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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饭店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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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伦·特伦特咕哝道,“我知道那个混蛋女人。除非把那个侍者解雇掉,要不她是不会心满意足的。”
  “我认为不应该把他解雇。”
  “那么叫他去钓几天鱼吧——工资照付——但是千万不要到饭店里来。
  告诉他是我说的,下一次他再泼出东西的话,非得要滚烫的,而且得泼在公爵夫人的脑袋上。我猜她仍旧带着那些该死的狗。”“好。”彼得笑了。
  执行严格的路易斯安那州法律禁止将动物带入饭店房间。至于克罗伊敦夫妇,他们把贝德林顿小狗带进饭店,沃伦·特伦特已经作了让步,眼开眼闭,只要它们是偷偷地通过后门进出的。然而,公爵夫人竟挑衅地每天带着狗堂而皇之地从前面门厅里走过。早已有两个爱好玩狗的人表示愤愤不平,提出质问,为什么他们的爱犬不准从大门进入饭店。
  “我昨夜与奥格尔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彼得把这位饭店侦探长起先人影不见,以及后来他们对话的情况都作了汇报。
  反应是迅速的。“我过去对你说过别去管奥格尔维。他是直接对我负责的。”
  “如果要办什么事,事情就难办啦……”
  “听到我的话了吧。别管奥格尔维!”沃伦·特伦特的脸色涨得通红,彼得觉得这多半是出于窘迫不安而不是由于愤怒。不准干涉奥格尔维这个规定是毫无道理的,饭店老板心里也明白这点。彼得感觉纳闷,这位前警察到底凭什么能左右他的雇主呢?
  沃伦·特伦特突然转变话题,宣布说,“柯蒂斯·奥基夫今天要住进饭店来了。他需要两个相连的套房,我已经下达通知了。你最好去核实一下是否一切都办妥了,他一到,就通知我。”
  “奥基夫先生会呆长吗?”
  “我不知道。这要看许多情况而定。”
  一刹那间彼得对这位老头油然产生了一种怜悯心。不管目前对圣格雷戈里的经营管理有什么样的批评议论,对沃伦·特伦特来说,圣格雷戈里不只是一座饭店;它是他的毕生的事业。他眼看它从默默无闻变为赫赫有名,从原来一座普通的建筑物发展成为一座巍峨的大厦,占了城里大半条街。而且饭店长期来声誉卓著,在全国可与一些历史悠久的旅馆象比尔特莫尔饭店、芝加哥的帕尔默饭店或旧金山的圣弗朗西斯饭店等齐名。现在简直使人难以置信,这家一度享有盛誉、令人神往的圣格雷戈里饭店已经落后于时代了。
  彼得认为,这种衰落并非定局,也不会招致破产。增加资金,严加管理能够创造奇迹,或者甚至能够使饭店恢复它过去那种无与伦比的地位。但是眼下的情况是,资金和管理都必须求助于外界——他认为大概得通过柯蒂斯·奥基夫。彼得又一次想到自己在这里的日子可能是指日可数了。
  饭店老板问道,“在我们饭店举行会议的情况怎么样?”
  “大约有一半化学工程师已经退房;剩下的人今天也要走了。进饭店的——金冠可乐已经住进来了,而且安排好了。他们定了三百二十个房间,超过我们的预计,我们已相应地增加了午餐和宴会数量。”老头点头表示赞许,彼得继续往下说,“美国牙医协会明天开会,他们有些代表昨天就住了进来,今天将有更多的人到来。他们定了将近二百八十个房间呢。”
  沃伦·特伦特满意地咕噜了一声。他暗自思忖,至少,这个消息并不太坏啊。对饭店的业务来说,会议是命根子,而且两个会议一起召开,虽然令人遗憾的是还不足以弥补最近在其他方面的亏损,可也不无小补。尽管如此,在招揽牙科会议这件事上还是做得很成功的。年轻的麦克德莫特最近风闻到牙医协会起先的安排已经告吹,便立刻采取行动,飞往纽约,成功地说服了会议组织者来新奥尔良的圣格雷戈里饭店举行会议。
  “昨晚饭店里客满啦,”沃伦·特伦特说。他接着又说,“饭店业务总是时好时坏的。今天的来客,我们都安排得了吗?”
