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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去时历峰仍在昏睡。睡着的历峰眉眼不似平日的凌厉,显得温和了一些,眉心却依然皱着,薄唇紧抿,不知在烦恼些什么,因为受伤失血嘴唇很是苍白。杨绵绵看着他的睡脸半晌,忽然微笑起来,心想这真是倒过来了,之前是我病了,现在换成了你,倒真是难兄难弟。
“你放心,我缝针的技术很不错,这道疤不会很难看的。”杨绵绵低声道:“你会很快好起来的。说不定你好了我也能记起一些事来。”
“不。”
“醒了吗?”杨绵绵忙凑到近前,历峰仍是闭着眼,嘴里含糊地道:“不。”
“做梦啊。”杨绵绵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并未发热,她搬了张小凳在床旁坐下,守在那里等历峰醒来。
历峰身为将军打起战来居然这样拼命啊,杨绵绵看着他胡乱想着。适才她在军医营里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已经将历峰受伤的原委弄清楚了,都是那些来看望受伤士兵的军士说的。
这次他们遇上的五艘海盗船人数不多也不少,但装备不错且水性高超,作起战来也很是骁勇,一时间和历峰带的士兵打了个平手。不过时间一长历峰手底下经过正式训练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慢慢地压制住了海盗。
眼见情势不对,那些海盗就放弃了正在打劫的商船逃回自家船上想要逃跑,官兵们追着杀了上去。谁也没料到那海盗船上竟藏了一枚火炮。不过这火炮也是海盗们才抢来的,只是胡乱放在甲板上,炮弹也只有一枚。眼见对方点燃了火线,历峰冲了过去拼劲全力将火炮炮膛稍稍移动了方向这才避免了大的伤亡,但自己还是被火炮的余威灼伤了。他当时只顾得移开火炮炮膛,身后海盗偷袭一刀劈了个正着,这才背后受了这样重的伤。
士兵们说起历峰是大大的敬佩,杨绵绵却是听得心惊肉跳,那一刀劈得深的或者火炮炮膛并未移开,历峰只怕就丢了性命了。
历峰这一觉睡得正好,到晚饭时间醒来了。他一动杨绵绵就发觉了,过来先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问:“要喝水吗?”
历峰正要说话,又闭紧了嘴,看着杨绵绵沉默不语。
“要起身吗?总侧着一边睡应该很难受的,我扶你起来。”
历峰顺着杨绵绵的力道坐了起来,他上身自然未着寸缕,臂上守贞砂鲜艳夺目,可杨绵绵恍如未见,拿了衣服来展开替历峰穿上,嘴里问道:“没碰到伤口吧?疼就和我说一声。”
历峰沉着脸不应声,杨绵绵又出去让人送了药过来,送到历峰面前,说道:“喝药吧。”历峰一言不发地接过药喝了,杨绵绵又送上茶水漱口,历峰漱口后仍是不言语。杨绵绵让人送了晚饭过来,将桌子帮到床边,问道:“方便吃饭吗?需不需要我喂你?”她是怕历峰动作大了牵扯到伤口。
历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手也不去拿碗筷,于是杨绵绵拿了勺子喂历峰吃饭。受伤了需要吃一些高营养的物质,历峰又爱吃鱼,杨绵绵特意叫厨房做了鱼汤来,用鱼汤泡了饭,再小心地挑净鱼刺将鱼肉给历峰喂食,历峰连吃了三大碗饭,摆手示意不吃了。杨绵绵给他喝了些水扶着他躺好才开始吃饭。她一面吃饭一面想是哪里不对呢?
等到晚上杨绵绵终于想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历峰不说话了!
应该是历峰不和她说话了。他并未伤到喉咙,之前给他治伤时他还说了话,现在和她在一起就不说话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对自己有意见吗?
杨绵绵细细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记忆定格在历峰撩起衣袖让自己看他那个红痣,似乎就是那时他生气了。
“守贞砂,到底是什么呢?”杨绵绵苦苦思索着:“为什么历峰这样生气啊?”
第六十六章 照顾
“季先生;在忙呢。”杨绵绵一大早就来寻季庭。
季庭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他正在给伤员换药。
“绵绵;你这缝合的方法不错;我看那几个伤口深的应该也能恢复得很好。绵绵,你说这缝合之法能否用在体内?”季庭很会举一反三;换过药后他洗净手过来到一旁与杨绵绵说话。
“体内?”
“有时士兵伤在腹部;若是肠子受了伤也可以缝起来;那许多人就能获救了。”
“其实也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这缝线有讲究。”
“缝线有何讲究?”季庭追问。
“我们现在用的就是最普通的线;因为等伤口长好就会拆掉所以没那么多讲究。但体内的线需要是可吸收的缝线,不然的话到时你还要给病人一刀到他肚子里去取线。”
季庭想了想,问道:“这可吸收的线闻所未闻,要是不用这线就不行么?”
“会引起炎性反应的。”
“炎性反应?”季庭又听见了自己不懂的词语。
“嗯。因为缝线毕竟是外来的东西,身体会去攻击它,然后把它包裹起来,有可能形成新的病症,像肠梗阻之类的。”杨绵绵一面回答着季庭的问题一面疑惑着自己的答案,这些答案自发地从她的脑袋里跳了出来,根本不用去思索。我是谁?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季先生这样老资格的医生都不知道?
