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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珠珠像被火烧著似的,砰的一声,猛然从月牙凳上跳了起来。
「大姊,你偷看!」她轻跺锦靴,脸色娇红。
一想到大姊站在外头,瞧见她伸手,在海东青身上乱摸,她就窘得手足无措,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金金双手交叠,娇嫩的十指,悠闲的玩弄著腕间耀眼华丽的金丝镯子,粉脸含笑,看不出半分罪恶感。
「未出嫁的妹子,绑了个男人回来,我怎麽能不留心点?」她说得理所当然。
府里的大小事情,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珠珠带了个陌生男人回府,绑在练功院里,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种不寻常的事儿,她怎麽可能不晓得,她这个妹妹,虽然离经叛道,却从不曾青睐过哪个男人,更别说是带回府里来了。她倒很好奇,这个男人是有多特别,能让珠珠破了例,偷偷扛回府里来,尽忠职守的丫鬟,不敢有所隐瞒,把珠珠搁在镜抬上的银刻腰饰,偷偷取来让她过目。她只看了一眼,立刻就认出腰饰主人的身分。
关内关外,拥有这枚银鹰腰饰的,唯独海东青一人。这枚腰饰,等於是他身分的宣告,从来不曾离身。
珠珠咬著下唇,不死心的又问。
「你看了多久?」
「不久,我到的时候,你的手还没在他身上乱摸。」那场好戏,她可是从头看到尾,站在窗外看得目不转睛,在最惊险的一刻才出声,没让狂怒的海东青生吞了珠珠。
「大姊,你怎麽净帮著他?!」她恼怒的瞪著海东青,更气愤大姊胳臂往外弯。
「他是咱们的贵客。」金金提醒道。
这句话,成功的堵住珠珠的连篇抱怨。
大姊这麽说的时候,就代表这人跟钱财有关系。
任何人都知道,阻挡在金金与财富之间的障碍,都会被毫不留情的铲除,只要有利可图,就连亲人都会被她扔出去「善加利用」。
金金抿唇浅笑,转头吩咐。
「取上好的金创药来。」
「是。」伶俐的丫鬟福身,小跑步的奔出珍珠阁,没一会儿就捧了个描金的漆盒回来。漆盒一开,清淡的药香立刻飘散四周。
「三妹,你来替海爷上药。」
听见这非比寻常的指示,低垂的小脑袋立刻抬了起来,凤眼圆瞪。
「为什麽?」要她替他上药?!接下来呢?大姊该不会强迫她陪罪,要她去伺候他洗澡?
想起自个儿先前的戏言,她几乎想咬掉舌头,恨不得没说过那些话!
金金挑眉,淡淡的问了一句。
「海爷身上的伤,不全是你的杰作吗?」
「姊」命不可违,珠珠敢在大姊面前嚷嚷,只不过是胆子比别人大些,可不代表她不怕大姊。虽然万分不情愿,她还是绕过石桌,挖了一大坨的金创药,站到他面前。
「你不脱了上衣,我怎麽上药?」她口气火爆得很,把满腔的怒意都发在他身上。
海东青居高临下的看著她,面无表情。
「这事,你不是很熟练吗?」平淡的口吻里,带著浓浓的讽刺。
她俏脸一红,在心里骂臭他的祖宗八代、左邻右舍。这家伙得了便宜,嘴上还不饶人,竟然还敢损她。
哼,他倒还有脸提练功院里的事,就算她摸过他又怎麽样?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肯摸他,算是他的福气。再说,他踢伤她的豹豹儿,这笔帐她可还没跟他算呢!她决定速战速决,小手扯住他的衣袍,只拉开衣裳,就把金创药甩在他结实胸膛上,过度用力的又涂又抹。
上药是吧?好,她非搓掉他一层皮不可!
他无动於衷,任凭她卯足了劲,也没哼一声。
反倒是珠珠擦得累极了,喘个不停,心里不断抱怨这男人皮粗肉厚,她报仇不成,却弄得双手发疼。
她额上渗出香汗,嫩嫩的红唇微张,轻呵著气,没有发觉,兰草般芬芳的气息,吹拂过他胸膛时,那双绿眸变得格外深幽,高大的身躯也愈来愈紧绷。
金金拈起银碟上的一颗甘草橄榄,搁进茶杯里,等了半晌,才端起茶杯轻轻摇了一摇。灿若明星的双眸,始终望著石桌边的两人,没有移开。
「海爷,我早已准备好了卷宗,详列钱府关内六大商道的千种货品,您要现在过目,还是带回去仔细察看?」她一直等到这时候,才提起交易的事。
绿眸抬了起来,深幽难测。
「不用了。」他极为缓慢的说道。
金金诧异。「海爷这麽信任我?」
海东青的回答出人意料。
「没什麽好谈的。」
「我原本以为,海爷肯定会跟钱家合作。」她蹙起柳眉,万万没想到这桩生意会有变化。「你我都知道,这桩生意是非谈下来不可、两方不能合作,彼此都会蒙受极大损失。」
这几年来天下太平,朝廷也不愿轻启战端,对西北边疆诸国,实施友好政策,这条商道将大有可为。
而放眼关内关外,只有海家有最完整的商道规划,先不提马队里的五万匹骆驼、七万匹骏马,仅仅是海东青的宏图远见,及轰动大漠南北的名声,就已是赚钱的铁证。
「我很清楚。」他维持同样徐缓的语调。
「既然清楚,为何不跟我合作?海爷该知道,钱府商行遍布天下,能以最好的价格,向关内各省采购货品。」
「这一点,城东的严家同样能提供。」严家的掌权人严耀玉,对这椿买卖也颇有兴趣,曾暗中派人来接触过数次。
一提起严家,众人神色愀然一变,花厅内的气氛,由暖暖阳春,转为凛冽寒冬。
就连躺在丝绢软榻上,睡得十分香甜的粉衣少女,也被不寻常的寂静惊醒,睁开蒙胧的睡眼眨啊眨。
金金的脸儿,难得的失去笑意。
「他能给你的利润,末必比我高。」这条商道,她早已觊觎许久,无论如何都非到手不可!
