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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扔在一边走过来观棋,他只觉得头顶的树叶一忽儿青、一忽而黄,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好多回,并没觉得过了很长时
间。后来只是发现丢在一边的斧子木柄都朽烂了,斧头也锈蚀得不能用了,他觉得有些奇怪,寻路下山,回到村子里,
发现房子变了,老房子找不到了,村子里一个认识人没有,后来打听到自己家,一问,重孙子已是拄拐杖的老者了,原
来在观仙人下棋时树叶一青一黄的变化间,已经百八十年过去了,从此这山就叫做烂柯岭了。
刘铭传沉哦着说,这传说很有意思。其实人生又何偿不是如此呢?人生在世,也就是青青黄黄几十次而已,总不该
虚掷光阴像斧子把一样烂成灰。
石超说,名利官爵都是过眼烟云,只有为国为民干点实事,才是永留百姓心间的,他去过成都以西的都江堰,那里
的人为李冰父子建庙立像,其实也多余,那宝瓶口滔滔的流水,就是李冰父子的永远不腐的纪念碑。
“说得好。”刘铭传十分感慨地说,“尔等跟我到台湾来,抛家舍业,背井离乡,也许会骨埋异乡,但如果我们打
胜了,将法夷拒之于国门之外,我们也不白来这世上青青黄黄几十回呀!”
李彤恩说:“这里真敞亮啊,又有仙气,我死了如能葬在此地,于愿足矣。”石超说:“说这话,太不吉利。”刘
铭传说:“我正想占这块宝地呢,他倒抢先了。”众人都笑起来。
刘铭传说:“长老在跟前是我的福分,又可以朝夕就教了。”
通元上人道,他们的征伐战事,自己帮不上忙。若问佛家事,尚可知一二。
刘铭传凑过去小声戏谑道:“忘了二十多年前我们对阵常州了,你带两万精兵与我激战月余,怎么说不懂战事?”
通元上人一笑遮掩道:“我可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大帅说的是什么。”
离开烂柯岭,刘铭传带着随员攀登山路来到炮台附近,他立刻皱起了眉头。只见这里仅有五门海岸炮,炮口一律对
准着正前方,炮台旁有一个石砌小屋,屋中有烟气飘出,几个士兵正在煮饭。
一见长官来到,几个士兵忙从石屋中钻出来,一个正在吃东西,忙吐在地上,垂手侍立。
孙开华训斥他们太没规矩了,怎么没人守在大炮旁边?
一个士兵说:“大炮打谁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没见个敌人上来。”
刘铭传让他们试射几炮看看。
伍长马上带人各就各位,填炮弹。他回头问:“大人,往哪射?正前方吗?”
刘铭传命他把炮口左右旋转到最大角度。
有几门炮根本不能旋转,有两门虽能旋转却幅度极小。众官员议论纷纷。
刘铭传不动声色地命令:“试射。”
把总举起小旗,煞有介事地大喊大叫:“目标,正前方,给我放!”
咚咚几炮相继响了,落点极近,只在港口内,落在海里腾起一片水花,另一门打不响,把总亲自过来察看,不知怎
么,轰一声,后膛炸开,把总和一个炮手满身流血,都受了伤。孙开华急忙叫人抬下去。
刘铭传铁青着脸,对将领们说:“大家都开眼界了吧?就用这样的炮台抗击法夷?人家有大军舰、大炮,我们这炮
台打乌鸦都打不着。孙开华,你有什么说的?”
