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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子感到现在才理解了他,理解了他的创伤。而且对他的恳切思念比他活着
的任何时候都强烈。
立夏子恍恍惚惚地打了个吨儿。
飞机开始降落。听到系紧安全带的广播,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看泷井,他正
在以很犯难的表情目视着前方。
上午九时五十五分,飞机在千岁机场着陆。
从椅子上站起来,立夏子只同泷井对视了一下。他们并肩站在座位中间的通道
上,泷井在立夏子耳边说:“你从前门出去,无论如何要赶到大厅里。我从后面出
去。注意要边走边观察。”
人一走出机舱,反而感到暖和多了,大概机场的大厅里已经通暖气了。
从大型客机里出来的乘客,自动排成一行,默默地走在弯弯曲曲的走廊上。
立夏子走在人群的前面,但周围并没有看到雪乃的影子。
终于来到了休息大厅。
大厅像是刚刚启用,屋外还堆放着一些施工材料,一切都显得杂乱无章。在远
处林立的铁塔上方,是一碧如洗的秋宽间的飞机跑道的尽头与颜色暗淡的针叶林相
接。
下机的人群涌进了大厅,狭窄的休息室顿时拥挤起来。
大部分的人向行李临时寄存处走去,在那儿很快形成了一个车圆形的人墙。
立夏子也混入其中,但身体朝外站着,眼睛注视着从楼梯上下来的人流。
突然她心情紧张起来。
雪乃下来了。她微低着戴太阳镜的头,肩背包的带下缠在手指上……下完楼梯,
他抬起脸,把大厅环视了一周,然后又举步前行。小型旅行皮箱提在手上,径直向
大门方向走去。
这时,立夏子的肩被人从旁边敲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泷井到了他的身边。
“快!”他悄声说着,视线片刻没有离开雪乃。
立夏子快步来到大厅门外,全身骤然被冷空气包围起来,虽然阳光普照,但北
国晚秋的风着实已有些冷彻肌肤了。
在前面十多米处,立着一块出租汽车乘车场的牌子。立夏子毫不迟疑地向出租
汽车场走去。那里停着几辆空车。乘车的人寥寥无几,大概是因为行李还没有存好,
大部分乘客还没来得及涉足此地的缘故吧。
这倒给立夏子提供了便利条件,她就可以顺利地乘上车子,跟踪雪乃那辆车了。
“是到札幌去吗?”
一个穿毛衣、凉鞋的年轻人走到泷井和立夏子跟前问道。这一定是个在旅游地
才能看到的无照营业者。
泷井刚要摇头,突然又改变主意,问道:“能追踪那辆出租车吗?”
他用下巴暗示了一下装着雪乃行李的黄色汽车。
“oK!”
两辆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向千岁市郊驶去。洋槐构成的行道树,给带有地方
风貌的街道,增添了不少绿的色彩。
不久,前面的出租车驶入了高速公路。
路上行驶着为数不多的几辆车。在宽阔的匠陵间,道路就像一条灰色的带子笔
直地伸向远方。突然前面的车子加速了,时速大概有一百公里,后面的车也不服输
地追了上去。
“还是去礼幌!”
两眼瞪着前方的泷井说道。
“北海道熟悉吗?”
“熟是不熟,但札幌还是来过两、三次。”立夏子回答。
茫茫草原泛着一片黄色,农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割完毕,干燥的土地裸露出来。
用铁皮做屋顶的像饲料贮藏库的木制平房和农舍,星星点点地散落在道路两旁。
窗外的风呼啸着,使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彻骨的寒意。
此刻,立夏子突然想起,在大城山的汽车路上,那时雪乃他们不就是这样穷迫
不舍地紧随着朝永和自己的车吗……
大约十五分钟以后,车子驶出高速公路,进入了札幌市。
立夏子也不知道车子往哪个方向开,在接近市中心的时候,交通变得拥挤起来,
时间已近十一点,交通的高峰时刻开始了。
时间越长,跟踪也就越困难。雪乃打算到哪儿去呢,真是无法猜测,因为车子
始终是高速行驶,没有要停车的迹象。恼火的是在两辆车之间夹进了其他的汽车,
刚想要追上去,交通信号又变了。
司机伸了伸舌头。
“红灯亮的真不是时候。”泷井嘟哝道。
“不知道她去的目的地,是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追踪的。”司机抱怨道。
立夏子“啊”地小声叫了一声,好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什么?”对立夏子的这一举动,泷井也感到惊奇。
“东亚国内航班……”
“嗯?”
“雪乃在羽田机场,在乘来札幌的飞机之前,在东亚航空公司的售票口好像说
了什么话,所以,也许……”
“如果是东亚航空的话,就在丘珠啊。”
司机说道。
“转到那边去吗?”
