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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像块石头一样,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之中。
后来她睡着了,此刻竞醒了,他们捆在她身上绳子取掉了。她这会儿不在轮椅
上,而是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下面还铺了一条,离着潮汐线很远,下面
那些怪物还在爬来爬去地询问着,从水面上攫获倒霉的海鸥。
她向左边看,什么也没有。
她向右边看,看见各自裹在毯子里的两个男人睡在那儿。年轻的那个离她近些,
那个大坏蛋把卸下的枪带搁在自己身边。
枪还上着膛。
你们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他妈的,黛塔心里想着,向右边翻了个身。压在她身
下的沙子吱吱作响,但这动静完全被风声、涛声和怪物们的询问声掩盖了。她慢慢
爬过沙地(她自己这会儿就像是只大螯虾),两眼闪闪发亮。
她伸手触到枪带,接着便拖过一把枪。
枪很沉,枪柄磨得很光滑,她捏着很不称手。当然这点重量对她不算什么。她
有强壮的手臂,她是黛塔·沃克。
她又往前爬了几步。
年轻的那个睡得像个打呼噜的石头,但那个大坏蛋却在睡眠中被什么惊扰了一
下,她连忙停住把脸埋下,等他平静下来。
他西个狗娘养的鬼鬼祟祟的东西。你得检查一下,黛塔,你得检查,为了保险。
她发现这枪磨损的弹膛松开了,她想把它推上去,硬是推不上,于是她就去拉。
这下枪膛弹开了。
装着子弹!他妈的装着子弹!你得先把那个年轻的砰地送上西天,然后送那个
大坏蛋去见鬼,叫他嘴巴咧得老大老大——笑吧,白鬼子,这下我看你能跑到什么
地方去——好了,这下你就可以把他们全都收拾干净了。
她把枪膛卡回去,拉开枪栓……然后就等着。
这时一阵风刮过来,她把枪上的扳机扳起。
黛塔举着枪侠的枪瞄准埃蒂的太阳穴。
3
枪侠一只眼睛半睁半闭,一切都看在眼里。高热又起来了,好在不算很严重。
还没有严重到使他不信任自己的眼睛。所以他等待着,眼睛半睁着,手指扣在他身
体的扳机上,这副身体曾一直是他的左轮枪——当左轮枪不在手里的时候。
她扣动了扳机。
卡嗒。
当然是卡嗒。
当他和埃蒂说完话带着水袋回来时,奥黛塔·霍姆斯已在轮椅上睡得很沉了,
身子歪向一边。他们在沙地上给她铺了最好的床,把她轻轻地从轮椅上抱下来放在
铺好的毯子上。埃蒂说她可能会醒过来,但罗兰知道得更清楚。
他去杀了大龙虾,埃蒂生了火,他们吃了饭,给奥黛塔留下一些第二天早上吃。
然后他们聊了一会儿,埃蒂说了什么,像是突如其来的一道闪电,击中了罗兰。
很明显,却是稍纵即逝,不可能完全弄明白,但他已经明白不少了,只要一道幸运
的闪光,面对躺在地上的这个人,他就有可能看出一点端倪。
本来,他当时完全可以告诉埃蒂,但他却缄口不言。他明白自己只能是埃蒂的
柯特,当柯特的某个弟子被意外的一击打伤时,柯特的回答总是一个样:一个孩子
在被砸破手指之前是不会懂得大锤的。
起来,小子们,不准再哼哼唧唧!你已经忘了你父亲长什么样了!