孙开华虽然不服,却只能认帐:“卑职失职,甘愿受罚。”
刘铭传说:“朝廷给你们拨的军费哪里去了?我是要查的。”
一个士兵趁机告状说:“到现在还欠我们六个月的饷银呢!大人看看我们吃的是什么?”他跑进石屋,端出一个冒
着热气的铁锅,里面装的是一锅汤,多是野菜,只有少许的米粒。
刘铭传看到士兵眼里有泪水。
刘铭传对那个士兵说:“去,把你们的饭碗拿出来。”几个士兵不知他要干什么,又不敢违拗,捧出几大摞粗瓷碗
来。
刘铭传亲自掌勺盛了一碗又一碗,全摆在大炮旁边的石台上,他对面面相觑的随员们说:“你们也尝尝,一人一碗。”
他不看别人,自己先捧起一碗,呼呼噜噜地喝着。
众人不敢吭气,也都端了一碗吃着,太难以下咽了,有人干呕,悄悄倒在了草丛中。
潘高升喝了一口,凑到孙开华跟前小声说:“这是借题发挥拿你开刀呢。”
孙开华一口气喝干了菜粥,他也是一肚子牢骚,他说:“大帅,卑职愿领处分,你不就是冲我来的吗?我一不开钱
庄,二不管银库,我也没办法,这回大帅来了好了,他们一定不能挨饿了,大炮也该更新了,这是我等的福分。”
刘铭传把空碗叭地摔在大炮上,厉声说:“孙开华,你在这跟我叫板吗?我是奉上谕抗法保台,当然不能让士兵赤
手空拳去对付敌人大炮,更不会让士兵饿着肚子为国效力。”
孙开华不出声了。
李彤恩说他此前已经问过沈藩台了,台湾各县每年上缴的银子有限,入不敷出,如果不能得到福建协饷,得不到全
国富庶省份协饷,那怕是难以支撑啊!
“这个自然。”刘铭传也算过了,台湾的银子少,人口也少,银子再多,都叫老鼠盗到鼠洞里去了,也一样是穷。
他委任李彤恩为通商委员干什么?一要振兴实业,二要堵塞漏洞,从京城带来的二十万两已拿去买炮了,他吩咐李彤恩
眼下要尽可能地筹集抗法饷银。
他转过身又对士兵们说:“从明天起,如果你们仍吃不饱肚子,我刘铭传也顿顿吃野菜粥!”
士兵们都十分感动地望着他,一个士兵说:“有大人这句话,我们为国出力饿死了也无二话。”
林维源站出来说大帅一席话令人感动,我林某人愿捐出三十万两银子购买大炮、枪械,购买白米,让士兵吃饱了肚
子上阵。
林朝栋也认捐十万两。
“谢谢你们急国家之难。”刘铭传对李彤恩、朱守谟等人下令,钱有了,马上重修口岸炮台,先把我们由天津带来
的几门炮运上来。他用手一指鸡笼山左方和右方的崖头说,在仙人洞和社寮两山对峙地方建炮台,这样才能控制基隆的
出海口,才打得着敌人的兵舰。
李彤恩说:“遵命。
刘铭传忽见有一条扬帆而来的渔船驶近港口,他皱起眉头问孙开华,既是炮台军港,平时民船也随意往来吗?孙开
华一靣叫士兵打旗语不准渔船靠近,一边对刘铭传解释,从前没战事,就都很松懈。
刘铭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仇人陈天仇就在这艘渔船上。
陈天仇又是黑衣黑裤打扮,背一口剑,腰间别着短枪,英风潇洒地立在船头,遥望着海岸上起伏的山岭。
陈天仇问身旁的船主,前面就是基隆了吗?为什么叫基隆?
老船主告诉她,原来是养鸡的鸡笼子,后来嫌不好听,改了同音字。有人说叫鸡笼,是因为山势险,地方小,像个
鸡笼子一样。
陈天仇点点头。这时一个水手过来说,基隆炮台有人打旗语来,不准我们靠岸。
船主问:“为什么?”
水手说:“不知道,我看见很多兵。”他把望远镜递给了船主,船主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看样子要打仗?”