他已经感到跟踪是件很麻烦的差事了。
“嗯……”
泷井很犹疑,这段时间,和前面的车子已经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请往那边开吧。”
于是,车子向岔道拐去。
“在札幌市的东边有个丘珠飞机场,东亚航空公司的短程飞机就从那儿起飞。”
泷井向向立夏子解释道。
雪乃从札幌还往哪儿飞呢?……现在只能打赌了。
一出市区,又是一派农田和工厂的景玫。挺拔的白杨树上,黄灿灿的树叶在风
中飒飒抖功秒。
十一点五十分,泷井一行到达丘珠机场。
这里比千岁机场小得多,人也很少。两个人下乍后,来到候机大厅,没有见到
雪乃的影子。立夏子向泷井投上不安的目光,泷井便示意立夏子,一起来到小卖部
旁边贴着飞机时刻表的地方。从表上得知飞机从这儿可以飞往函馆、钏路、女满别
等地。他们将脸转向飞机售票处。远远地看见那里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女满
别12,45、正在售票”。
“女满别?……”
立夏子不由地问。
“纲走的旁边──”
刚开口说话的泷井,突然两手按着立夏子的双肩,让她赶快蹲下。因为他看见
雪乃小跑着来到了候机厅。
雪乃从皮包中一边取钱,一边向售票口走去。办好了乘机手续,随即加入到了
正面检票口那人数不多的行列中。离休息厅有十米左右的跑道上,停着一架涂着白、
黄颜色相间的YS11客机。
“你先等一下。”
泷井说完,就朝售票处走去。同售票员简短地问答之后,从上衣口袋里取出钱
夹,把原来买好的两张飞机票迟掉,换成了马上就要起飞的登机证,然后回到立夏
子的身边。
“上飞机吧。”
两人迅速穿过了只有一个服务员的检票口。
这是一架只能乘五、六十人的螺旋浆飞机,现在被雪乃发现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为了稳蔽自己,泷井弯着腰钻进了舱机。座位不是对号人座,他立刻坐到了第三排
的空位子上。立夏子也随其坐下。不一会儿,舱内的座位几乎都坐满了。
“她坐在什么位置上呢?”立夏子小声问。
“在很靠后的地方,我看见一个人很像她。”
泷井不动声色地口答,他紧张、不安地一直看着窗外。
立夏子只是注意雪乃,而他则还要时刻警惕警察呢!
谢天谢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飞机正点起飞了。
立夏子打开了放在椅子口袋里的飞行路线图。在纲走湖的南部,标着女满别,
还印着红色飞机的记号。循着地图的航线往地面上看,从札幌偏南的地区,通过带
广一带,飞机仍在继续北上。
雪乃的目的地是纲走吗?她感到意外。刚才在机场看时刻表的时候,立夏子一
下子想到雪乃可能是去钏路,然而现在去纲走又是为了什么呢?
过了一会,在机窗的前方,出现了婉蜒起伏的苍茫群山,积雪在山凹处闪闪地
发着银光。
飞过绵延的群山,飞机的高度开始下降,在清澈碧绿的纲走湖上空慢慢地盘旋。
经过大约五十分钟的飞行,女满别机场到了。
此处又是另一番景象。
跑道被枯萎了的麦田和褐色的草原包围着,散布在草原上的落叶松,已经染上
了落叶前的茶色。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迎接那即将来临的严寒季节的色调。
飞机一停,机舱里顿时响起了优美的音乐旋律。
乘客当中,泷井几乎是第一个站起来的。舱门一打开。
他立刻向出口方向走去。立夏子紧跟其后。
舵梯上呼吁地刮着又干又冷的寒风。而阳光却清澄明亮地倾注在那充满情调的
恬静的机场候机楼的屋顶上。
从飞机到休息室有几米的距离,而泷井却像赛跑一样穿行而过。因为在后面下
机的三、四十个乘客中有雪乃的眼睛。现在丝毫也不能让雪乃觉察到。否则她就会
改变原来的计划,如果她原打算会见岩田或其他什么人的话。而立夏子却本能地预
感到在雪乃的目的地有一个男人在等待着他。
来到休息室,泷井马上把周围环境打量了一遍。在明亮的休息厅里,前来接机
的人三人一堆、五人一伙地布满了整个休息厅,根本没有他们俩的隐身之地。
在休息厅的正对面,有一个红色的三角屋顶的小吃店,泷井和立夏子向那里走
去。
从小吃店里,透过玻璃窗,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机场大厅和前面的广场。
立夏子默默地坐在了泷井的对面。
服务员走过来,泷井说了声“咖啡”,并伸出两个手指,然后用另一只手掏出
钱包,放在桌子上。而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陆续下机的乘客。立夏子因为背
对着窗户,所以她悄悄地把椅子挪了挪。
“她来了。”泷井低声说。立夏子赶忙把身体转了转。
只见穿着喇叭裤和中长大衣的雪乃,通过了检票口。走进了休息厅,然后站定,
朝四周看了看,这个动作,既像在新奇地观看初次来到的地方,又像在寻找什么人
似的。
泷井显得有些激动,他把腰直了直。这时,服务员送上了两杯咖啡。
但就在此时,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向泷井他们坐的这张桌子。
“你们是泷井修君和野添立夏子吧。”
眼镜后面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立夏子。立夏子好像窒息了一般连气都
喘不过来了。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找他们干什么?他们一时还摸不着头脑。
他习惯地从内衣口袋里取出一个黑皮本,出示了一下。
“我是纲走警察署的,专门来找你们。请跟我到警察署走一趟。”
“啊!”泷井暗暗地惊呼了一声。随即,他拿起钱包。
推开站在那儿的服务员,飞快地向店外跑去。
就在立夏子随着沈井奔跑的身影朝门口望去的时候,她突然看见雪乃和一个穿
着灰色大衣、并将衣领竖起的瘦个子男人站在候机大厅的出口处。
那男人一定是岩田周一!现在,只有当场抓住他们两人,才能证明立夏子的无
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