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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1-7-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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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现在这儿一个人都没有,几个男孩都出去了。

    一个男孩在门廊上的摇椅里留了本书,是默塞尔写的《布道和冥想》。

    书在中世界绝对是稀有物,特别是在中心地带往外的地方。除了在海滨区的几
本藏书,眼前这本是乔纳斯到眉脊泗以来看到的第一本书。他翻开书,看到了一行
女人的稳健笔迹:送给我最亲爱的儿子,爱你的母亲。’乔纳斯撕下这页,打开那
罐颜料,用无名指和小指的指尖在颜料里蘸了一下。他把中指压在“母亲”两字上,
用蘸了红颜料的指甲当笔,在“母亲”上加了“婊子”两个字。他把这张纸按在一
个生锈的钉上,这是个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接着他把书撕烂了,使劲用脚踩着书
页。这是哪个小子的书呢? 他希望是迪尔伯恩的,不过这并不重要。

    乔纳斯走进房间,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那些鸽子,它们在笼子里咕咕叫着。他
本以为他们用日光送信呢,没想到是鸽子! 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样更干净利落
!“我马上就来看你们,”乔纳斯说。“耐心点,亲爱的;趁现在的时间,赶快尽情
地吃,尽情地拉吧。”

    他好奇地四下环视了一圈,鸽子柔和的咕咕声镇定了他的神经。少年还是贵族
?罗伊曾经这样问过利茨的老头子。老头说可能两者皆是。至少是整洁的少年,乔纳
斯心想,从他们收拾房间的情况看是这样的。训练有加。三张床都整理好了,每个
床脚各放了一堆东西,也摆得很整齐。他在每一堆里都找到了一张母亲的画像——
哦,多有孝心的孩子啊——还在某堆中找到了一张父母的合像。他本希望能找到名
字之类的信息,或其他可能的资料( 甚至希望找出几封女孩子写来的情书) ,但什
么也没有。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头,乔纳斯发现他们都够谨慎的。他从相框里抽出那
些画像,一张张撕得稀巴烂。他把床脚的东西丢到房间的各个角落。他要在有限的
时间内竭尽所能,进行破坏。当他在一条正装裤的口袋里找到一条亚麻手绢后,他
用它擤了一把鼻涕,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手绢铺在一个小伙子礼靴的靴尖上,靴上沾
了一大块绿色的鼻涕。有什么比辛苦干了一整天活回到家,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贴身
物品上残留着一个陌生人的鼻涕更令人恼火和烦乱的呢? 鸽子开始躁动不安了;它
们没法像松鸦或秃鼻乌鸦那样呱呱乱叫,但当他打开笼子时,它们都拼命扇动翅膀
想要飞出来。当然,这样做毫无益处。

    他把它们一个个逮住,拧断了它们的脖子。把这一切做完之后,乔纳斯在每个
男孩的麦秆枕头底下塞了一只咽气的鸽子。

    在其中一个枕头下他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发现:一些小纸条和一支储水笔,毋庸
置疑,是写便条用的。他拗断水笔,将它甩到一边。把纸条塞进自己的口袋。纸总
是派得上用场的。

    除掉了鸽子,其他声音在他耳朵里就显得更清晰了。他仰着头,在木地板上慢
吞吞地踱来踱去,竖着耳朵仔细听。


                                   4

    阿兰骑马疾驰而来,罗兰没在意他紧张苍白的脸色和焦急惊恐的眼神。

    “我这里总共三十一,”他说,“都有领地的标志,王冠和盾牌。你那边呢? ”

    “我想我们得回去,”阿兰焦急地说,“出事了。是感应告诉我的。从来没有
像这次这么强烈而清晰。”

    “你那边的数目是多少? ”罗兰又问了一遍。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他觉得
阿兰的感应不但帮不了什么忙,简直是让人恼火。

