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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望脸色非常难看,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很显然,展修在剑道弟子身边安插了耳目,那人偷听了沈醉云与他们的谈话,在最短时间内告诉了展修,而展修便立刻来缉捕傅苦禅。傅苦禅不是他们杀害的,却是因为他们而死,这是可以肯定的事情。
而且,展修为什么在剑道弟子身边安插耳目?华闲之去世后,华府没有换人,那耳目一定是在华闲之在世时便到了,华闲之在世时便派人监视着华闲之,除了泰武帝自己,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原来泰武帝陛下对老师的信任,尚且比不过他对这些见不得人的鸡鸣狗盗之辈的信任呵——或者说,天下帝王,无论如何英明神武,都只信任自己?
展修深深盯着轩辕望,两人目光交触,轩辕望并没有移开自己的眼睛,倒是展修先转过脸:“将尸体带走。”
“展大人……”轩辕望忍不住上前一步:“傅剑宗已经死了,还望对他的遗体以礼相待。”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展修大步出了小庙,在走出门之前,他又停下来,回头笑吟吟地对沈醉云道:“沈醉云,还不随我走么?”
这个时候沈醉云也反应过来,他一咬牙,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什么益处了,他回过头来,用怨毒的目光看了看轩辕望与崔远钟,便跟在展修后面走了。从他那目光中,轩辕望明白他一定是迁怒于自己了。
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远远超出了轩辕望与崔远钟的想象,看着地上尚存的血迹,轩辕望不由慨然一叹。
自己与傅苦禅的再次会面,竟然是这个样子。比起自己,远钟心中就更是复杂了吧,他好不容易有了与傅苦禅对决的机会,却在对决到一半时被生生打断,而且再也不能同这位一代剑豪交手了,这一定是远钟终身的遗憾吧。
傅苦禅未能与老师交手,是不是也觉得极为遗憾,他死前回头冲自己一笑,那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认出了自己,还是别有深意?
“回去吧。”
柳孤寒始终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发生的一切,他开口将崔远钟与轩辕望从感伤之中拉了出来。轩辕望长长吸了口气,这座小庙还有什么值得留恋之处?
从华闲之到傅苦禅,剑技的传说已经结束了,可剑道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他们两个倒下了,在他们之后,会有一群继承了他们志向的少年站起。
三人一言不发地回到了马车夫处,轩辕望看着马车夫,这个男子毡帽下有张诚恳老实人的脸。但轩辕望看到的一举一动,总觉得他象是派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的奸细。
“不如归去……”
这四个字突然间浮现在轩辕望脑子里,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傅苦禅殒身的小庙,小庙沉默幽寂,仿佛是个看尽世间变化的老人。
“回去吧。”
见到崔远钟与轩辕望都默然无语,柳孤寒不得不对车夫说道。车夫有些诧异,他一甩鞭子,“驾”的一声,马蹄声便开始“得得”地敲在石板路上。
“我三日后离开……我和小雪。”在车厢之中,柳孤寒突然对崔远钟与轩辕望说道。
崔远钟怔了一下,他还不知道柳孤寒的打算,这个时候突然听到这消息,让他极为吃惊:“什么,你们要走?去哪?”
“去扶英……扶英……”柳孤寒仰首望着马车车顶:“随扶英使臣一起离开。”
“你和小雪……都去么?”
想起石铁山对阳春雪的异样情感,崔远钟嘴角就不由得撇了下,石铁山在同门中与自己最亲近,他的情感也如同自己一般,总不会有好的结果。
喜欢上自己不该喜欢的人,究竟是一种孽,还是一种缘?
“我也准备离开一段时间……”
崔远钟的惊讶还没有停止,轩辕望长长叹息了一声,他转过头来看着崔远种:“远钟哥,我说过我要解决绯雨的事情,如今傅苦禅一事已了,家中的担子该交给你了。”
“你……”
轩辕望的话就更为突然了,崔远钟瞠目片刻,接着颓然向后一靠,头敲在车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他喃喃地说道:“也罢,也罢,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
“又不是一去不返,你何必这个样子。”轩辕望微笑了一下:“就算是孤寒他们去了扶英,现在我国开了海禁,乘魔石之轮去扶英,也不过就是几日的事情。”
“你们都可以走,我却不能走啊!”崔远钟再次长叹。
他确实不能走,华闲之留下了许多东西都要他打理,泰武帝陛下也不可能会放任剑道弟子们随意离开,他们都知道得太多,多到必须有人留在京城保证他们不会乱说乱动才行。
“对不起了……”
心中有些愧疚,轩辕望微微垂下头。
“没什么,这事情,原本就该是我担起来的,这些日子让你劳累了,真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呢。”
崔远钟摆了摆手,三人又都沉默起来,轩辕望突然间觉得,他们说话的时候显得特别生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没有其他人,就是剑道五弟子,围在一起。他们中除了石铁山,都不爱酒,因此这分手之时,自然没有文人墨客们把酒话别的闲情逸趣,但是,依依惜别的情谊,却一点也不比那些文人么弱。
剑道五弟子能凑在一起是非常不易的,同门几年的时间里,虽然算不得什么情深谊长,但分手在即,他们却发觉自己已经对其他人熟悉得难以割舍了。一起习剑,一起成长,一起笑,一起哭,虽然大家脾气各异,相互间偶尔甚至有冲突,但细细想来,在一起时终究是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记忆。
有些时候,人必须等到分手时才发现对方对于自己的重要。
“孤寒哥,好好照顾小雪……”
带着勉强的笑容,向来寡言少语的石铁山对同样沉默的柳孤寒说道,柳孤寒寒星一般的目光闪了一下,微微对他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就回去吧,迟早会再见的!”轩辕望不愿意再沉浸在这离愁别绪中,他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决心就会崩溃,也许会继续留下来。因此,他挥了挥手:“都不是小孩子了,大家各自保重。”
“保重!”