所以埃蒂睡着了,尽管罗兰说过叫他留点神。罗兰确信这两人都睡着了,(他
等那位女士还等了更长时间,他觉得,她可能会耍什么花招,)才卸下磨损的枪套,
解开带子,(这时砰的一声弄出点动静,)
搁在埃蒂身旁。
然后,他就等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差不多快到四个小时的时候,他已经疲惫至极,发烧的身体终于打起了瞌睡,
他觉察到那位女士醒了,自己也完全醒过来了。
他看见她翻了个身。他见她沿着沙地爬到他搁枪带的地方。看着她拿起一把枪,
挨近了埃蒂,然后停下了,她抬起脑袋,鼻孔像是在闻什么,四下探嗅着。当然不
会是在闻空气,她是在辨察什么。
是的。这就是那个他带过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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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向枪侠这边扫视过来,枪侠在假寐,她或许能感觉到。
他装着睡去。当他感觉到她的视线瞥过去了时,便醒了过来,睁着一只眼睛。
他看见她开始举枪——她干这个比罗兰第一次见埃蒂做这事儿还更麻利似的——她
举枪瞄准埃蒂的脑袋。但是她又停下了,她脸上充满了一种无法描述的诡谲。
那一刻,她让他想起了马藤。
她拨弄着左轮枪的旋转枪膛,一开始弄错了,接着就弹开了。她检视里面的弹
头。罗兰绷紧着神经,先是等着看她是不是知道撞针已经顶上了,接下去等着看她
是不是会把枪转过来,检查枪膛另一端,那里面是空的,只有一些铅(他想到了用
已经哑火的弹药装在枪膛里;柯特曾告诉过他们,每把枪归根结底都受制于魔法。
弹药哑火过一次也许就不会有第二次了)。如果她这样做的话,他就会马上跳起来。
但她只是把旋转枪膛弹拨转一下,开始扳起扳机……接着又停下了。停下是因
为风刮过来弄出了低微的卡嗒一声。
他想:这是另一个。上帝,她是个魔鬼,这一个,而且她是没有腿的,但她肯
定和埃蒂一样也是个枪侠。
他等着她。
一阵风刮过。
她把扳机完全扳起,枪口离埃蒂的脑袋只有半英寸。她咧嘴做出一个厌恶的鬼
脸,扣动扳机。
卡嗒。
他等着。
她又扣击了一次,又一次,又一次。
卡嗒一卡嗒卡嗒。
“操他妈的!”她尖叫起来,麻利地把枪转了个个儿。
罗兰蜷起身子,但没有跳起来。一个孩子在被砸破手指之前是不会懂得大锤的。
如果她杀了他,等于杀了你。
没关系,柯特的声音无动于衷地回应道。
埃蒂被惊醒了。他的反应能力不错;他迅速躲闪,以避免被那一下击中或砸死。
所以那枪柄没有击在他脆弱的太阳穴上,只是砸在他下巴一侧。
“怎么……老天!”
“操你妈的!操你白鬼子的妈!”黛塔尖叫着,罗兰见她又一次举起枪。好在
她没有腿脚可挪动,埃蒂只要够胆量还能及时闪开。埃蒂这次如果不吸取教训,他
就永远不可能学乖了。下回枪侠再告诫埃蒂留点神时,他该明白了,你瞧——这母
狗下手极快。要指望埃蒂出手麻利,指望这位女士因身子虚弱而放缓动作,那不明
智。
他纵身而起,奔到埃蒂身边,朝那女子后背狠命一击,终于制住了她。
“你想要这个吗,白鬼子?”她朝他厉声喊叫,两腿夹着埃蒂腹股沟那儿拼命
碾压,手里还举着那把枪在他头顶上挥动着。“你想要这个?我就给你想要的,瞧
呀!”
