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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正在开车的帕尼瞟了他那张怨妇脸一眼,咧了咧嘴,却从后视镜里看到BOSS那张阴郁苍白的脸,连忙把那抹笑意憋了回去,继续低头老实开他的车。
天气预报说南州这一周被低气压笼罩,在他们这辆车里也一直被低气压笼罩着。
自从那天之后,他们永远温文俊雅,气度悠然的BOSS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位神情恍惚,胡子拉碴的颓废男。
“BOSS,到了。”车子停了下来,霍森打开车门,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扶着车门,轻声提醒。
“嗯?哦。”一直在发呆的男子似乎如梦初醒,从车中下来,望向雨中安静肃穆的一大片陵园,眼中那一抹萧瑟愈加明显。
“仪式没这么快开始,让我一个人走一走。”男子从霍森手里接过伞,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霍森与帕尼又哪里敢让他一个人乱走,连忙取了伞急急跟在他身后。
“这里就是安女王的家族墓地?怎么会有这么多墓碑?他们家到底有多少人啊?”看到这上万的墓碑,帕尼好奇地连连咋舌。
“那边才是他们的家族墓地,这里是安家投资兴建的陵园,都是些普通人的坟墓。”霍森显然是做过功课的,向前一指,就能发现前方不远有一处规模宏大,几乎类似宫殿般的建筑,那便是安氏族人安眠之地,与外面这普通的陵园通过假山造景、绿色植物和喷泉等等巧妙分隔开,丝毫不显突兀。
不过安氏陵园无论在设计还是维护上都是极为精巧的,与其说像一个墓地,不如说像一个公园,哪怕是冬季在南方还有娇艳的鲜花开放,四处绿草茵茵,一派宁静祥和,没有一丝阴森恐怖的感觉。
“你说BOSS还要消沉多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聊天。
“女王陛下和BOSS认识有十几年了吧,认识这么久的好朋友突然去世了,而且还这么年轻,心里难受是肯定的,不过以BOSS的自控能力应该不久就能恢复吧?”帕尼自信地说。
“好朋友?”霍森似笑非笑地看了帕尼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是好朋友?”
“他们不是朋友?”帕尼大吃一惊,原来BOSS和安女王居然是敌对的关系,枉他还一直觉得安忆是个很不错的人,虽然彪悍了点。
“至少我们这位BOSS没把人家当做朋友。”霍森撇了撇嘴,“你真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就算有好成他们那样正常吗?”
“你是说?!”帕尼瞠目结舌,“可,可是,可是他们身边不是一直都有……”
“天知道。”霍森耸耸肩,安忆身边从来不乏男伴,BOSS更是成日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绕着,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根本就算好披着友情外皮的爱情,何况这么多年来,两人身边都没有固定的伴儿。
他绝对相信男女之间是由纯洁的友谊存在的,可若是一对男女过分亲密,亲密到熟知对方的任何事情甚至秘密,拥有对方家的钥匙,任何节日甚至是生日、圣诞、情人节这样特殊的节日都要一起过,那还能叫好朋友吗?
想到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却又有着独特亲密关系的气场,那种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的氛围,霍森还得承认自己太后知后觉了点,就算这两人打着好朋友的幌子,一脸坚定地说只是朋友,可实际上却比有的情侣还要来得亲密。
所以有句话说得好啊,男女之间的友谊根本就是爱情的开端或者残余,要么干脆就是爱情的本身。
“那怎么办?”帕尼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BOSS那哀怨的神情和他那鳏夫老爹还真有点相似,帕尼的老妈去世五年了,他老爹至今还没有走出阴霾,可BOSS不一样,他还有庞大的事业需要管理,绝不能任由他意志消沉下去。
“BOSS今年才二十四啊。”霍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不远处BOSS的背影感叹道。
帕尼的眼中也浮现一抹沉重,在所有下属心里,BOSS无疑是神一般的存在,灵敏的商业嗅觉,缜密的逻辑思维,杀伐决断的果敢,不断创新的拼搏和敢于承担责任的胸怀,都是他们所崇拜的,根本没有人会去在意他的年龄。
是的,大家都忘了这样无所不能的BOSS不过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而已,虽然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拿到了硕士学位,虽然他早在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管理家族事务,但这样的早熟稳重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霍森八年前认识BOSS,那时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那时候的BOSS对待任何人都是一副彬彬有礼却有带着冷漠疏离的客套,正如他所见到的每一个上流社会里的孩子。
八年来他永远都是这副样子,正如安忆调侃他的话“会行走的道德礼仪书”,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那副优雅得体的样子,就连衣衫都不会有半点折痕。
霍森年轻的时候也荒唐过,恶作剧捉弄同学,在酒吧里喝通宵,打架泡妞样样来,虽然现在想起来可笑,但那毕竟是青春,荷尔蒙蠢蠢欲动的年龄,一个人如果连那样冲动的时候都没有经过是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唯一能让他像个正常的年轻人充满活力的人,即将永远沉睡在这块土地,而她的离开也带走了他身上唯一的一丝明亮。
正文 第十六章 入土为安(中)
范雨瑶撑着伞站在陵园中,远远地看着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缓缓驶进停车场,排场不算太大,前方引路有几辆南州政府的车,是了,自己有一部分遗产捐给了南州市,也难怪他们如此热情了。
这个时节本就不是祭扫先人的日子,又一直下着阴冷的冬雨,陵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他们那一行人也就变得格外引人注目,甚至还有电视台随车采访。