轩辕望是第一个离开的,这一次他没有步行,而是骑上了一匹骏马。在马上,他又向众人挥了挥手:“回头再见!”
“回头再见!”
望着他远去,崔远钟一边招手一边大喊,眼角突然有些潮湿了。他努力让自己维持平静,华闲之死后自己就发誓不再哭泣,怎么能在这不过是短短离别之时哭泣呢?
终有见面的时候的!
“那么,我们也走啦!”
阳春雪笑吟吟看着崔远钟与石铁山:“远钟哥,铁山哥,来扶英看我们啊。”
倒不是她对离别没有伤感,只不过一想起能和柳孤寒两人生活在一起,阳春雪就无法悲伤起来。
“再会了,我一定会去扶英看你们的!”
崔远钟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稍稍平静下来。阳春雪与柳孤寒上了一辆马车,马车辚辚而行,阳春雪从车窗那儿探出头来,向二人继续挥手:“远钟哥,铁山哥,记得来看我们啊!”
崔远钟也高喊:“会的,一定会的!”
但他身边的石铁山却再也忍不住,他跟着马车跑了几步,泪水哗哗地流淌下来。崔远钟上去挽住他,用力揽了一下他的肩:“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
“对,回家……有一天,他们也会回家的!”
崔远钟他们在挂念远行的轩辕望等人,而轩辕望同样也在回忆投入剑道门下后的点点滴滴。就在这一路亦喜亦悲的回忆之中,轩辕望风尘仆仆地赶了二十天的路,来到大余国的名山天徕山脚下。
天徕山是大余名山之一,山势高耸险峻,自下而上奇峰异石云海松涛这样的景致层出不穷,特别是云海之上那皑皑的雪山,更有“千古白头峰”的称号。轩辕望也算见过一些大山名峰的了,但到此仍然不免惊叹,确实上了天徕山,一览天下小。
他在山下问过有关“剑宫”的消息,那是沈醉云提及的,天徕山是传说中神洲始祖乘龙升天的所在,而剑宫据说便是那时传承下来。但是,山下的居民反倒对此知之不详,只晓得上面有好大的一座道观而已。
“绯雨,你怎么不说话?”
在山脚下时,绯雨还与轩辕望有说有笑,但越往上走,她的话语就越少,轩辕望见了就问道。
“哦……没什么……”
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惴惴不安,绯雨勉强笑了笑,事实上,越是向上,她便越觉得景色熟悉,越是觉得景色熟悉,她越是觉得畏惧。
对于自己无法掌握的未来,人们总是十分畏惧,即使聪慧如绯雨也难以避免。但她又不想让自己的畏惧影响到轩辕望,因此不得不说了个小小的谎。
但是现在的轩辕望已经不是初见时那么容易上当的少年了,经过这么多事情,轩辕望已学会如何去关心自己喜欢的人。他轻轻笑了一下:“绯雨,无论如何,我总是和你在一起的。”
“嗯……知道了。”
轩辕望虽然只是一句平淡的话而已,却让绯雨稳定下来,不管将遇到什么事情,都将是他们二人一起面对,只要能如此,那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啊……”
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一片竹林之中,当顺着溪边小路踏进竹林时,轩辕望突然一怔,眼前的景致,不仅仅是绯雨熟悉,轩辕望也觉得熟悉无比。这不正是最初得到古剑时,每晚自己都要梦到的地方么?碧玉一般的清泉,挺拔苍翠的修竹,背后隐约的红墙绿瓦,与梦里所见的完全吻合。
唯一差别在于,自己梦中总见到一个白衣长发的人,那人风姿绰约,施展那神奇剑式更是妙绝,即使是自己揣摩那一剑数年,现在还自觉隐隐有所不如。
“你们果然来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轩辕望的沉思,轩辕望循声看去,那个年轻的术士无尘笑兮兮站在前方。轩辕望向他行了一个礼:“无尘道长。”
“轩辕望,你来得好快。”
无尘还了一礼,眼神转了一下,他盯着绯雨:“旧地重游,不知道剑灵心情如何?”
对于这个术士,绯雨非常忌惮,术士的目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因此哼了一声。轩辕望上前半步,挡在她身前:“无尘道长,这位是绯雨,不是什么剑灵。”
“哦……”
轩辕望为绯雨出头让无尘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剑士会为剑灵辩护,停了一下,他做了个手式:“来吧,请随我来。”
跟在他后头走了几步,轩辕望发觉绯雨停在原地未动,便又回来牵住她的手:“走吧,没什么可怕的。”
听到两人的异动,无尘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禁不住咦了声:“原来你的剑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能让剑灵有了形体!”
“说了这是绯雨,不是什么剑灵!”轩辕望没好气地说道,因为他发觉只要无尘提到剑灵二字,绯雨就明显地有些惊惶。
“呵呵,前因后果,你来了便知道了。”无尘微微笑了一下,也没有生气。
走得有些沉默,轩辕望也怕他又提起剑灵,于是向无尘问道:“无尘道长,听说傅苦禅剑宗的弟子赵冰翼也在你们这儿?”
“唔……赵冰翼确实在这儿,不过么,她已经不是傅苦禅的弟子了。”无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