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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在他床上睡觉,如果高兴,我还要在他床上拉尿! 我说,你们快点! ”
德佩普转过头,厌恶又畏惧地看了她一眼——拖车是绑在他那匹马后面的。
“闭上你的嘴巴。”
她付之以一阵粗鲁的爆笑。她身子左右摇摆,一只手抓着腿上的袋子,另一只
手伸出食指指着德佩普,关节扭曲,指甲尖长。她的出现让苏珊感到恐惧无力,又
一次感到恐慌笼罩着她,仿佛一股暗流一有机会就会迫不及待地淹没她的大脑。
她尽量排解这种感觉,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避免再次陷入先前的混乱状态,
她一旦松懈,就将重蹈覆辙——被困在谷仓里的没头没脑的小鸟,进来时的那个窗
口仍旧敞开着,它却视而不见,向墙壁横冲直撞过去。
即便是拖车已经过了前面另一座小山头后,惟有他们经过时扬起的尘土仍在空
气中徘徊,苏珊还是能听到蕤狂野不羁的笑声。
4
一点钟,她抵达了恶草原的小屋。她跨在派龙背上,直直地盯着小屋看了好一
会儿。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前,她和罗兰不还一起来过这里吗? 在这里做爱,安排计
划。苏珊觉得难以置信,但当她下马走进屋子,看到她装着冷餐拿到这里的柳条篮
子时,终于确信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篮子仍然躺在开裂的桌子上。
看到篮子,她意识到从昨晚以来她还没吃过东西——昨天和哈特·托林共进晚
餐糟糕透顶,他的眼睛老盯着她,这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根本无心吃东西。那双
眼睛再也没法盯着谁了,不是吗? 从此,她从海滨区的走廊走过,再也不必担惊受
怕,惟恐他从不知哪个门里突然冒出来抓住她,就像盒子里的杰克( 盒子里的杰克,
一种玩具,一打开盒盖就会有人偶猛地弹出来吓人一跳。) 一样。
灰烬,她想。灰烬,灰烬。但不是我们。罗兰,我发誓,亲爱的,不是我们。
她感到害怕紧张,努力在脑子里把该做的事重新理了一遍——一条条步骤如同
装马鞍时的程序那样繁复——不过她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健康姑娘。很快,冷餐篮勾
起了她的食欲。
她把篮盖掀开,看到蚂蚁在剩下的两块牛肉粕粕客上爬,马上把它们掸走,想
都没想就狼吞虎咽地把粕粕客吃了。面包已经发硬,可她实在太饿了,丝毫没注意。
里面还有半瓶格拉夫和一块蛋糕。
她把所有东西都吃完后,走到屋子北面的角落,掀起那堆不起眼的毛皮,下面
有个洞,里面包着软皮的东西就是罗兰的枪。
如果真的出了问题,苏珊,你一定要来这里把我的枪拿走。往西,带到蓟犁去。
找到我父亲。
苏珊有点好奇,她想知道罗兰是否真的想让她怀着他的孩子高高兴兴地逃往蓟
犁,而他和他的朋友们则双手涂红。在收割夜的篝火上被活活烧死。
她从枪套中拔出一支枪。她花了一点时间研究如何打开那把左轮手枪,手枪的
旋转弹膛滑了出来,她看到每个弹膛都上好了子弹。她迅速把它推回原位,接着检
查另一把枪。
她把枪藏在马鞍后的一块卷毯里,就像罗兰往常做的那样。然后骑上马重新往
东行。但不是朝城镇的方向。还没到时候。她中途还有件事要办。
5
大约两点钟的时候,弗朗·伦吉尔将会在市集会厅讲话的消息传遍了眉脊泗。
没人知道消息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 消息详细确凿,不像是谣言) ,也没人在意;
他们只是把消息不断传开。
将近三点钟时,集会厅已经人山人海,外面还站了两百多人,伦吉尔简短的演
讲传到他们耳朵里已经变成轻声细语,只能依稀听到声音。克拉尔。托林不在现场,
她已经把伦吉尔过后会出现在旅者之家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她知道伦吉尔要说些什
么,事实上,她支持乔纳斯的观点,认为讲话要尽量简要直接,没有必要刻意煽动
;收割节的太阳下山前,老百姓将会变成暴民,暴民总会选出自己的领导,而且通
常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伦吉尔一手拿着帽子开始讲话,一个银色收割节符咒从背心上垂下来。
他的演讲简短而又令人心悦诚服。人群中的大多数人打出生起就知道他,因此
不会怀疑他说的每一个字。
哈特·托林和津巴·莱默被迪尔伯恩,希斯和斯托克沃思谋害了,伦吉尔这样
告诉那群穿着工装的男人们和身着褪色花布衣服的女人们。他们这样定案是因为发
现了一件东西——作案人在市长腿上留下了一个鸟的颅骨。
人们交头接耳地对此表示赞同。伦吉尔的许多听众都见过那个鸟骷髅,那玩意
不是挂在库斯伯特马鞍的前桥上,就是挂在他的脖子上。他们常笑话他的调皮。现
在他们想到了为什么他总是冲着他们笑,意识到他的笑里别有用意。他们的脸阴沉
下去。
割断长官喉咙的凶器,伦吉尔继续说,为迪尔伯恩所有。三个年轻人当天早上
在准备逃离眉脊泗的时候被及时抓获。他们的动机还未完全查明,但他们可能是为
了马匹。如果这个猜测成立,他们应该是约翰·法僧的走狗。大家都知道,法僧给
办事得力的人的酬金是相当可观的,而且是现金。
换句话说,他们背叛了自己的家乡,背叛了联盟。
伦吉尔把布莱因·胡克的儿子鲁弗斯安插在倒数第三排。鲁弗斯·胡克掐准了
