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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电视机里会有窃听器?”
她不置可否。不过,她小心谨慎、语重心长的样子让我意识到,我的革命警惕性太差了。
我不再缠着穆罕默德要找萨达姆了,在大家的劝说下,我终于移情别恋准备采访伊拉克副总统拉马丹。
采访地点是巴格达市中心一座戒备森严的总统府(这是穆罕默德告诉我的,但我想,应该是副总统府才对吧。)荷枪实弹的伊拉克士兵把我和摄影队请进了一间会议室,屋里只有长条会议桌、椅子和一幅萨达姆年轻时代的黑白照片。我和同伴们轮流在画像前照了相,想象着开会时萨达姆就坐在这指点江山,这让大伙都颇为兴奋。
半小时后,端着长枪的士兵又把我、两个摄像、穆罕默德和新华社驻巴格达分社的资深记者顾正龙老师领进了旁边的一间会客室,采访就在这进行。
拉马丹的架势挺吓人的。贝雷帽、呢子军装、腰间别着把手枪,尤其是他的目光,直勾勾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如果和我为敌,你就死定了。
对拉马丹的访问绝不是我采访生涯中值得称道的一次。不客气地讲,他很平庸。原因很多,首先,语言不通。幸亏顾正龙老师精通阿拉伯语,而且肯替我这个晚辈做翻译,才使访问能够顺利完成。但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使我没办法进入拉马丹的内心,连最简单的追问都做不到。再加上当时的我实在稚嫩,承受不了剑拔弩张的压力,所有的问题都是蜻蜓点水式的,而拉马丹给的答案就像是伊拉克外交部发出的通稿。
十九、同事窦文涛
文涛、许戈辉和我是凤凰最早一批主持人。1996年刚从内地到香港的时候,我们每天一起工作一起玩,成了感情深厚的朋友。可是,几年的朝夕相处,我们之间竟然没擦出一丁点罗曼蒂克的火花。用文涛的话说:
“和你们俩在一起,就像左手摸右手,一点感觉也没有。”
慢慢地,大家工作越来越忙,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偶尔在公司看到行色匆匆的文涛,我和许戈辉总是做哀怨状:“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
文涛老是嘿嘿地坏笑着:“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三个人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吃顿饭,文涛的电话总是没完没了地响个不停。
一天,我们相约在公司附近的大排档吃饭。正是午休时间,几十张圆桌都坐得满满的。我们三个人挤在一个角落,手举了半天才有服务员过来帮我们点菜。
终于饭菜上齐了,大家刚要举筷,文涛的手机叽里呱啦地响了起来,刺耳的声音在乱哄哄的大排档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文涛对着话筒一阵喃喃细语,听得我跟许戈辉两人龇牙咧嘴直喊受不了。
几分钟后,文涛挂上电话,扔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丢下我和许戈辉对着桌上的梅菜蒸豌鱼和咸蛋肉饼直运气。
“这家伙,重色轻友!”许戈辉笑着骂了一句,开始埋头吃饭。
我使劲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鱼肉。
“不对啊!”许戈辉突然抬起头来,吓得我差点被鱼刺卡住喉咙,“咱们也是色啊!”
在凤凰,我被认为是最有语言天赋的。只是,来香港7年了,我还是一句广东话也不会说。倒是文涛,因为在广州工作过几年,所以一到香港就是满口流利的粤语,让我羡慕不已。但羡慕之余,我也很困惑:为什么香港同事说话我听不太懂,文涛的广东话我全能懂呢?
一天,文涛坐在化妆间,发型师阿Ray正帮他理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广东话。我正趴在镜子前涂睫毛液,细细地把左眼刷好之后,转过身好奇地问阿Ray:
“文涛的粤语说得怎么样?”
阿Ray的剪刀和梳子停在半空,他大惑不解地看着我:“文涛跟我说的是粤语吗?我一直当国语在听啊!”
2000年我们一起出差去纽约,两人约好了在机场见面。
一大早,香港赤蜡角机场很是冷清,宽宽的大厅里没有几个人。我比文涛先来到美国西北航空公司的柜台前,正要打电话给他,就见远处一团鲜红的颜色飘过来。那是文涛,穿着一条能把人的眼睛刺瞎的红裤子。
“你干吗?”我怕晃,不敢看他的裤子。
“你不懂,咱们这是出国,要见的都是外国鬼子,穿红的能驱邪避鬼。”文涛一脸认真。
“算了吧,到了国外,人家看咱们俩才是鬼子呢!”
上了飞机,空中小姐立刻笑容可掬地端来一托盘饮料,用英语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我要了杯水,再转头看文涛,他也不理我,直眉瞪眼地冲空中小姐说:“Tomato Juice”(番茄汁)
我很是惊讶地看着他:“说得可以啊!”
