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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排很硬,但味道不错。玉米和上次安迪在树丛边上做的几乎一样好吃。土豆盆有洗脸盆那么大,但还是重新装了两次,汤加了三次。对埃蒂来说,米饭却是这顿饭的新发现。扎丽亚上了三种不同的饭,埃蒂觉得每次都比前一种好吃。扎佛兹一家就这样漫不经心地吃着,就像人们在茶馆里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一样。最后一道菜是苹果馅饼,吃完后,孩子们就离开去玩了。爷爷吃到最后打响嗝,才算是吃完了饭。“谢谢。”他对扎丽亚说,然后三次拍了拍他的喉咙。“我比什么时候都好,扎。”
“爷爷,能看到你这么吃,我很高兴。”她说道。
逖安咕囔了一声,然后说:“爷爷,这两位想和你聊聊关于狼的事。”
“只是埃蒂,如果你愿意的话,”苏珊娜立即坚定地说。“我来帮你擦桌子,洗盘子。”
“不用了。”扎丽亚说道。这时候,埃蒂似乎看到扎丽亚是在用眼睛和苏珊娜说——你留下,他喜欢你——但苏珊娜或是没有看到,或是假装没有看到。
“我用不着留在这里,”她说,然后非常老道地挪到她的轮椅边上,“你会告诉我的男人的,是不是,扎佛兹先生。”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老头说,但看起来他很不情愿地说,“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讲了,我的脑子不像以前那么好使了啊。”
“我只想听能记得的,我要听每个字。”埃蒂说。
逖阿大声地吼笑起来,似乎这是她所听过的最最有趣的事。扎勒曼也笑了,用他那切肉板一样大的手把碗里的最后一点土豆挖出来。逖安清脆地拍了拍他的手,“别这么做,弱智,都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好吧,”爷爷说,“孩子,如果你要听的话,我就讲点。除了变老我还能做什么呢?那么把我推到门廊上去,在台阶上垫点东西,上台阶比下台阶要难。好姑娘,如果你把我的烟管拿来那就更好了。吸烟能让人思考,的确是这样的。”
“当然,马上给你拿来。”扎丽亚说道,完全不顾及她丈夫酸溜溜的眼神。
6
“你应该知道,这事儿发生在很久之前,”在扎丽亚·扎佛兹把他在他的摇椅上安顿好,背上靠上小枕头,嘴上舒服地叼上烟斗之后,爷爷说道,“我不确定到底狼总共来了两次还是三次,尽管我那时已经十九岁了,我记不得中间隔了多少年了。”
在西北方,夕阳的红晕投下一个灰红色的阴影。逖安在畜棚里喂家畜,赫顿和赫达帮他。稍小的那对双胞胎在厨房。两个傻大个儿,逖阿和扎勒曼站在院子的最边缘,静静地望着远方,不说也不动。他们看起来像《国家地理杂志》里关于复活岛照片上的巨大石头雕塑。看着他们,埃蒂有点起鸡皮疙瘩,但他还是开始为自己感到庆幸。爷爷看起来还相当愉快,头脑也清醒,尽管他的口音很浓重,简直有点可笑。至少,到目前为止埃蒂基本还能听懂他说的。
“我不认为中间间隔的年数很重要,先生。”埃蒂回答道。
爷爷挑起眉头,开始沙哑地大笑。“先生,我很久没有听人这么叫我了!你肯定是北方佬啊!”
“我想我是的。”埃蒂说。
爷爷开始陷入沉默,望着远方渐渐下沉的夕阳。然后,他又突然转头看埃蒂,神情很惊讶。“我们吃了没有啊,酒和饭?”
埃蒂的心开始凉了,“吃了,先生。在房子那边的桌子上。”
“我之所以问,是因为我一般在吃完晚饭后,都立即撒尿。今天好像不是很想,所以我问问。”
“是的,我们吃过了。”
“啊,你叫什么?”
“埃蒂·迪恩。”
“啊,”老头开始自顾自地吸烟管了。两圈烟雾慢悠悠地从他的鼻孔里飘出来。“那个褐色的是你的?”当埃蒂想问,褐色的什么,老头开口了,“女人。”
“苏珊娜是我的妻子。”
“啊。”
“先生……祖父……关于狼?”埃蒂开始相信他从这个老家伙口里什么也问不到了。也许苏希能问到——
“就我记得,我们那时候有四个人。”爷爷回答道。
“不是五个吗?”
“不,不,几乎一样,但不是。”事实上,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很干。他的口音也不再那么浓重了。“那时我们还年轻,我们都很疯狂。不管我们是死还是活,我们都不会给狼机会的。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我们下定决心那么做了。中间有我,我最好的朋友坡克·斯里德尔、伊曼·杜林和他的红头发妻子莫丽。那个女人抛起盘子来简直是个恶棍。”
“盘子?”
“啊,欧丽莎的女人都会抛盘子的。扎也是其中的一个。我待会儿让她抛给你看。她们把盘边磨得很锋利,除了她们的手抓住的那一部分。这些可恶的女人们,让我们男人看上去似乎很愚蠢。你应该明白。”
埃蒂默默记下,那样下次好告诉罗兰。他不知道这件事和抛盘子有什么关系,但他的确知道他们武器很短缺。
“是莫丽杀死了狼——”
“不是你吗?”埃蒂想着有趣,真相和故事纠缠在一起,直到它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不,不是,”——爷爷两眼发光——“可能有那么一次或是两次,我说是我杀死了狼。那也是为了骗年轻女孩上床,你该明白我的啊?”
