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芒站了一会,确定他们不再回头,转身。
阡陌抱着那孩子,望着他,面色苍白。
“走吧。”芒淡淡道,声音沙哑而疲倦。
*****
常邑之中,焚烧尸首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常吾府中的堂上,伯崇召集众人议事,芒没有出现。
有些人注意到这一点,议论纷纷。
“听说公子芒昨日与长公子争执?”
“我也听说,似乎是为了屠邑之事。”
“唉,公子芒性情太软……”
仓谡在一旁听着,再看看上首一派平静的伯崇,面色沉沉。
他昨日闻知伯崇要屠邑,亦是反对。理由很简单,如今大事才起,正是拉拢人心之时,屠邑之举传出去,必然招致人心不稳。
“长公子一路征伐,屡屡得胜,有时得一邑,不费一兵一卒,何故?”他说,“皆因长公子乃舒鸠公子,舒人怀先君之德,愿意追随。公子宽和以待,聚拢人心,大事方可成。”
可伯崇却不以为然:“常邑叛我,有杀父灭族之恨。以大夫之言,我该宽和么?”
仓谡皱眉:“敢问长公子,舒鸠战败之时,国中尽入楚人之手,未以死抵抗而苟活至今之人,可都算得叛国?若是如此,公子不若将舒鸠国人全都杀掉,可报大仇!”
伯崇大怒,冷声斥责,“安得妄言!”
仓谡见他固执,不再进言。
他心中有些郁气,伯崇此人,性情阴鹜而乏于远见,雄心勃勃而不识大局,被复仇二字蒙蔽了心智。自己当初投奔而来,原是想着舒人有灭国之恨,又有吴人相助,相比中原那些瞻前顾后犹豫裹足的大国,做事更有魄力。但如今看来,却实在是高估。
“大夫,”散会之后,平日与他做酒友的甲昆忧心忡忡,“长公子与公子芒有隙,我总觉大事不妙。长公子敬你,你去劝劝如何?”
仓谡冷冷道:“不足与谋。”
甲昆没听清,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有酒便快些喝,安稳时日不多了。”仓谡拍拍他的肩,转身走开。
*****
芒没有留在里面,带着部众和阡陌,驻扎在城外。
篝火燃烧着,四周的原野显得十分寂静。
小女孩哭累了,阡陌喂她吃了点东西,她躺在阡陌的铺盖上,沉沉睡了过去。
阡陌也觉得累,却一点也不想睡,望着远处透着微光的常邑,仍然觉得不可置信。
芒巡视了一圈回来,见她怔怔的,在篝火旁坐下。
“兄长说他们背弃了父亲,以致国灭,要报仇。”他淡淡道。
阡陌抬起眼睛,仍带着恐惧,“所以,就要屠邑?”
芒的喉咙动了一下,少顷,低下头,闭起眼睛。
阡陌知道这事不是他的意愿,也不说话。
“芒,”阡陌轻声道,“我不是责备你,我知道你……”
“我知晓。”芒的脸上已经恢复平静,看看那个沉睡的孩子,“陌,你知道么,或许你说得对。”
阡陌愣了愣:“什么?”
“你说得对。”芒低低道,“我现在,也恨不得自己是个农夫。”
阡陌默然:“可你别无他选。”
芒看着篝火,片刻,将一根草投入其中,看着它燃烧,弯曲。
“是啊。”他自嘲一笑,“别无他选。”
二人再度沉默,芒又坐了一会,说去看看别处,起身走开。
阡陌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篝火堆。
她闭闭眼,就会闪现那些人惨死的样子,那么多人……就算是个旁观者,这些对她而言也震撼太大,让她一时缓不过来。
耳边传来些脚步声,阡陌抬头,看到来人,一惊。
是仓谡。
他对于阡陌脸上的吃惊之色似乎毫不意外,在她对面坐下,神色自若。
“我那时逃离庸国,亦是像你这般失魂落魄。”他抓起一把干树枝,添到火堆里。
阡陌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何用意,神色戒备。
“我听说,楚人不曾屠戮庸人。”她冷静地说。
“你被灭过国么?”仓谡忽而问。
阡陌停顿一下,道,“不曾。”
仓谡神色讽刺:“那么你不会知道那是何种心思。”
阡陌盯着他:“我听说,庸国投降的是太子,若是你,得了时机夺回庸国,也会杀了他,再将方城中人屠尽么?”
“我不会。”仓谡坦然道,“我不是公室之人,与长公子比不得。”
“那你为何来此?”阡陌有些诧异,“舒人不会帮你复国。”
“杀楚王。”仓谡淡淡道。
阡陌的心一寒,看着他。
“为了庸国?”
“不,为了子闵。”
阡陌听到这个名字,怔了怔。
“你想不起来了么?”仓谡又抓起一把干树枝,添到火中,“他与我一道去追击楚人,最终死在了楚王的手上。”
阡陌想起来,那时跟仓谡一起的,确实有这么个人。
“所以你要杀楚王。”她冷笑,“那么你杀了楚人降卒,他们的亲友是否也要找你报复?你说是楚王杀了他,又是谁带着他去句澨……”
“住口!”仓谡突然将她的话打断,盯着她,映着火光,面色狰狞,“你知道什么是报复?你只会满口谎言!你可曾尝过好友为了救你,死无葬身之地是何滋味?若不是楚王,若不是……”
他的喉咙哽了一下,没有说下去,表情却是吓人。
阡陌不由地退了退,手伸到席子下面,握紧芒给她防身的刀。
女孩被仓谡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又开始害怕地想哭。阡陌搂住她,轻声安慰,却将眼角瞅着仓谡。
仓谡平静了心绪,烦躁地将手里的树枝丢开。
他正要起身,阡陌忽而道,“我见过他的尸首。”
仓谡愣了愣,回头。
阡陌看着她,低低道:“楚王说他是有义之人,下令将他单独安葬。”
仓谡目光凝起,正待说话,突然,听到一阵急急的脚步声。
望去,却见是舒望,身后带着十几人。小女孩见到他,即刻吓得大哭,抱紧阡陌。
“大夫也在。”舒望向仓谡一礼,笑得懒懒。
仓谡看着他和后面的人,道,“子来此何事?”
