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谁要借口?”她回答道。“今天早上我打算找个无关紧要的文件,假装必须立刻亲自送给你呢。”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愉快,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昨夜他俩的兴奋情绪持续到了新的一天还没消失似的。
他希望克丽丝汀能就来,一面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弗洛拉和上午的信件上来了。
这是一批混在一起的普通信件,其中有几封打听大会的情况,他先把它们处理了。象平常一样,彼得口授信件时,摆出了自己最喜欢的姿势——把双脚搁在一只高高的皮废纸篓上,他那张有坐垫的转椅危险地往后倾着,他的身体几乎象是平躺着似的。他觉得这种姿势能使他的头脑敏锐,而这种姿势是他通过实践形成的。此刻,他的椅子已经处于平衡的边缘了,只要再过头一点点,椅子就要翻倒了。在记录的间歇中,弗洛拉象往常一样注视着,等待他口授下去。她只是坐在那儿注视着,一言不发。
他接着回复的是新奥尔良一个居民的又一次来信,这个居民的妻子大约五个星期以前在这家饭店参加一个私人的结婚宴会。在宴会中她把她的野貂皮上衣放在一架钢琴上,钢琴上同时还放着其他客人的衣服和东西。后来她发现衣服上被香烟烧了一个大洞,把衣服织补好要花一百块钱。她的丈夫想让饭店来付这笔钱,最近这封信措词强硬地威胁着要起诉。
彼得的回信措辞客气然而态度坚决。他指出——就象他以前所指出的一样——饭店设有衣帽间,而写信人的妻子却不去使用。假如她使用了衣帽间,那么饭店可以考虑赔偿。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圣格雷戈里饭店没有责任。
彼得猜想这个丈夫的信可能只是一个试探,虽然它也可能发展为诉讼;过去曾发生过不少这样无聊的事。通常法院对这种向饭店勒索的要求均予驳回,但是这些要求使人恼火,因为浪费了人家的时间和精力。彼得想,有时旅客仿佛把饭店看作是一头乳牛,随时可从丰满的乳房里挤出牛奶似的。
他又挑了一封信,这时外边办公室有轻轻的敲门声。他抬起头来,希望会看到克丽丝汀。
“是我,”玛莎·普雷斯科特说。“外屋没人,所以我……”她一看到彼得,就说,“哦,天哪!你不会往后摔下去吗?”
“我还没有摔过呢,”他说——话音未落,他却立刻翻倒了下去。
一声巨响,吓得大家面面相觑。
他躺在办公桌后面的地板上,抬头看看自己的伤势。摔下去时,他的左踝撞在那只翻倒的椅子的一只腿上,感到阵阵刺痛。他用手指摸摸后脑勺,也感觉疼痛,幸而有地毯,大大减轻了撞击力。可是他的尊严化为乌有了——有此为证:玛莎咯咯地笑出声来,弗洛拉也较谨慎地微微笑着。
她们绕过办公桌来扶他起来。他尽管狼狈不堪,但又一次意识到了玛莎的令人惊异的活泼而喜悦的神情。今天她穿了一件朴素的蓝色麻布连衣裙,不知怎么的这使他昨天就已感觉到的那种又象少妇又象孩子的模样分外明显了。就跟前天一样,她的富有光泽的长长黑发飘垂在肩膀上。
“你应该用一张安全网,”玛莎说。“象马戏团里那样。”
彼得咧嘴苦笑了一下。“也许我还该穿上一套马戏班小丑的衣服哩。”
弗洛拉把那只笨重的转椅扶起来。正当玛莎和弗洛拉一人一边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克丽丝汀进来了。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纸。她的眉毛竖了起来。“我打扰你们了吗?”
“不,”彼得说道。“我……唔,我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克丽丝汀的眼睛转向那只稳稳地摆着的椅子。
他说,“它往后翻了过去。”
“这种椅子老是这样,是吗?”克丽丝汀瞥了玛莎一眼。弗洛拉已经悄悄地走了。
彼得给他们作了介绍。
“你好,普雷斯科特小姐,”克丽丝汀说道。“我听说过你。”
玛莎用品评的眼光看看彼得然后再看看克丽丝汀。她冷淡地回答道,“我想,在饭店工作,你会听到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弗朗西斯小姐。你是在这儿工作的,是不是?”
“我说的并不是指流言蜚语,”克丽丝汀表明道。“但你说对了,我是在这儿工作的。因此等你们忙过以后或者私事谈完以后,我可以随时再来。”
彼得立刻感觉到玛莎和克丽丝汀之间有一种敌对情绪。他纳罕这究竟是什么引起的。
仿佛在说出他的心里话似的,玛莎逗人地笑道,“请别为了我的缘故而走,弗朗西斯小姐。我只是来提醒一下彼得关于今天晚上吃饭的事。”她转向他。“你没忘吧,是不是?”
彼得感到心虚。“没有,”他扯谎道,“我没有忘记。”
克丽丝汀打断接着而来的沉默,说道,“今晚吗?”
“天哪,”玛莎说道,“难道他还有工作或者什么事情要干吗?”
克丽丝汀明确地摇摇头。“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干的。我会自己安排的。”
“那你太好了。”玛莎又面露笑容。“好,我还是走吧。哦,对了,七点钟,”她告诉彼得说,“在普鲁坦尼亚街——有四根大柱子的那所房子。
再见,弗朗西斯小姐。”她挥了挥手,就走出去了,把门带上。
克丽丝汀表情坦率,问道,“你要不要我把它写下来?——有四根大柱的房子。这样你就不会忘掉了。”
他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我知道——你跟我有个约会。当我约你的时候,我忘了别的安排,因为昨夜——跟你在一起——使我把其他一切都抛诸脑后了。今天早上我们交谈的时候,我想我搞糊涂了。”
克丽丝汀轻快地说道,“对,你这个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手里有这么许多女人,谁能不糊涂呢?”