  “今天早晨我首先就核对了旅客人数。应该有足够的人退房,可是时间很紧。我们接受预定的数字偏高了一点。”
  象所有的饭店一样,圣格雷戈里饭店接受预定房间经常超过现有的房间数。可是也象所有的饭店一样,它冒这样的风险,是因为事先估计到某些预定了房间的客人可能失约不来,所以后来问题变成了去推测不来的旅客到底占多少百分比。凭经验和运气,饭店多半可以取得平衡,所有的房间都住满旅客——这是理想的情况。但如偶尔估计错误,就会给饭店招来严重的麻烦。
  对随便哪个饭店的经理来说,其生涯中最可悲的时刻就是向那些已定妥房间、怒不可遏的客人说明房间都已客满了。他之所以可悲,不仅因为自己也是人,而且是因为他沮丧地知道,被他拒之于门外的那些旅客——只要他们有办法——以后就决不会再光临他的饭店了。彼得亲身遇到的最糟的一次经历是,有一个面包师会议在纽约开会,会议决定延长一天,以便让一些代表可以在曼哈顿附近作一次月夜漫游。有二百五十位面包师偕同他们的妻子继续留下来,遗憾的是他们没有通知饭店,而饭店却期待他们退房,腾出来给一个工程师会议。一想起因此而造成的那种混乱情况,几百个怒气冲天的工程师和他们的女眷呆在门厅里,有的还挥动着两年前就预定的定单,彼得仍然感觉不寒而栗。结果,由于城里其他饭店也早已客满,后来的人就被分头安排到纽约郊区的汽车旅馆里,直到第二天,面包师才若无其事地离去。
  然而,工程师的巨额出租汽车费用,加上一大笔现金补偿(以免受到起诉),都由饭店支付——这笔钱超过了从两次会议所获得的利润。
  沃伦·特伦特点了一支雪茄,示意麦克德莫特从他身旁的一只匣子里拿一支香烟。彼得取了一支烟,说,“我与罗斯福饭店谈过了。如果我们今晚有困难的话,他们能提供大约三十个房间,帮助我们解决困难。”他心里想,这一点使人感到放心——这是一张备而不用的王牌,当然非到必要时不会使用。即使是你死我活地竞争的饭店,遇到那样的危机,也要相互支援,因为谁也无法知道下一次该轮到谁来支援谁了。
  “好,”沃伦·特伦特说,一缕雪茄烟雾缭绕上升,“那么秋天的前景怎么样?”
  “令人失望。我给你写了一张便条,谈到两个大型的工会会议都吹了。”
  “它们为什么会吹了呢?”“还是我早先提醒过你的那个原因。我们继续执行种族歧视政策。我们不遵守民权法案,而工会对此深恶痛绝。”彼得无意地朝阿洛伊修斯·罗伊斯看了一眼,后者走进房来,正在整理一堆杂志。
  这个年轻黑人连头也不抬,说道,“不必担心会使我感到难堪,麦克德莫特先生,”——罗伊斯象昨晚那样故意加重土音说——“因为我们黑人对此已经是不以为奇了。”
  沃伦·特伦特皱起眉头沉思着,严厉地说,“别这么怪声怪调。”
  “是,先生!”罗伊斯不再整理杂志,面对他们两人站着。现在他的声调恢复了正常。“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点:这些工会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它们有社会道德心。当然,不仅仅是这些工会。更多的会议,即使是普通的人,都要远避这家饭店,除非它和其他类似的饭店承认时代已经不同了。”
  沃伦·特伦特挥手示意罗伊斯住嘴。“回答他吧,”他对彼得·麦克德莫特说。“在这儿说话不必吞吞吐吐的。”
  “我恰巧,”彼得轻声地说,“也同意他的话。”
  “为什么同意,麦克德莫特先生?”罗伊斯讥笑地说。“你认为这有利于业务吗?使你的工作方便些吗?”