时间,大声问:“他们认罪了吗? ”
“是的,”伦吉尔说。“对两起谋杀,他们供认不讳,认罪的时候还引以为豪,
自鸣得意。”
此话引起下面一片哗然,人群涌动起来。伦吉尔的话像波浪翻滚似的从前排一
直往后传,一张张嘴巴像在玩接力游戏:居然引以为豪,居然引以为豪,他们在夜
深人静的时候杀了人,居然还自鸣得意。
人们紧抿双唇,握紧拳头。
“迪尔伯恩说乔纳斯和他的朋友发现了他们正在进行的工作,然后透露给了莱
默。他们杀莱默是为了灭口,以便他们能顺利完成任务。杀托林是以防莱默已经向
市长报告了此事。”
这些话简直就是瞎扯,拉迪格曾这样说过。乔纳斯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对,他说,纯粹瞎扯,但没关系。
伦吉尔准备接着回答问题,但没有人提问。听众中只有低声的讨论和阴郁的表
情,还有人们转换站姿时收割节符咒发出的轻微撞击声。
三个男孩已经被关进监狱。关于接下来怎么处置他们,伦吉尔并没有发表意见,
也没人问起这事。他说,原计划第二天进行的一些活动——游戏,骑马,赛跑,南
瓜雕刻比赛,攀爬,猜谜比赛以及舞蹈——由于惨案的发生将被取消。当然,关键
的活动将按原计划进行,也就是那些传统项目:牛及其他牲畜鉴别,牵马,剪羊毛,
牲畜养殖会议,还有拍卖:马,猪,奶牛,绵羊。月明之时将有篝火晚会,到时将
燃起篝火,焚烧稻草人。收割节将以杀人树告终,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项习俗从古
流传至今,没有人知道它已经延续多少年了。也许这个习俗会一直延续到世界末日。
“篝火将会点燃,祭祀的稻草人将在篝火上焚烧,”艾尔德来得·乔纳斯叮嘱
过伦吉尔。“话说到此就行了。你需要说的就这么多。”
他说的是对的,伦吉尔眼前的景象就证实了这一点。在每个人的脸上,不仅仅
是行使正义的决心,还表露出一种肮脏的渴望。在眉脊泗,有一些老风俗、旧习惯
被遗留下来,红手稻草人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仪式:杀人树。这个仪式自出现
以来已经传了好几代人( 偶尔会选择山里隐秘的地方举行仪式) ,但有时世界已经
向前转换,它却反而回到最原始的状态。
演讲要简要,乔纳斯说过,这不愧为忠告。在和平时期,伦吉尔不需要像乔纳
斯这样的人,但在这种情形下,他倒是很管用的。
“上帝赐予你们和平,”他说,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手臂在胸前合拢,双手放
在肩膀上,以此表示他的讲话结束了。“上帝赐予我们每个人和平。”
“祝天长夜爽。”他们异口同声低声说道。接着,众人纷纷散去,继续他们在
收割节前一天的活动。伦吉尔知道,他们中有很多人会去旅者之家和海景旅馆。他
举起一只手,捋了下眉毛。他讨厌站在公众面前,今天尤其如此,但他觉得事情进
展还算顺利。应该说,很理想。
6
人群无声无息地蒸发了。大多数人,正如伦吉尔预计的那样,纷纷前往酒吧。
他们要经过监狱,但没什么人朝它多看一眼……那些忍不住要张望的人也只是偷偷
摸摸地匆匆扫了一眼而已。监狱的走廊空无一物( 一个红手稻草人瘫在治安官艾弗
里的摇椅里) ,和往常阳光明媚的下午一样,门微掩着。毫无疑问,几个男孩就被
关在里面,但看起来他们并没有受到严密的监控。
如果人们在去旅者之家和海景旅馆的路上集合起来,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
把罗兰和他的伙伴们弄出来。但事实是,他们从监狱经过时都低着头,一步一步地
往前挪,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赶往喝酒的地方。今天还不是时候。今晚也不是。
但是,明天——
7
离老K 酒吧不远处,领地斜坡牧场上的景象使得苏珊收住缰绳,惊讶得张大嘴
巴呆坐在马背上。在她东面很远处,至少有三英里的距离,十二个牧人正在鲛坡上
赶着马群,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马群:足有四百头之多。
它们懒洋洋地跑动着,按牧人指挥的方向移动。
可能马儿认为要到牧场过冬了,苏珊猜测。
但它们并没有朝牧场的方向移动;马群无比庞大,如同草原上飘浮的云影,向
西飘往悬岩。
苏珊原本就相信罗兰所说的一切,眼前的一切更让她把这件事和个人情感联系
起来,直接和去世的父亲联系起来。
马匹,那是当然了。
“混蛋,”她喃喃道。“偷马的混蛋。”
她掉转马头,朝烧毁的牧场骑去。她的身影在右边渐渐拉长。头顶上,魔月在
白日的天空中诡异地闪烁。
8
她本来担心乔纳斯在老K 酒吧留了人手——但其实她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这种恐惧显得毫无根据。自从五六年前被一场大火烧毁后,牧场还是一如既往的空
空如也,内世界的三个男孩来了后也没什么改观。但她能在这块土地上看到早上冲
突的痕迹。她走进他们三人就寝的屋子,马上注意到地板上敞开的洞。乔纳斯拿了
阿兰和库斯伯特的枪后忘记把木板盖回去了。
她穿过床铺之间的狭窄走道,在洞口边单腿跪下,朝洞里张望。什么也没有。
她开始怀疑她要的东西是不是放在这里——这个洞不够大。
她停在原地,看着那三张床。哪张是罗兰的呢? 她相信自己能分辨出来——她
可以用鼻子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