范雨瑶站得很远,正在她所估算的安保人员警戒范围之外,虽然觉得滑稽可笑,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来参加自己的葬礼。
真是无法想象,看着自己入土为安竟然是这样的一种感觉,曾经以为重生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前世的事情与今生再也不会沾染上,可心中还是没有办法放下,毕竟那是自己真真切切活过的人生,实实在在拥有的回忆。
曾经想过人死如灯灭,却没想到会有这样奇妙的境遇,死亡将她从原来的世界中生生剥离,在另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开始新的人生,心中这份难言的孤寂,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明白。
那远处的一群人都变得熟悉而亲切起来,哪怕距离那么远,她还是能凭借他们的侧脸背影分辨出每一个人。
远房的堂兄、回乡定居的三叔公……这些远房亲戚自己只见过一两次,算不上亲近,而从今以后更是不可能有交集的陌生人。
一直跟随自己的助理辛迪、私人医生茱莉、司机兼保镖迪安,还有自己的手下班底一群天才的投资经理们,这些人与自己密切而又亲近,曾经为了同一个CASE通宵工作,为了每一次胜利欢呼,为每一次危机激烈地争吵讨论,为了同一个目标,为了同一个兴趣而奋斗着,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工作不是为了谋生,而是真心地热爱这份具有挑战性的刺激工作。
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看着他们走进安家的家族墓地,对于之后的仪式,无神论者的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何况死者的灵魂已经在这具身体之中。
没想到他还是没有来,她说不清自己的感觉究竟是失望还是一些什么别的情绪,就算他再忙,身为自己最好的朋友的他好歹也该来送自己最后一程吧。
这样也好,也许今生与他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如果不曾拥有,那就永远不会失去。
初识他的时候,当年的安忆和现在的范雨瑶一样都是一名高一的新生,不同的是她读的是知名的贵族学校,一入学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过不幸的是同年级的还有一个同样厉害的天才华裔简洵。
那时候的简洵只有十三岁,连跳三级和她一起进入那所明星高中,一向争强好胜的她自然对那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小屁孩十分看不上,偏偏他又处处压她一头,两人从高一入学就是死对头,高中毕业后从学士到硕士两人都是同一所大学,简洵也是读商科,虽然不是同一个系,但总归都在商学院,抬头不见低头见。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斗了那么多年,他们从最初的死对头发展到亦敌亦友,再到最要好的朋友,可以说他们的友谊是在战斗中积累起来的。
在别人看来,这两人却是极为相似的,同样有着天才资优生的名头,出身豪门,待人接物优雅得体,但总透着一股冰雪般的傲骨气息。
任何人对于自己的同类不是引为知己就是深恶痛绝,而他们也不例外,心里既欣赏对方,却又不甘心被对方比下去。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虽然每次见了面免不了要斗上几句嘴,私底下的关系却越来越好,好到可以毫无顾忌地分享对方的心事,好到可以一起抛下自己的身份去做一些丢脸的事,好到一眼就可以看透对方的想法……
现在的他一定生气了吧,每次自己有个小病小痛的一被他知道,就免不了痛骂自己一顿,这回安忆直接死翘翘了,他想骂都没有人听了吧……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发现仪式已经结束了,人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从此之后安忆的骸骨将永远孤孤单单地躺在这里,和家族的先人一起被留在这块土地上。
范雨瑶又站了一会儿,算是给过去的自己的告别吧,她闭了闭眼,将手中的那枝白玫瑰轻轻放在陵园的大门边,安家这个百年大家族从此以后与自己将再无任何关系。
一双沾了些许泥水的皮鞋慢慢走近,她并不想多和无关的人接触,平白沾惹是非,立刻转身欲走,却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地朝来人看去。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就是嘛,如果真的那么小气,就不是她认识的简洵了。
只是定睛看他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要知道此君的强迫症比她还严重,向来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狼狈的样子,就算是穿着睡衣都让人觉得他穿的是礼服,像这样衣裳不整,胡子拉碴的样子,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嗯,是的,狼狈,过去哪怕是两人玩得再疯,他依旧有一股不羁的帅气,可是现在平心而论,如果不看他身上昂贵的服饰,八成会以为他是个流浪汉。
难道是他的公司又在做什么大CASE?看他疲惫的倦容,仿佛熬了几天几夜似的。
不对,不对,她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还真见过简洵这个变态熬了几天几夜依然神采奕奕的样子。
莫非是他公司破产了?看他这落魄的样子,好像天塌下来似的,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位工作狂动容?那一定是他的公司啊。
也不对,简洵生意做得那么大,若真有不对劲,媒体早就报道了,她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怎么可能?他们只是朋友而已,就算是生她的气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吧
……
至于究竟是不是,她不愿意再去想,也没有必要想了。
正文 第十七章 入土为安(下)
任何一个人被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