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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客卧,但五脏俱全。客卫里更是依照星级宾馆的配置,准备好了一切用具。陶如旧模模糊糊地羡慕著有钱人根本不用自己打理家务,一边脱掉衣物准备洗澡。
时间是凌晨一点左右,传说中阴气大盛的时辰,陶如旧虽然有护身符在身,心里却还是有些发怵,於是就一直开著洗手间的门。淋浴房中的水已经氲出了热气,他将护身符的袋子小心解下,然後站进了喷淋里。热水浴的确有驱除疲劳的功效,陶如旧很有些忘乎所以地淋著,心中的紧张与恐惧似乎也暂时烟消云散。
大约十五分锺之後,他拧上龙头走出淋浴房。浴袍在外间的贮物柜里,陶如旧用毛巾擦了头发,抬手便要去取浴袍。
然而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却在明晃晃的把手上看见了一个影子。
一个扭曲了的银色面具,就在他背後。
青年大叫一声抽回手来。
凌厉刚洗完澡,突然听见楼上的这声惨叫,完全忘记自己也只围著一条浴巾,立刻冲上楼去。陶如旧没有锁门,凌厉就这麽一路长驱直入,看见了几乎是贴在墙壁上,全身光裸的陶如旧。
“怎麽了?”凌厉问道,在他看来,客卫中并没有任何异常,反而是陶如旧现在的模样诡异至极。
青年浑身上下只有脖子上缠著块毛巾。微微侧著的身子光裸著显得格外纤瘦,显然是不常经受日光洗礼的,陶如旧的皮肤呈现出略微不正常的苍白,更是细腻得不见毛孔。沐浴完毕後尤有一层薄薄的水珠挂在身上,在日光灯下现出白玉一般的错觉。
那是一具美丽的身体。
陶如旧不意凌厉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以全裸的姿态站在墙边,他指著置物箱的把手,只是重复著说著一个词。
“面具,银面具!”
直到现在,他还能看见那个扭曲了的面具出现在把手的反光里。静静地凝视自己。
“面具?银色的面具?”凌厉回过神来,重复著他的话,“在哪里,我怎麽没有看见?”
陶如旧将那个把手指给凌厉看。
“这是反光。”男人说,“从这个角度看,真实的物体应该是在卧室里,你开著门哪。”
说著,他走回卧室,从一个钉在墙上的透明书架上取下一本杂志。
“是这个麽?”
陶如旧探出头来看了看,那封面上的确是有一件银色的物体,不过并不是面具,而是一尊银质的雕像。就是那银色面具正面的装饰物。
“海鹰,被海边的渔民信仰为大海的守护者,以其为原形的图腾经常出现在古文化的器物上。”凌厉解释道,同时反问,“你居然害怕这个?”
陶如旧已经镇定了许多,突然意识到凌厉看著自己的目光中充满玩味,这才惊觉了自己一丝不挂的窘态,慌忙打开柜子将浴衣穿上,依旧裸露在外的脸与手脚则泛出了醉酒似的酡红。
“我……其实……是对鸟毛有些过敏,所以见到鸟类是习惯性的害怕……”他语无伦次地解释著,却被凌厉一语揭穿。
“撒谎吧?你刚才明明说的是‘银面具’,仅仅是害怕鸟类,那为什麽不直接说出来呢?”
陶如旧无言以为,只能支支吾吾拼命再去想解释。然而凌厉却似乎有了睡意,并不在乎他的回答。
“算了。”他挥了挥手说道,“看你是真的害怕,那就下楼来吧。否则今晚上我也别想睡觉了。”
说完他便转身先下了楼。陶如旧从卫生间走出来,看著那本杂志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回卫生间取出护身符贴身挂好,关了灯逃也似的跑下楼去。
凌厉的卧室是一楼最隐秘的房间。深埋在走廊的尽头,陶如旧找过去的时候房门开著,从里面透出柔和的昏黄光晕。
陶如旧敲了门,走进去看见凌厉正在从柜子里取东西,看见青年进来却反而停下了动作。男人的身上依旧只围著那条浴巾,现出经过锻炼的优雅身材。陶如旧呆呆地望著凌厉的背影,突然想起来那天醉酒之後看到男人的眼睛是深蓝色的。
刚才冲到客房来的凌厉也没有戴墨镜,只是陶如旧根本没有留意他的眼睛是否是蓝色,而现在卧室的灯光又是昏暗,一切的色彩都罩上了或深或浅的土黄。
“还愣著干什麽,再不睡就该起床了。左边归你。”凌厉回头扫了他一眼,分配道。
这虽然不是第一次与凌厉同床而眠,陶如旧却还是觉得别扭。他合著睡衣爬上床,僵硬地在指定位置躺好。但却早已经折腾得没有了睡意。
凌厉关上橱门回过头来,看见陶如旧紧张的样子,嘲笑道:“这里不是殡仪馆,还有,那浴衣已经潮了,你不能把它穿上我的床。脱掉。”
“可是我没有替换的衣物。”陶如旧努力辩解,但这里毕竟是凌厉的别墅,他也明白不能太过忤逆主人的意愿,於是折衷道:“或者你能借我一件睡衣麽?”