她下定决心——虽然是勉为其难地——要显得轻松愉快,必要时,还要显得能谅解。她提醒自己:纵使昨晚两人相处在一起,她也没有权利占有彼得的时间,至于他说的搞糊涂了,也可能是真的。她又添上一句:“我祝你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他不自然地推托道,“玛莎只是个孩子呢。”
克丽丝汀想,就是耐心的谅解也是有限度的。她的眼睛打量着他的脸。
“我看你真是这么相信了。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让我奉告你,小普雷斯科特小姐长得象个小孩,就跟猫长得象老虎一样。不过我认为一个男人要是被吃掉了,那倒是挺滑稽的。”
他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你完全错了。这只是因为两夜以前她经历了一次难堪的遭遇,而……”
“而需要一个朋友。”
“是啊。”
“而你正好在场!”
“我们谈了一会。我说过今晚我会到她家去赴晚宴。还有其他的人也去。”
“是那么回事吗?”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电话响了起来。他做了个厌烦的姿势,去接电话。
“麦克德莫特先生,”一个急促的声音说道,“门厅里发生了纠纷,副经理说请你马上来一下。”
他放下话筒时,克丽丝汀早已走了。
五
彼得·麦克德莫特无精打彩地在想,但愿自己永远也不要碰到这种作出决定的时刻。当你碰到或者假使碰到这种时刻,那简直就象一个恶梦变成了现实。更糟的是,你的良心、信念、正直和忠诚都被扯得粉碎了。他花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就摸清了门厅里的情况,即使双方还在不断地解释着。那个举止庄重的中年黑人现在安静地坐在凹室的办公桌旁,那个愤愤不平的英格莱姆大夫——牙医大会受人尊敬的主席,还有那个副经理因释去重负而无动于衷的冷漠态度——就这些已经说明了彼得所要知道的一切了。
现在明摆着的是假如对这个意外的事件处理不当,就可能引起轩然大波。
他注意到有两个旁观看——一个是柯蒂斯·奥基夫,他那张人们经常在照片上看到的、熟悉的脸从远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里。第二个旁观者是一个宽肩膀的年轻人,戴着一副阔边眼镜,身上穿着一条灰色法兰绒裤子和一件花呢茄克衫。他站着,身旁放着一只已周游过不少地方的小提箱,好象漫不经心地在门厅里东张西望,然而副经理办公桌旁发生的那戏剧性的一幕却都被他看在眼里。
身高五英尺六英寸的牙医主席挺着身子,红润润的圆脸涨得通红,在满头蓬乱的白发下,一张嘴紧闭着。“麦克德莫特,假如你和你的饭店坚持这种使人难以相信的侮辱,我明确地警告你,你会给自己带来一大堆的麻烦。”
这个矮个儿医生的眼睛闪着怒火,嗓门高了起来。“尼古拉斯大夫是我们这一行中一位非常有名的医生,如果你们拒绝租给他房间,告诉你,这对我和对我们会议的全体人员都是一种人身侮辱。”
彼得想,假如我是个旁观者,而不是局中人,我会为之喝彩的。现实提醒他:这是冲着我说的,我应该设法把这场纠纷从门厅移到别处。他建议道,“是不是你和尼古拉斯大夫”——他的眼睛有礼貌地瞟向黑人——“到我的办公室里来,我们可以在那里平心静气地谈谈这件事。”
“不,先生!我们最好就在这里谈。用不着把这事隐藏在黑暗角落里。”
情绪激昂的矮个儿医生稳稳站着。“说吧!你到底让不让我的朋友和同事尼古拉斯大夫登记?”
许多人都转过头来。有几个人路过门厅,也都停了下来。那个穿花呢茄克衫的男子,还是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走近了些。
彼得·麦克德莫特沮丧地纳罕着,是什么命运的播弄,竟使他站在他从心坎中钦佩的英格莱姆大夫的对立面呢。这也是一种讽刺,仅仅昨天彼得还为了反对沃伦·特伦特的种族歧视政策而争辩了一通,就是这种政策导致了今天的这一场纠纷。那个等得不耐烦的医生提出了要求:你让不让我的朋友登记?一时彼得禁不住想表示同意,使事态不致扩大。但是他知道这无济于事。
他有权对房间登记员下达一些命令,但是接受一个黑人为旅客可不在这些权力范围之内。在这一点上饭店里有一个严格的、长期有效的指示,只有饭店老板才有权更动。跟房间登记员去争论这个问题只会延长这场纠纷,而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我跟你一样感到遗憾,英格莱姆大夫,”他说道,“我不得不这样做。
不幸的是确有一条住房规则使我没法让尼古拉斯大夫住进来。我希望能更改它,但是我没有这个权力。”
“那么你们证实已定妥的回信就不算数了?”
“那可是算数的。但是当你们大会预定房间时,有些事情我们应该讲清楚。我们没有讲清楚,那是我们的错。”
“要是讲清楚了,”矮个子医生厉声说,“你就做不成这笔大会生意了。
再告诉你,现在你还有可能做不成这笔生意。”
副经理插嘴说道,“我提出过可以给他找个别的饭店,麦克德莫特先生。”
“我们不感兴趣!”英格莱姆大夫又转向彼得说,“麦克德莫特,你是个年轻人,而且我想很聪明。你对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有何感触?”
彼得想:何必回避呢?他回答道,“坦白地说,大夫,我还很少感觉到这样惭愧过哩。”他心中暗暗地在自言自语:假如我有勇气认罪的话,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