“与大夫无干。”舒望说罢,却看向阡陌,道,“长公子有令,请这位女子到邑中去。”
听得这话,众人皆面色一变。
“为何?”仓谡问。
“说了与大夫无干。”说罢,一挥手,“带走!”身后的人应身上前。
阡陌惊得连连退后,芒手下的士卒得过吩咐,忙上前拦住。
“这是长公子之令!”舒望沉下脸,“尔等竟敢抗令!”
“出了何事?!”这时,芒怒气冲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看到舒望,即刻上前,一把将他推开,抽出剑指着他,“你又来做甚!”
“来捉敌人!”舒望杀气腾腾,啐一口,“什么恩人!黥芒!我早知你做了楚人的走卒,如今竟敢隐匿楚王的宠姬!若非我派人去打探,险些连长公子都被你蒙蔽!”
众人登时愕然,阡陌睁大眼睛,见许多人朝她看过来,不由后退。
“莫听他胡言!”芒面色沉沉,寸步不让,“竖子!你处处与我为敌,污蔑滋事,是何居心?!”
舒望冷笑:“是何居心,待见过了长公子便知分晓!”说罢,再令人上前。
“谁敢!”芒喝道,突然一剑劈过去,与舒望战在一处。
旁边的士卒见状,即刻一拥而上。
舒望本打不过芒,人又不够多,见得这般,只得仓皇而逃。
芒喝止了追打的众人,回头对阡陌道,“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你快走!”
阡陌忙将女孩交给士卒,却不放心地看着他,“你呢?!”
“他们不会拿我如何!”芒说着,拉着她去寻马车。
这时,一阵辚辚之声突然传来,却见仓谡赶着一辆二马轻车来到。
“上车!”仓谡沉声道。
芒看着他,神色复杂,未几,看向阡陌。他突然捧起她的脸,狠狠吻上去。
阡陌睁大眼睛,却听芒低低道,“他要杀楚王,若带你往西南,莫去!”
少顷,他将她松开,阡陌呆呆地望着他,泪水涌出眼眶。
她知道此番离别,便各不知生死,
“芒……”阡陌紧紧握着他的手,哽咽不已,“你……你保重……”
“快!”仓谡催促道。
芒亦是双目通红,却用力将她推到车上。
“走!”他喝道。
仓谡扬鞭,马匹吃痛,即刻狂奔。
阡陌扶着车轼,望着芒留在后面的身影,喉咙似被扼着一般,泪眼迷蒙……
作者有话要说:为我的小芒芒鞠一把辛酸泪(擤鼻涕)
ps:棠地,就是今天的南京~
☆、第62章
夜风冷冽;吹在沾满泪水的脸上;阵阵发冰。
阡陌望着芒的身影被夜色吞没不见;哽咽着;眼泪仍是不止。
“莫哭了!”仓谡的声音沉着,“我等还未逃离;到了水边要乘舟;不可让他们看出来!”
阡陌闻言,连忙把泪水擦干净。
除了车上的火把;天上只有月光照明。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平复着心情;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是的;要逃出去,不能让芒做的一切都白费……
仓谡把车赶得很快,虐待一样把鞭子抽得山响,阡陌几乎疑心那两匹马会在路上突然跑得断气。
但是不久,她看到了水边的火光,正是停泊舟船的水港到了。
仓谡在岸边停住,带着她朝一艘船走去。
有人见到仓谡,朝他打招呼,似乎在问怎么这个时候来。
仓谡解释了两句,那些人看看阡陌,露出暧昧的表情。
阡陌没心思琢磨,尽力装作平静的样子,跟在仓谡的后面。
那艘船上的人显然是仓谡的手下,见得他来,即刻放下船板,阡陌正要踏上去,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几乎跌倒。那人忙扶住她,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一通舒语,阡陌一惊,抬眼,却见是康!
“句澨。”她低低道,说罢,装作抱怨的样子责备几句,走到船上去。
*****
船离岸,烛火通明,将江面照得光亮。这是一条轻舟,仓谡命令极速向前。
阡陌望着后头,岸边的灯火很快不见,只剩下一片漆黑。她知道仓谡不敢松懈,那些人如果要追,芒是挡不住的,很快就会咬上来。
仓谡不慌不忙地指挥着,似乎胸有成竹。
阡陌坐在船边上,看着他,目光沉静。
“我等往何处?”她问。
“你识得群舒各地地名么?”仓谡反问。
“不识。”
“那么说了你也不会知晓。”他淡淡道,转过头去。
阡陌知道他不好说话,直接道,“我不会跟你去杀楚王。”
仓谡一愣,再度看向她。
“芒告诉你的。”他很快猜到了原因。
“何人告诉我无甚要紧。”阡陌重复道,“我不会跟你去杀楚王。”
仓谡却是一笑。
“这由不得你,”他缓缓道,“楚王说不定已经在去那边的路上,不必见到你,他也会去。”
阡陌睁大眼睛。
她不知道仓谡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以及他他打算怎样杀楚王,但这话不是好兆头。
“那么子闵呢。”她说,“此处只有我知道子闵的墓在何处。”
果然,仓廪的目光变了变。
阡陌明白,这话奏效了,赶紧加一把料,“士卒将他下葬时,我就在旁边,那去处甚是难寻,说了你也不会知晓。”
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