟,中国人都很灵活,很细巧,他们今天也在仿制所谓御窑的精美瓷品……可是两只古御窑烧出来的大尺寸花瓶要值六千、八千、一万法郎,但一件现代的复制品只值两百法郎!”
“您是在说笑吧!”
“外甥女,这些价格让您听了惊讶,可根本算不了什么。一整套十二客用的塞夫尔软质餐具,还不是瓷的,要价十万法郎,而且还是发票价格。 这样一套东西到一七五○年在塞夫尔价值了五万利佛尔。 我见到过原始发票。”
“还是说说这把扇子吧。”塞茜尔说,她认为这件宝贝太陈旧了。“您知道,自您亲爱的妈妈抬举我,同我要一把扇子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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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四处去找。 我跑遍了巴黎所有的古董铺,也没有发现一柄漂亮的;由于我想为亲爱的庭长夫人弄一件珍品,我想把玛丽。 安托瓦内特的扇子弄到给她,那可是所有名扇中最美的。 可是昨天,看到这件神品,我简直被迷住了,那准是路易十五定做的。 拉普街那个奥弗涅人是卖铜器、描金家具和铁器的,可是我怎么到了他那儿去找扇子的呢?我呀,我相信艺术品通人性,它们认识艺术鉴赏家,会召唤他们的,朝他们打招呼:‘喂!喂!……’“
庭长夫人瞧了女儿一眼,耸耸肩,邦斯没能发觉这个飞速的动作。“我可是了解他们,那些贪心的家伙!
‘莫尼斯特洛尔老爹,有什么新东西吗?
有没有门头饰板什么的?
‘我开口便问那古董商,每回收集到什么东西,他一直在卖给大商人之前让我先瞧瞧。经我这么一问,莫尼斯特洛尔便跟我聊开了,说起利埃纳尔如何在德勒的小教堂替国家雕刻了一些很精美的东西,又怎样在奥尔纳城堡拍卖时,从那些只盯着镶嵌家具和瓷器的巴黎商人手中抢救了一些木雕。’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他对我说,’可以凭这件东西,我的旅费就可以挣回来了。‘说着,他让我看那张迭橱式写字台,真是太绝了!
那明明是布歇的画,给嵌木细工表现得妙不可言!……让人拜倒在它们面前!
‘哟,先生,’他对我说,‘我刚刚从一只小抽屉里找到了这把扇子,抽屉是锁着的,是我硬撬开的,没有钥匙!
您肯定会问我这把扇子我能卖给谁呢……‘说着,他拿出了这只圣卢西亚木雕的小盒子。’瞧!
这扇子是蓬巴杜式的,与华丽的哥特体相像。‘’啊!
‘我对他说,’我看这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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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这盒子真漂亮!至于扇子,莫尼斯特洛尔老爹,我可没有邦斯太太,可以送她这件老古董;再说,现在都在做新的,也都很漂亮。如今画这种扇面的,手法巧妙,价格也便宜。您知道现在巴黎有两千个画家呢!
‘说罢,我不经意地打开扇子,控制住内心的感叹,表情淡淡地看了看扇面上的两幅画,画得是那么洒脱,真妙不可言。我拿的是蓬巴杜夫人的扇子!
华托为画这把扇子一定耗尽了心血!
‘写字台您要多少钱?
‘’噢!
一千法郎,已经有人给我出过这个价!
‘我于是给扇子报了个价钱,相当于他旅行需要的费用。我们俩瞪着眼睛互相看着,我发现我已经拿住这个人了。 我便把扇子放进盒子,不让奥弗涅人再去细看;对盒子的做工,我一副看得入神的样子,那可真是一件宝贝。’我买这把扇子,‘我对莫尼斯特洛尔说,’那是因为这盒子,您知道,是它让我动了心。 至于这张迭橱式写字台,远远不止一千法郎,您看看这铜镶嵌得多细!简直是样品……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可不是复制的,独一无二,是专门为蓬巴杜夫人做的……‘我那个家伙只顾为他那张写字台兴奋,忘记了扇子,再加上我又给他点出了那件里兹内尔家具的妙处,作为报答,他几乎是把扇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