    “四十。可能是四十一。我记不清了。你问这个干吗? 反正他们已经把不想让
我们清点的都移走了。罗兰,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我们必须回去! 有点不对劲! 
我们住的地方有麻烦! ”

    罗兰瞥了库斯伯特一眼,他悠悠地骑着马走在五百码开外。他再把视线转回到
阿兰身上,耸起的眉头挂着一个问号。

    “伯特? 他是个麻木的家伙,他总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我不是。你
知道我不像他。罗兰,求你了! 不管是谁进了我们的房间,他都会看到鸽子! 可能
还会找到我们的枪! ”向来冷静的阿兰此刻几乎紧张惊恐得快要哭出来了。“如果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就让我回去,我一个人回去! 罗兰,看在你父亲的分上! 让我
走吧! ”

    “看在你父亲的分上,我不允许你离开,”罗兰说。“我这儿的数量是三十一。
你的是四十。好,就算四十吧。四十是个好数字——和其他数字一样好,我知道。
现在我们交换一下,重新再数。”

    “你到底是怎么啦? ”阿兰低声说。他看着罗兰的眼神就好像罗兰已经疯了。

    “没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 我们早上出门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

    “哦,我可能是看到了什么了,”罗兰说。“也许是光线反射造成的,但……
阿兰,你相信我吗? 我觉得这才是关键。你相信我吗? 还是你认为我在坠入爱河后,
就神志不清,神魂颠倒了? 就像他认为的那样? ”说着,他朝库斯伯特所在的方向
甩了甩头。罗兰脸带微笑地看着阿兰,眼神却遥远而漠然——这就是罗兰心不在焉
的表情。阿兰觉得好奇,不知道苏珊·德尔伽朵有没有见过罗兰这样的表情,如果
她看到过,不知她作何感想。

    “我相信你。”现在阿兰脑子里一团糟,连自己也搞不清他说的是实话还是谎
话。

    “很好,那我们就交换再数。记着,我这里是三十一。”

    “三十一。”阿兰确认道。他举起双手,然后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大腿上,强
烈刺耳的声音使他那匹向来安静的坐骑缩了缩耳朵,惊跳了几下。

    “三十一。”

    “我想今天我们可以早点回去,你该满意了吧,”罗兰说完便骑马离去。

    阿兰看着他离开。他一直弄不明白罗兰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他愈加摸
不着头脑了。


                                   5

    嘎吱。嗄吱,嗄吱。

    这正是他在寻找的声音。乔纳斯在这个地方走来走去,听了老半天,正打算放
弃搜寻,终于他如愿找到了。他原本认为会在床附近找到他们藏东西的暗洞,但他
们真的很谨慎。

    他单腿跪下,用匕首撬开那块嘎吱作响的木板。木板下面有三捆东西,每一捆
都用深色棉布裹着。布条湿哒哒的,散发着枪油的味道。乔纳斯把这三捆东西掏了
出来,不无好奇地把它们拆开,想看看这几个年轻人到底藏了什么枪。两包里各有
一支五发子弹的左轮手枪,这种型号的手枪在当时叫做“雕刻师”( 没人知道为什
么会有这个称呼) 。另一包里有两支枪,是六发式左轮手枪,制作得比雕刻师精良。
刚才,乔纳斯兴奋得几乎停止心跳,还以为自己找到了枪侠的大左轮手枪呢——结
实的钢质枪管,檀香木枪把,枪膛粗得像钻头。如果真是那样的大枪,那么不管对
他的计划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也会把枪拿走。看到眼前手枪上普通的枪把,他松
了口气。人们不会去寻求失望,但失望却能让你静下心来。

    他把枪重新包起来,放回原处,再把木板原封不动地盖好。也许城里一帮游手
好闲的家伙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把撕不烂的东西到处乱扔,但他们不可能发现这样
的隐蔽之处;当然不会,这显然不像他们所为。