“我想也是。”
“是那个红头发女人莫丽用她的盘子把狼杀死的。我讲得有点前后颠倒了。我们起初看到他们来了,扬起阵阵灰尘。然后他们的六轮车停在镇外。然后他们就散开行动了。”
“那是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爷爷伸出三根弯曲的手指,表明狼用三种不同的方式入镇。
“从扬起的灰尘来看,最大的那群狼进入镇里,开始向图克家跑去,这么做很有道理,因为有些父母把孩子藏在他屋后的储藏箱里。图克的屋后有个密室,他把他挣来的现金、宝石、几把旧枪和其他值钱的东西都藏在那里。图克家肯定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你想是吧。”又听到他粗哑的吃吃的笑了。“那个密室很隐蔽,连给那个老家伙打工的都不知道那里还有个密室。但是,狼来了,他们直奔那个密室,把孩子带走。不管你是挡道,还是求情,他们都把你撩翻。然后,他们出来的时候,就开始用他们带的火棒点燃商店,放火。整个商店都烧平了。还好,没有把整个镇都烧平,狼带的火棒发出的火焰跟平常的火焰不一样,水是灭不了的。这些狗娘养的,水倒上去像油一样,火只会越来越烈,越来越猛。”
他最后骂得很凶,然后狡黠地看着埃蒂。
“我要说的是:不管我的孙子,或是你和你的棕色女人怎么说服大家抵挡狼群,伊本·图克都是不会加入你们的。很久很久以前,图克家就开了那个杂货店,他们是不会希望它再次被烧掉的。一次已经足以把那个老家伙吓得半死了,你明白不?”
“我知道。”
“另外两团狼烟,大的那团进攻了大农场。小的那团从东路来攻击小农场,我们那时就在那里,我们在那里抵挡狼群。”
这个老头满脸放光,若有所忆。埃蒂想象不出那个勇敢的年轻人(爷爷太老了),但从他潮湿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他往日的兴奋与雄心,当然还有那天残留的恐惧。他们四个肯定都吓坏了。埃蒂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就像一个饥饿的人想着食物一样。这个老头儿肯定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了这点,他想到这天似乎精力充沛,斗志昂扬。当然,老头儿从来都没有在他孙子的脸上看到这些。逖安只有在说谢谢的时候,不缺勇气,基本是个懦夫。而这个男人,这位来自纽约的埃蒂……他可能命不长,最后面土而死,但他不是丽莎说的懦夫。
“继续说啊。”埃蒂说。
“啊,我会的。朝我们跑来的狼在河畔路散开了,各自跑向那里的水稻农场去了——你看得到灰尘——还有一些在果仁路散开了。我还记得坡克·斯里德尔转身对着我,脸上带着那种难看的神情,伸出那只没有拿弓箭的手,然后他说……”
7
那时是秋天,火红的天空下,这个季节最后的几只蟋蟀在他们边上茂盛的枯草丛中跳动,发出唧唧的叫声。坡克·斯里德尔说:“杰米·扎佛兹,认识你真的很高兴。”他脸上的笑容是杰米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不过,他那时候才十九岁,又在这么个奇怪的地方,一些人称之为尽头,另一些人称之为新月地区,这儿有很多他没见过的东西,或者说,他要像现在一样还会再看到很多新奇的事物。这个笑脸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中间绝对没有丝毫的怯懦。杰米猜想他那时的笑脸也是这样的。现在,他们仍然是在上帝的光照之下,但他们知道不久黑暗即将笼罩。他们的生死关头也就要来临了。
然而,他在和坡克握手的时候很有力量。“坡克,你还不认识我吧?”他问道。
“是的。”
灰尘向着他们滚滚而来。再有一分钟,也许更短的时间,他们就能看到灰尘后面的那些骑者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些骑者也能看到他们了。
伊曼·杜林说:“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站到那个沟里去啊,”——他手指着路的右边——“我们躲到里面去,当他们经过的时候,我们可以跳出来,突袭他们。”
莫丽·杜林穿着紧身的黑绸裤子,白色的丝绸衬衣,颈部没有扣上,可以看到小小的银子做的丰收符:高举拳头的欧丽莎。莫丽的右手里拿着一个锋利的盘子,冷艳的蓝色钛钢上,涂了精致的绿色早稻的花边图案。她的肩上挂着一个镶有丝绸边的芦苇秆包。包里有五个盘子,两个是她自己的,还有三个是她妈妈的。她的头发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更亮了,似乎她的头在着火。不过,不久她的头的确着火了。
“伊曼·杜林,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她告诉他,“至于我,我就要站在这里,让他们看到我,我还要喊我的同胞妹妹的名字,哪样他们也听得清楚点。他们有可能把我踩翻,但在他们跳过我之前,我一定要杀死其中一个,或是割断他们那该死的马匹的腿。”
已经没有时间了。狼群出现在斜坡上,他们进入了阿拉的小农场,四个卡拉人最后看到了他们,没有人再建议躲到沟里去了。伊曼·杜林性情温和,他现在才二十三岁,却已经开始秃顶了。杰米几乎以为伊曼·杜林会扔下他的弓箭,趴倒在茂盛的草地上,举起双手,以示投降。然而,他却走到他妻子的身边,拔了一根箭。在他拉紧弓箭的时候,弓箭发出小小的咯咯声。
他们几个站在路的这边,尘土在靴子上飞扬。他们挡住了狼的去路。荣耀之感让杰米深感欣慰。他们做的是应该的。他们有可能在这里死去,但是这关系不大。斗争而死总比眼睁睁地看着狼带走更多的孩子要好。他们每个人都失去了一个同胞,坡克——他们中间最年长的一个——不但失去了一个兄弟,还失去了一个小儿子。这是他们应该做的。他们明白,可能由于他们站出来进行反抗,狼会对他们整个村子进行报复,但不要紧。这是他们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