“是的。”陈天仇说,“法国人很快要来攻打基隆了。”
“你怎么知道?”船主有点奇怪。
陈天仇未置可否,借过望远镜向海岸观察着。
第三章第十八节
不爱财爱色也好,怕的是刀枪不入。送了美女给刘大帅,自以为得计,岂知是把刀把子送到了人家手中。刘朝带拒
收女兵,却看不出女扮男装的马来诗媛,从此便有了女侍卫,也就有了麻烦。
按刘铭传的指令,基隆港外围工事正抓紧修筑。
刘盛蛟满身是汗,率领士兵们日夜兼程在挖工事。工地上一片叮当挖掘声。
应当说,刘璈和刘铭传交谈的气氛不错,刘铭传尽量想用信任和以诚待人感化这位抱门户之见的湘系将领。
至少刘璈表靣上表示服从节制,他说朝廷启用爵帅来督办台湾军务,真是慧眼识珠,选对人了。屈指算来,湘军、
淮军中老的老、死的死,剩下的也都磨尽了锐气,有大帅这般精气神的寥寥无几了。这话一半是恭维,一半是实情。
刘铭传说他一个人孤掌难鸣,还靠大家扶持。他这次专程来台南,是一种恣态,说是来向老兄来求教问计来了。哪
有上司来拜望下属的道理?
刘璈显然没想到他会用讨教的词,愣了一下马上说:“大帅怎么开起了这样的玩笑?这我怎么敢当。”
刘铭传说,怎么是玩笑?你我过去虽各属湘淮,却并不妨碍共同对敌。他相信仁兄不会懈怠军务的。这绵里藏针的
话他是很有份量的。
刘璈道:“恕我直言,莫不是有人在你耳畔吹了邪风不成?”
“脚正还怕鞋歪吗!”刘铭传道,“当年你在孤拨的枪口底下不是没有低头,一样说硬话吗?”
“这你知道?”刘璈问。
刘铭传说起了往事。刘璈面对强敌,不是说,台南虽是一座小小的土城,兵力单薄,是纸兵,可民心是铁打的吗。
也许他吓住了孤拔,不然那一次他就要进攻台南的。
“谢谢省三兄公平待我。”刘璈心里滚过一阵热浪,他表示,今后,一定听大帅节制就是了,要粮给粮,要兵给兵,
决无二话。
“这话我爱听!”刘铭传说,过去湘军、淮军不睦,有些是出于私心,有些则是误会,战时也有争功的私心在里头,
现在时过境迁了,刘铭传说寄希望于老兄和衷共济才是。
“这您说远了。”刘璈抚掌笑道,其实湘淮本是一家,同根同蔓。淮军的李大帅是湘军开山祖曾文正公的嫡传弟子
呀。
刘铭传也连连称是。李中堂过去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淮本出自湘,淮军的编制、操典、章法全是因袭湘军的,毫
无二致。
“是,很是。”刘璈说,大师能屈尊到台南来,本身就是不计前嫌的榜样,如果他再有二心,那不是天理不容了吗?
他请大帅放心,刘某人虽无佐贰之才,也决不做掣肘之事。
听了他的表态,刘铭传十分高兴,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直言不讳地说起来台南之前,多少人在他耳边说三道四,他
都不想听,今日一见了刘璈,立刻顿释疑念,他称刘璈真是顾全大局之人啊。
刘璈说无论因私因公,都理当如此。
刘铭传又问起台南有多少兵可用?有多少兵船?
刘璈说,这就很难启齿了。兵倒是有万把人,分散台湾各地,老的老,少的少,抓个盗贼什么的尚可,大事干不了。
刘铭传说:“仁兄在台南置重兵三十营之多,而台北只有曹志忠六营,孙开华三个营,台中也只有章高元两个营,
看起来是重南轻北呀。”这话有奌拨之意了。
刘璈当然听得出来,他申辯说,台南毕竟是台湾的首善之区呀,首府不保,全台有危。当然了,大帅今驻节台北,
北面自然应重防了。
刘铭传道,这倒不是理由。凭他多年的经验,他有一种预感,法夷的主攻方向一定是台北而非台南,那里有煤矿,
是让法夷垂涎三尺的。他希望能把防御重心北移。
刘璈说了句敢不从命,调走他的兵是刘璈最石愿意的。他找借口说一时怕不行,外侮固然是患,内患未尝不是患。
他常常为剿番而伤脑筋,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