  “这些都是充分的理由,”彼得说。“如果你认为只有这些理由,那说吧。”
  沃伦·特伦特用手猛击一下椅子扶手,“甭管什么理由啦!问题在于,你们两人都是笨蛋。”
  这是个经常发生的问题。在路易斯安那,虽然有联号关系的一些饭店几个月前已在名义上取消了种族隔离,可是有几家独立经营的饭店——由沃伦·特伦特和圣格雷戈里饭店带头——却拒不改变。大多数饭店对民权法案只遵守了一个短时期,开始收敛了一阵,过后它们又悄悄地恢复了根深蒂固的种族隔离政策了。即使在审判法律案例期间,也有这样的事情:坚持种族隔离的人在当地人的坚决支持下,能够为拖延诉讼进行斗争,或许可以拖上几年。
  “不!”沃伦·特伦特恶狠狠地捻熄了雪茄。“不管别处情况怎样,嗨,我们这里就是不准备遵守民权法案。喏,工会会议已决定不在我们这儿开会了。好吧,是停止讲空话,采取一些别的措施的时候了。”
  从客厅里,沃伦·特伦特听到彼得·麦克德莫特走后外面的门被关上,以及阿洛伊修斯·罗伊斯走回到那间四周墙上摆满着书籍的小起居室的脚步声。这个小起居室归这个年轻黑人个人所用。几分钟后,罗伊斯就要去法学院上课,他每天总是在这个时候去学校读书的。
  宽敞的客厅里鸦雀无声,只有空调设备发出的沙沙声,偶尔透过厚实的墙壁和绝缘的窗户从下面闹市传来一些声音。晨曦象手指般地渐渐伸入,照射在那铺着阔幅地毯的地板上,沃伦·特伦特眼睛盯着阳光,感觉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动得很厉害——这是几分钟的盛怒所引起的。他认为,这是他应该经常提防的一个警告。然而如今,仿佛有无数的事情在折磨他,使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而要沉住气则更难了。或许这种盛怒只是性情暴躁的表现——是上了年纪的人常有的一种现象。但是更可能的是因为他感觉到大量的东西在消失,而且是永远地消失了,自己却又无能为力。此外,他过去一贯容易发怒——只有那短短的几年里是例外,那时赫丝特教会他一种不同的处世之道:要有耐心和幽默感,而一度他曾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他静悄悄地坐在客厅里,想起往事心里感到激动。这仿佛已是久远以前的事啦!——距他带着她这个刚结婚的年轻新娘跨进这个房间以来,已有三十多年了。而他俩一起相处的时间又是多么短促啊:在那短短的几年里,他们快乐无比,想不到她竟生了使人瘫痪的脊髓灰质炎。它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夺走了赫丝特的生命,留下悲痛、孤独的沃伦·特伦特去度其余生——还有这座圣格雷戈里饭店。
  饭店里现在记得赫丝特的人几乎是寥寥无几了,即使有极少几个老人马还记得,那也是迷迷糊糊的,不象沃伦·特伦特本人那样深深地怀念着她:
  她仿佛象春天里一朵可爱的鲜花,它给他带来温存,使他的生活过得丰富多彩,在她之前和之后都从来没有人象她这样的。
  在一片静寂中,仿佛有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绸衣的沙沙声从他后面的门口传来。他转过头去,只是一种思念的嘲弄而已。房里空荡荡的,他一反常态,泪水模糊了眼睛。
  他局促不安地从深深的椅子里站立起来,刚站起身,一阵坐骨神经痛象刀割一样刺痛着他。他走到窗前,眺望着法国居民区——现在人们管它叫老加里,用原来那个老名字——的三角屋顶,一直望到杰克逊广场和大教堂的尖顶,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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