我知道,文涛的英语早就连本带利还给了老师。平常,他只会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Can you help me hammer the nail in?”(你能帮我钉钉子吗?)也不知是哪个不负责任的老外教他的。所以,每次出国我都得做他的私人翻译,从填写入境表到向空中小姐要杯水喝,事无巨细都要由我为他老人家代劳。而眼下,他竟然能说出字正腔圆的“Tomato Juice”,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二十、美女戈辉
许戈辉有一双迷死人的大眼睛,看着你的时候总是目光迷离、满眼含情。其实,她是个近视眼,偏偏又不愿戴眼镜,买了一大包博士伦,可戴上左眼就丢右眼。索性,她就睁着眼楞往街上冲。她喜欢穿长裙,马路上一走,疾驶而过的车鼓起裙边,总惹得司机放慢速度,看看这是何方美女。趁这当口,许戈辉就面露笑容、拖着裙角飘飘逸逸地穿过马路。场面颇为惊心动魄。
每次见到许戈辉,她总是睁着大眼睛,直直地冲我走来,直到鼻尖几乎贴住我的鼻尖,她才微微一笑:“狗日的,原来是你啊。”
我们俩见面总是亲切地称呼对方:“狗日的”。这个词本意不雅,可多年来早已被我们叫成了昵称,也就不觉得什么。倒是有一次,我在公司走廊里大着嗓门冲许戈辉喊:“狗日的,等等我!”碰巧那天有内地电视台的同行在参观凤凰,一行人看到我正要打招呼,却清清楚楚听到我嘴里的3个字,不由露出惊愕的神情。我这才意识到,我俩之间的称呼难登大雅大堂。
许戈辉打电话是一绝。
“喂”声音低低地,非常轻柔,然后顿一顿,再缓缓地吐出3个字:“狗日的。”听上去就像是在叫“亲爱的”一样。
她是个慢性子,说话又轻声细语的,总给人娴静的错觉。其实,她骨子里是个假小子,我才是真正婉约的人呢。
她喜欢运动,最近迷上了滑雪,春节时刚去了一趟亚布力,回来就跟我吹牛:“两千米的滑道啊,我一溜烟就从山顶滑下来了。”
“你可以啊!”我半信半疑。
“其实,是教练推了我一把,我想停也停不住了。”
我俩曾有过一段相濡以沫的同居时代。那时,我们刚到香港,人生地不熟,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说来,我和许戈辉都是个性极强的人,偏偏我俩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是我们的缘分。
凤凰初期,我们的工作量都不大,人一闲就整天琢磨着该吃些什么。于是,我们相约去逛超市。我爱吃日式烤鳗鱼,她爱吃咸蛋蒸肉饼,正好这两种食品都有用保鲜膜包好的半成品,买回去只要微波炉一热就能吃。对于我们这种好吃不会做的人来说,是天大的帮助。最初的半年,把附近的小馆子都吃了一遍后,我们就顿顿在家鳗鱼加肉饼了。
有一天,许戈辉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吃咸蛋蒸肉饼了,我劝你也别吃鳗鱼了,咱们去超市,开发些新的菜式。”
“那你自己去吧,我还是吃我的烤鳗鱼。”那一阵我天天疯狂地看影碟,窝在家里哪也不去,不像许戈辉,今天约文涛打球,明天又跑到澳门转一圈,生活得颇有情调。
“好吧,你等着。”
两个小时后,许戈辉大包小包地回来了。
“买了些什么?”我好奇地把每一样好东西都拿出来仔细瞧。在牛奶、冰激凌的下边,压着许戈辉大胆尝试的新菜谱:半打红心咸鸭蛋,一磅猪肉馅。
“走到楼下我才发现,这两样东西只能做成咸蛋蒸肉饼。”许戈辉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二十一、金星
和金星的访谈那天冷极了,拍摄用的酒吧没有暖气设备,空调声音太大又不能开,真是活活把人冻死。金星还没到,我就一直捧着杯热咖啡走来走去,棉衣也不敢脱。
和金星约好了10点开始访问,可11点了,还不见她的人影。编导吴穷说:
“她没什么时间观念,昨晚我和摄像为了拍她和朋友在一起的画面,在楼下等了她1个多小时。”
我笑了,心里满是纵容。“艺术家,就该有些不拘小节的气质。”我是个极守时的人,平常最讨厌等人。但金星的迟到,我丝毫不以为意。
我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会毫无原则。
11∶20,金星终于到了。还是盘着发髻,一件宽袍大袖和服一样的大衣松松地罩在身上,那么夸张的款式,她穿着只觉得随意,不觉得张扬。金星脱去大衣,我扑哧一声乐了。她比我还凉快,里面只穿了件短袖毛衣。
我们俩哆哆嗦嗦地开始了对话。
很巧的是,那天我们俩都围了披肩。两个女人,面对面,很真诚地对话,那画面,很美。
金星开朗、健康的心态让我的工作变得易如反掌。和她,我什么都可以聊。
金星说,曾经有一个记者问她:“你认为你有病吗?”她毫不客气地说:“没有!”金星回忆起这一段,脸上是一种乐不可支的表情。
可是,我总觉得能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那么一丝伤痛。
“现在,生活中还有那种异样的眼神吗?你介意吗?”我问她。
金星摇摇头:“我不介意。我已经向生命、向生活要了这么大一份自由,还不把评述的自由给别人?”
有一次坐出租车,司机和金星聊天:“小姐,你的声音很低,挺特别。”
金星大大方方地说:“那是因为我以前是个男的。”
司机从反光镜扫了她一眼:“小姐真会开玩笑。”
金星很认真:“谁跟你开玩笑了。”
司机愣了一会,然后很真诚地说:“这样挺好的,人嘛,就该做自己。”
金星乐乐呵呵地提起了这个故事,可把我感动坏了。
金星是辽宁人,家里惟一的男孩。可她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还喜欢所有女孩子关心的事情。她9岁参了军,进入沈阳军区前进歌舞团,15岁时,又到了北京,在解放军艺术学院舞蹈系深造。1988年,她去了美国,学习西方现代舞。1993年,金星带着一个梦想回到中国,他要做变性手术,从此做一个女人。
手术的过程虽然痛苦但很顺利。可是,和变性手术本身无关的一个小小的事故却几乎给金星造成终生的残疾。
在长达16个小时的手术中,护士没有注意到,支在左腿膝盖的托架滑落到了小腿上,致使小腿肌肉痉挛,从小腿到脚之间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