季庭沉思片刻,又问:“那依你所言这可吸收的缝线又该如何制得?”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过羊肠线。”
“羊肠线?”季庭眉头皱得老高:“老夫真是孤陋寡闻了。”他想了想说道:“我有个朋友医术高明,擅医疑难杂症,他曾游历四方,见闻广博,说不定他能知道些什么。我这就给他写信去。”
“哎,季先生!”杨绵绵见季庭急匆匆就要离去忙叫住他。“我有一事不明,想向先生请教。”
季庭笑道:“但说无妨。”
杨绵绵小声地问:“那个,季先生,守贞砂是什么啊?”
季庭老脸上显出惊骇之色来,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厉锋好像生我的气了。”杨绵绵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季庭听得眉开眼笑。
“季先生,到底是为什么啊?”杨绵绵虚心求教。
“没事、没事,”季庭整了整表情说道:“不打紧。他这是自己生闷气了,他这次遭了别人暗算伤得这样重,说起来还是头一遭,自己这关过不去呢。”
“是这样吗?”杨绵绵疑惑着。
“就是这样。”季庭点头肯定,心想我要不要给厉老头也写封信呢,不过若是让厉老头知道自己儿子光着膀子故意给人家姑娘看守贞砂,一定会杀上门来逼着这两人成亲,啧啧,可怜的杨绵绵一定会被吓坏的。
“是了,绵绵,以后再有男子同你说守贞砂的事情不理他就是了。”季庭叮嘱道:“你也要去给厉锋换药了,东西我已经叫甘草准备好了,去找他拿吧。”
杨绵绵拿了换药用的绷带等物回去,远远地就见照顾厉锋的亲兵张远在门口张望,见到她回来松了一口气,问道:“杨小姐,你可是回来了。”
“怎么了?”杨绵绵问。
“将军醒后没见着你,问你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脸色可难看了。”张远年岁不大,因为手脚麻利便被曲应华安排来照顾厉锋。
“我去拿换药的东西了。”
“原来是这样啊。”
杨绵绵进了屋子,侧躺在床上的厉锋听见声音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了眼不说话。
“早饭吃了吗?”杨绵绵问。
“还没呢。”张远回答道:“我这就去拿早饭来。”
“起来吗?”杨绵绵问,伸手又去探向厉锋的额头,低声道:“有点发热呢,身上有没有出汗啊?”
厉锋不答。
“我先扶你起来,活动一下。”杨绵绵在厉锋的身下垫了软垫好让他能睡得舒服些,晚上也注意给厉锋翻身,但再怎样只能侧卧总是没那么舒服的。
厉锋顺着杨绵绵的力道坐了起来,皱眉动了动压得有些发麻的肩膀,杨绵绵见状上前帮他捏了捏,感觉到他身上的衣服有些润湿,说道:“还是出了一些汗,等会用温水擦身,换件衣服会舒服一些。”
杨绵绵的手不轻不重的捏在厉锋肩上,厉锋先是一僵随后放松下来,因为靠得近,呼吸可闻,女性的气息笼罩着他,让他心痒痒的,就想把眼前这看起来柔柔软软的杨绵绵拥入怀里,狠狠地用力地抱住她。厉锋的手指动了动,门被推开了,张远端着餐盘进来。
杨绵绵走过去帮忙把餐盘上的物件摆在桌上,招呼厉锋过来吃饭。
厉锋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但张远总觉得将军在瞪着自己,忙寻了个借口躲到外面去了。
把水煮鸡蛋剥了壳,喂厉锋吃了,再喂他吃了稀饭和馒头,等他摇头示意不吃了,杨绵绵才开始吃早晨。在吃饭的时候,厉锋便出去了,杨绵绵估计是人有三急。
厉锋去了一趟茅房,却没有直接回去,去了曲应华的房间。
“老大,你受了伤啊,这样乱走没事吗?”曲应华头痛地道。
“唔,我觉得没事,就是背上伤口有些发痒。”
“伤口发痒,那不是说明伤口在长么?”曲应华有些惊讶:“没想到杨绵绵的这个缝合之法这么管用,季先生还想着和他那些朋友把那个可吸收缝线也弄出来呢。”
“什么可吸收缝线?”
“我早上去军医营探望伤兵,遇见季先生时他说的。”曲应华笑着将季庭那时的兴奋劲说了一遍。
厉锋听完问道:“季老头的哪些朋友?”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已经写信回京了。”
“什么?”厉锋霍然起身,厉声道:“把信追回来。”
“这怎么追回来,飞鸽传书啊!”曲应华愕然,问道:“老大,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飞鸽传书?”厉锋现在恨不得自己当初动身时没带那些烦人的鸽子。他手心发凉,飞鸽传书顺利的话到京城最多三天,来回六天,若是运气不好被那人知道了……厉锋心里阵阵发苦,一时间竟然六神无主了。
“老大,老大,”曲应华见他脸色难看得很吓了一跳:“是伤处不适吗?不如叫季先生过来看看。”
“别给我提那老头!”厉锋咬牙切齿地道,他一拳奋力地打向桌面,桌面登时塌陷了一块。
“老大!”曲应华惊呼道。
厉锋如同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烦躁地走来走去,许久才平静下来,看向曲应华,问道:“当初你和依茹……”
“我和依茹?”曲应华想到自己妻主脸上微微泛红,“怎么了?”
“你们当初是怎么……”“
说起来还要感谢老大你呢。因为总跟着你去觐见陛下,我和依茹才熟了。后来她沐休时我们在街上遇到,聊得挺投机的,慢慢就……”曲应华傻笑着。
“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
“老大你从来没问起啊,而且我出嫁时你都没去。”曲应华说到这事有些愤愤不平。
“我要是去了只怕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