    你真的认为他们会相信这一切都是城里的小混混干的吗? 他们也许会相信;起
初乔纳斯低估了他们几个年轻人,但这并不意味着现在他要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
弯,开始高估他们的能力。再说,这无关紧要。不管他们怎么想,这里的情形,他
所做的破坏,肯定会让他们气得火冒三丈。气得忘了谨言慎行……让他们把水搅浑
吧。

    乔纳斯把切下的狗尾巴塞进一个鸽笼,狗尾巴翘在外面,就像一根嘲讽的大羽
毛。他用颜料在墙上涂写了两句孩子气的脏话:吃屎。

    终于回来啦,有钱的大蠢蛋。

    写完,他离开房间,在门廊上站了一会儿,老K 酒吧仍旧只有他一人。

    当然不会有别人。但突然间,他觉得心神不宁——好像他的行踪已经被察觉。
也许是被某种来自内世界的感应察觉到了。

    你知道,有这么回事。那个被称为感应的东西。

    对啊,但那是枪侠、艺术家和疯子们才用的工具;不是男孩所能拥有的,不管
他们是贵族子弟还是一般的毛头小子。

    乔纳斯几乎是疾步返回拴马处,骑上马回城了。事情已经快达到白热化的程度
了,在魔月升起之前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6

    蕤的小屋蜷缩在库斯的最后一座小山上,屋子的石墙和屋顶开裂的鹅卵石都粘
着苔藓。屋子的西北方向是一片宏伟的景观——恶草原,沙漠,悬岩,爱波特大峡
谷——但是对于一路的景致,锡弥根本没心欣赏。午后不久,他牵着卡布里裘斯蹑
手蹑脚地走进蕤的院子。一小时之前他就觉得饿了,但现在饥饿的痛苦已不见踪影。
在整个领地,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更加让他痛恨了,这儿甚至比西特果吱吱嘎嘎,
叮叮当当的大尖塔还讨人厌。

    “夫人? ”他一边叫唤,一边牵着骡子往院子里走。当他走近小屋时,卡布里
裘斯突然停了下来,垂下了脖子,不肯再往前走。锡弥只得用力拽了一把缰绳,卡
布里裘斯才又走起来了,锡弥为此感到有些抱歉。

    “夫人? 善良得连只苍蝇都不忍心伤害的老夫人? 您在吗? 锡弥很高兴为您带
来了您喜欢的格拉夫。”他微笑着,掌心朝上摊开手,表明他没有丝毫的恶意,但
仍旧没有一点回应。锡弥感到他的肠子卷成了一团,开始抽搐。某个片刻,他觉得
自己都快像婴儿那样尿裤子了;他放了个屁,感觉好了些。至少肠子不那么难受了。

    他继续往前走,每前进一步,他对这个地方的厌恶程度就会加深一点。

    院子的地高低不平,丛生的杂草都是枯黄的,仿佛小屋的住户用她的巫术把这
块土地弄得枯竭不堪。一边有一个菜园,锡弥看到里面种着蔬菜——南瓜和尖根,
大部分是变异种。接着他注意到了菜园里的稻草人。它也是突变异种,长得很是丑
陋,令人作呕,有两个稻草头;一只鼓鼓的手戴着女人的绸缎手套,从胸膛的部位
戳出来。

    我再也不会答应托林小姐到这种鬼地方来了,他心想。再多的钱也不干。

    小屋的房门敞着。锡弥觉得,这就像一张正在打哈欠的嘴巴。难闻的阴湿气味
从里面飘散出来。

    离房子大约还剩十五步的时候,锡弥停了下来,卡布里裘斯突然用鼻子去蹭他
的屁股( 仿佛要问他们在等什么) ,引得锡弥惊叫了一声。他吓得差点撒腿就跑,
动用了所有定力才把自己锁在原地。这天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然而到了山上这个
鬼地方,阳光显得软弱无力。这不是他首次拜访此地,蕤的山丘从来就不是令人愉
悦的地方;现在的气氛更是糟糕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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