“埃蒂!”他又喊道,这次不是呼喊而是命令。这工夫埃蒂只是蹲在那儿,两
眼大睁着,下颏淌着血(那儿肿起来了),傻呆呆的,两眼大睁着。闪啊,你难道
不能躲开吗?他想,是不是你不想躲开?他这会儿快没力气了,很快她就会把这沉
甸甸的枪柄砸下来,她要用这枪柄砸断他的手……如果他还扬着手臂就难逃一劫。
如果他还不动手,她就要用这枪柄砸他脑袋。
埃蒂赶在这时出手了。他一把攥住朝下荡悠的枪柄,她立刻尖叫起来,转身来
对付他,朝他一口咬下去,活像一个吸血鬼,用南方口音甩出一连串骂骂咧咧的咒
语,埃蒂压根儿听不懂她说什么;对罗兰来说,这女人像是突然说起外国语来了。
埃蒂从她手里狠命夺下那把枪,这样罗兰就可以制住她了。
这时她甚至都没有使劲挣扎,只是不停地甩着脑袋,胸部急遽起伏,咒骂声中
汗水沾满了她的黑脸。
埃蒂瞪着眼睛看她,嘴巴一张一合,像一条鱼似的。他试探地摸摸下颏,湿漉
漉的,伸回手一看,指头上都是血。
她尖声嚷嚷着要把他们两人都杀掉;他们没准是要强奸她,但她会用她那个口
子干了他们,他们会看见的,那是一处长着一圈利齿专吃狗娘养的口腔,他们要是
想试着伸进去的话,就会看见这样的下场。
“这到底是什么该死的——”埃蒂傻傻地问。
“拿上一支我的枪,”枪侠喘着大气对他说。“拿上。我把她从我身上翻下来,
你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两只手绑到身后。”
“操你们奶奶的!”黛塔尖声喊道,她无腿的身躯一个鱼跃,力量大得差点把
罗兰掀翻在地。他觉出她一直在用自己右腿上那点残剩的部位使着劲儿,一次又一
次地想要顶到他的球上去。
“我……我……她……”
“快点,上帝诅咒你父亲的老脸!”罗兰咆哮起来。这下埃蒂动手了。
4
在用枪带把她捆绑起来时,有两次他们还差点让她挣脱出去。
埃蒂好歹用罗兰的枪带在她腰上打了个活结,这功夫罗兰——使出浑身力气—
—把带子两头在她身后系紧,(与此同时,他们还得防着她扑过来咬噬他们,就像
一只蠓躲开蛇似的;埃蒂已经扎好了带子,她是咬不着了,但枪侠却被她吐了一身
唾沫,)然后埃蒂把她拖下来,手里牵着打了活结的带子。他不想伤害这个不停地
扭动着、尖叫着、咒骂着的东西。这东西比大螯虾更凶险,因为知道它有更高的智
力,但他知道这东西可能也是美丽的。他不想伤害隐匿在这具躯壳里面的另一个人。
(就像藏在魔术师的魔术盒里某个隐秘之处的一只活鸽子。)
奥黛塔·霍姆斯正在里面的某个地方尖声呼叫。
5
虽然他最后的一匹坐骑——骡子——死了很久很久,他都快记不起它了,枪侠
倒还保留了一截缰绳(也曾让枪侠用做很不错的套索)。他们用这绳子把她绑在轮
椅上,当她想像着他们要干什么勾当(或是误以为他俩最终想做的就是那桩事,是
不是?)那工夫,他们已经摆弄完了。然后他们就闪到一边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下边有大龙虾似的玩意儿在爬来爬去,埃蒂真想下去洗洗手。
“我好像要吐出来了。”他嘎嘎的嗓音忽粗忽细,很像是青春期男孩变音的嗓
门。
“你们干嘛不把活儿干完,不去吃了对方的鸡巴?”轮椅里那个挣扎着的东西
还在尖声大叫。“你们干嘛不把活干完,难道还怕一个黑女人的屄?你们干啊!把
喷出的蜡烛油舔干啊!有机会就干嘛,黛塔·沃克要从这椅子里出去,把你们这皮
包骨头的白蜡烛掰断了去喂下面那副转个不停的电锯!”
“她就是我进去过的那个女人。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我在这之前就相信你了,”埃蒂说,“我告诉过你的。”
“你只是相信你相信的。你相信你最上心的事情。你相信事情最后会弄到这副
样子吗?”
“是的,”他说,“上帝,是的。”
“这女人是个怪胎。”
埃蒂哭了。
枪侠想去安慰他,然而终于没做出这种渎圣之举,(他太记得杰克的事了,)
他拖着再度发烧的身体和内心的痛楚踱入黑暗之中。
6
那天晚上更早些的时候,奥黛塔还在睡觉,埃蒂说,他想他可能明白了她身上
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可能。枪侠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