锐利的绿眸,落到珠珠身上,难解的精光在眸中闪烁著。
她全身僵硬,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搁在他胸膛上的小手,也悄悄的收了回来。
红色的锦靴才刚刚後退一小步,海东青就迅速出手,扯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弹。
「我有条件。」他对著金金说道,视线却没离开珠珠身上。
「请说。」
他望著怀里动弹不得的小女人,看了许久许久,她的脸色则是愈来愈苍白——
终於,海东青扯唇,露出如狼般的微笑,低头靠在她轻颤的肩上,柔声宣布了这桩交易的附注条件。
「我要她来服侍我。」
※※※
他竟敢提出这种要求!
那个该死的胡蛮,竟然敢向大姊开口,要她在这三个月内服侍他!
更让珠珠火冒三丈的,是大姊居然一口应允,答应得极为爽快。两人就当她不存在似的,交换口头承诺,立刻达成协议,要她第二天就去「上任」。
她气得全身发抖,想尖叫、想咒骂、想冲出去找人大打一架,但就是没有胆子违抗大姊的命令。
第二天过了中午,她才换上一身红绸雪纺的春装,不情愿的出门,策著雪白的骏马,以媲美乌龟爬行的速度,慢吞吞的晃到海东青在京城里的住处。
马蹄达达,懒洋洋的前进,她坐在马上,不断胡思乱想,把海东青想成最恶劣的男人,毫不怀疑他会提出什麽样的要求。
唉,大姊明明知道,把她推给海东青,等於是肉包子打狗,不但少女的清白将受到严重的考验,说不定还会被那胡蛮吃乾抹净,当做是这桩交易里的超值赠品。
那个胡蛮,肯定是想报先前的乱摸之仇。说不定,他还会如法泡制,也把她绑起来,再对她——
美艳的小脸,因为脑中过於逼真的想像,红得像颗红苹果。
当初,她绑他、摸他时,可不曾脸红过,怎麽这会儿仅是想像,粉颊就一片火烫,像要烧起来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海东青的心眼也太小了些。
她也没对他做出什麽恶劣的事嘛!
只不过是赏了他好几鞭,抽得他伤痕累累。
只不过是对他下药。
只不过是把他绑在墙上。
只不过是摸摸他、拍拍他,占了一些便宜。
只不过是想找男人来替他洗澡——
清澈的凤眼,因为心中悄悄浮现的罪恶感,变得有些闪烁。
唔,仔细回想起来,她「好像」真的过分了一点——
骏马停在安西节度使的老宅子前,她抬起小脑袋,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将整座宅子仔细打量过一遍。
这间宅子,实在是有够破烂的。
安西节度使早在十年前,就举家迁往西域碎叶城,京城里的宅子闲置多年,外观陈旧不说,里头的陈设更是又破又旧,就连墙壁都破了个大洞,出入的人不用走大门,直接由大洞进出。
她入境随俗,穿过大洞,顺著炊烟,走到内院来。
一群大男人们围在花园里生火煮饭,捧著缺角的大碗,一面吃肉一面喝酒。他们不但收集了枯叶起火,还拆下窗子,劈了当柴烧。
他们吵闹极了,喧哗得连五条街外都听得见,有的咬著肉骨头、有的扒著饭、有的端著酒碗,用西域的语言,高声嚷叫著,仰头喝乾美酒。
但是,一发现庭院旁,突然出现了个美若天仙的少女,他们全都目瞪口杲,全像被点穴似的,停止动作。
有过切身之痛的袁大鹏,最先认出她,阔嘴一张,发出惊慌的喊叫。
「该死,是那个用鞭的凶娘儿们。」
此话一出,男人们如梦初醒,全端著食物拔腿就逃,躲到安全范围内,从大树後方探头偷瞄,就怕她又要挥鞭打人。
珠珠挑著柳眉,如入无人之境,大剌刺的走到花园中。
「他人呢?」她不耐的问。
「啊?」
「你家的海爷啊!」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回答。
「海爷人在楼上。」
她点点头,转过身子,迳自往主屋走去,窈窕的身影消失在破烂的木门後方。
确定她离开了,大男人们才敢从树後慢吞吞的走出来,视线还黏著她消失的方向,没有人移开。
「她来找海爷做什麽?」捧著大碗,正在扒饭的男人问道,满脸疑问,不知道这女人为何大驾光临。
长长的木汤杓伸过来,重重敲了他後脑一下。
「你吃饭吃糊涂了?忘了吗?从今天起,这女人要服侍海爷三个月啊!」这可是目前京城内,最引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啊!被敲的男人恍然大悟,摸著自个儿的脑袋,露出傻嘻嘻的笑。「对喔,我差点忘了。」
「你忘了不要紧,海爷可没忘。」
「那匹漂亮的红鬃烈马,可不容易驯服。」有人说道,视线往楼上瞄去。啊,海爷昨天回来,身上全是鞭伤,难道那就是驯马的代价?
袁大鹏哼了一声。
「海爷的手段,也是从来没遇过对手的。」
男人之间,响起一片心照不宣的怪笑声,一想到海爷能制伏那泼辣的女人,还逼得她前来,乖乖伺候三个月,简直是为天下男人出了一口气。可惜他们胆子不够大,不然还真想跟上楼去,趴在墙上偷听,好好观摩一番。
袁大鹏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