“睡衣?”凌厉重复著这个词,一边大大方方地走到自己那半边躺下来,“我一个住,怎麽会需要那种东西。”陶如旧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不是每一个单独住的人都习惯裸睡的,这恐怕只是凌厉的个人嗜好而已。
陶如旧本来无权干预他人的隐私,但是凌厉的裸睡无疑会使这个诡异的夜晚更加暧昧。他看著男人躺在距离自己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随时提心吊胆,不知道凌厉会不会突然将那最後一层浴巾也给扯下来。
按道理说,同性之间拥有相同的构造,就算是相互看几眼也没有什麽问题。然而陶如旧从三岁起便没有再出入过集体澡堂,就算是大学也有独立的盥洗室。不论是同性还是异性,对於青年来说都是陌生的。
更不用说自从那天夜里做了惊天动地的春梦之後,陶如旧看著凌厉的眼神中,便逐渐逐渐罩上了一层淡淡的,不为双方所知的桃红色。
“没有睡衣,那给我一条床单总可以吧?”青年决定退一步要求,因为床上只有一条凉被,他可没有任何自信,在睡著的时候依旧与凌厉保持著二十厘米的距离。
尤其是胸口挂著的护身符,绝对不能再让人碰了。
“你确定要床单?”凌厉皱了皱眉头,看得出来是在忍住笑意,“如果你需要,倒是可以给你。”
说著他起身,从厨柜里取出床单扔到陶如旧身边。青年迅速展开床单将整个人如同蚕蛹般裹了起来,翻身朝床外侧躺著,道了声“晚安”,伸手关掉了自己这边的壁灯。
“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好像什麽?”黑暗中,凌厉低沈的声音从他背後传来,“好像……是刚办完事的女人……”
陶如旧听见这话浑身一震,脑海里随即跳出了身裹床单,酥胸微露的妖豔女郎,顿时只想找个地缝跳进去。身後面凌厉为了自己的这个发现闷笑不已,却没有料到陶如旧更加紧了紧身上的床单,向外一滚,干脆躺到了地板上。无论凌厉再说什麽,都没有出声回应过。
陶如旧便这样在地板上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嗓子有点痛,想来是地板太凉有些感冒。他摇晃著坐起身来,周围静得可怕,床上也没有凌厉的影子。
屋子外面有轻微的雨声。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於是就看见了原处沈沈压下来的天空。变成靛蓝色的大海,海面上只有莲灰色厚厚的云和细密的雨丝。
陶如旧将床单叠好放到一边,他推开卧室的门向外走。别墅里四处没有动静,时间是上午八点三十,青年上楼将昨天脱下的衣裤穿上。
凌厉已经离开,陶如旧看见他留在餐桌上的纸条,同时看见的还有一顿正式得有些诡异的中式早饭──青年本应该被凌厉额外的关怀所感动,但那饭菜的模样实在让他说不出半个感激的字来。
大鱼大肉,凌厉将饭菜摆成祭祖的模样,甚至将筷子好像高香那样插在饭的上面。餐厅里没有开灯,阴暗的日光中,这诡异的景象让陶如旧提不起半点食欲。
屋子外面在下雨,来时没有打伞的陶如旧决定打电话向凌厉借伞。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雨伞啊,备用的我放在厨房里了,具体位置好像是……。”电话那端的凌厉正在回想,忽然有人找他说话,“你先等等……”
於是陶如旧依旧拿著电话,按照凌厉所说的朝厨房走去。视线可及的地方并没有雨伞的存在,这几乎是一间从没有使用过的厨房,除了角落的冰箱微波炉,甚至连最基本的炉灶都没有。想来也对,以凌厉这种身份的人,又怎麽会有时间学会烹饪的技巧呢?
就在这时,陶如旧猛地觉察出了蹊跷。
既然这屋子里根本没有炉灶,那麽餐桌上的那些贡品似的中餐,又是从何而来。
唯一的解释是:那不是凌厉准备的。
原本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紧绷起来,陶如旧呆立在厨房里,手机里的凌厉还在应付著其他事情。青年慢慢转身,要想离开这座别墅,就必须穿过身後的餐厅,走到玄关。
这时候,手机里传来了短消息的提示音。
“至少手机还是有信号的……”陶如旧缓了缓神,这样安慰自己。他将电话线路暂时切断,去看短信的内容。
“帮我开门。”
他悚然转身,抬头看见玄关的尽头,磨砂玻璃的大门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叫他开门。
“它”不是凌厉,男人此刻正在海岭城中央控室。而且作为主人的凌厉,自己就有别墅的钥匙。
这个人没有钥匙,却想要进来。而且还有陶如旧的手机号,或者说,是能够以某种形式与陶如旧取得联系。
青年强迫自己冷静,毕竟护身符还挂在脖子上,昨天晚上他也绝对没有与凌厉有过接触。
他低头去看发来短信的号码。
是秦华开。
陶如旧命令自己冷静。
花开是哑巴,若门外的人真是他,也就只能通过短信息的形式来与屋内的陶如旧取得联系。
但如果说屋外的人是正常状态下的花开,那麽餐桌上的那份祭品一般的饭菜,又是谁准备的。
陶如旧慢慢转身。
周围非常安静,别墅没有後门,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只能通过餐厅,从玄关的正门走出去。而门外,黑影在等著他。
他再一次要求自己镇定。
与其站著被想象与恐惧包围,还不如走到玄关里,至少先确认门口站的人是不是花开。
於是陶如旧悄悄地迈开脚步,他硬著头皮朝餐桌走去,摆著祭品的餐桌,此刻看起来更像是灵堂中的香案。
再次走到祭品面前的时候,青年突然有了一个联想:
如果刚才自己在不明就里的状态下,吃掉了这份祭奠死人的饭菜,那结果将会是怎样。死去?或者成为被鬼魂操纵的活尸?
他刚开始设想,胃里就不可遏止地涌起一股酸意。
就在这个时候,他紧紧握住的手机又开始鸣叫起来。
清脆的和弦音乐撕开了寂静的空间,而与此同时,门口一直沈默的黑影也立刻觉察出了陶如旧的存在,用力地敲起了门来。
“咚!咚! 咚!”
空洞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清冷,陶如旧反射性地箭步冲出餐厅,躲藏在楼梯下的空间里。低头去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原来是凌厉。
“喂,放雨伞的地方我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