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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笑,”她喘着气说,“这真是好笑,竟有人问我这个。”
她那种歇斯底里的笑声并非无人听见。门开了,卡罗尔小姐走了进来。她的样子很
坚定、干练。
“好了,好了,杰拉尔丁。亲爱的,那样是不合适的。别,别,嘘,我一定不能让
你这样了。别,别笑了。我是说真格的,立刻停止再笑。”
她那坚定的态度果然有效。杰拉尔丁的笑声小多了。她揩了揩眼睛。坐了起来。
“对不起,”她低低的声音说,“我以前从未这样过。”
卡罗尔小姐仍然焦虑地望着她。
“我现在好了,卡罗尔小姐。这真是傻透了。”
她的嘴角带着一种奇怪的苦笑,直直地坐在椅子上,谁也不看。
“他问我,”她冷冷地、用清晰的语调说道。“我是不是爱我的父亲。”
“我不知道是该撒谎,还是该说实话。我想该说实话。我不爱我的父亲。我恨他!”
“亲爱的杰拉尔丁。”
“为什么要装呢?你不恨他,因为他不惹你!你是世上少数的那几个他不惹的人。
你只把他当作雇主来看,他和你的关系只是一年付你一些钱而已。无论他怎样发脾气,
怎么古怪。你都可以不感兴趣——因为你不注意这些。我知道你怎么说。‘每个人都该
容忍些事情。’你是乐观但无动于衷的,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其实你有些不通人情。
而且你可以随时离开这个地方。我却不能,我属于这个家。”
“真的,杰拉尔丁。我认为没有必要提这些。父女往往很难相处。不过我发现生活
中说得越少越好。”
,拉尔丁背过身来,理她,波洛说。
“波洛先生,恨我的父亲,在他死了,才高兴呢!我可以自由了——自由、独立。
我们都知道那个杀死他的人必定有充分的理由——充分的理由——证明那事做得对。”
波洛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小姐,要采用那种原则是很危险的。”
“绞死一个人就能让我父亲起死回生吗?”
“不能,”波洛淡淡地说,“但是可以免除其他无辜的人被害死。”
“我不明白。”
“小姐,一个人杀过人,就会再杀人——有时——杀再杀。”
“我不相信。不会的——一个真正的人不会这样的。”
“您是说——不是一个杀人狂吗?但是,会的。事实上是真的。现在巳杀了一个人
——干那事前他也许会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是——危险存在着——再杀个人也许容
易多了。杀第三个人,可能只是稍微对危险有些疑心。于是逐渐地,杀人成了一种能带
来艺术自豪感的东西——一种,专门技能。最后杀人几乎成了乐事。”
女孩用两手掩住面孔。
“可怕。可怕。这不会是真的。”
“如果我告诉您这种事又发生了呢?已经——为了保存自我——那个杀人犯又一次
杀人了。”
“什么?波洛先生?”卡罗尔喊道,“又杀人了?在哪儿?是谁?”
波洛温和地摇了摇头。
“这只是举例而已。请原谅。”
“噢!我明白了。刚才我还以为真是呢——现在,杰拉尔丁,你那套无聊的话说完
了吧?”
“我可以看出,您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波洛说着,向她鞠了一个躬。
“我不主张死刑。”卡罗尔小姐轻快地说,“要不然的话,我一定站在您这一边。
社会得有人保护啊。”
杰拉尔丁站了起来,用手理了理头发。
“对不起,”她说,“我想刚才的样子很傻。您还不想告诉我。为什么我父亲叫您
来的?”
“叫他?”卡罗尔小姐根惊讶地说。
“您误会了,马什小姐。我不是不肯告诉您。”
波洛不得不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只是在想,那次谈话本来是秘密的。您父亲并没叫我来。我是代表一个人来找
他会面的。那位当事人就是埃奇韦尔夫人。”
“噢!我明白了。”
那女孩脸上露出一种特殊的神情。起初我以为那是失望,而后发现那是一种宽慰的
表情。
“我真是很傻。”她慢慢地说。“我以为父亲大概顶感到自己有危险。我真傻。”
“波洛先生,要知道您刚才真吓了我一跳,”卡罗尔小姐说,“当您说到那女人又
杀了一个人。”
波洛没理她,对女孩说;
“小姐,您认为埃奇韦尔夫人会杀人吗?”
她摇摇头。
“不。我认为不会。我不明白她为何要那样做。她很——晤,太虚张声势了。”
“我看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干,”卡罗尔小姐说,“我认为她那种女人毫无道德感。”
“不一定是她,”杰拉尔丁争辩道,“她也许只是来这见了他就走了,真正的凶手
是过后进来的精神病人。”
“所有的杀人犯都是神经不健全的人——对于这一点我是绝对相信的。”卡罗尔小
姐说,“是内分泌作用。”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很窘地站在那儿。
“对不起,”他说道,“我不知道这儿有人。”
杰拉尔丁机械地给我们互相介绍。
“这是我堂兄,埃奇韦尔男爵。这是波洛先生。好了,罗纳德,你并没有妨碍我们。”
“真的吗?戴娜?您好,波洛先生。您是不是在为我们这个特殊的家庭秘密动脑筋
呢?”
我竭力回忆往事。那张愉快而空虚的圆面孔,眼睛下面轻微的水泡,还有那一小撮
胡子像汪洋大海中的一个孤岛。
不错!正是那天晚上与筒。威尔金森在套房用晚餐的人。
罗纳德。马什上尉。现在是埃奇韦尔男爵。
第十三章 侄儿
新任的埃奇韦尔男爵眼睛很尖。他注意到我看到他时略微吃惊的表情。
“啊!您想起来了吗?”他友善地说道,“在我婶子,简的小宴会上,我多喝了点,
是不是?但我想别人是看不出来的。”
波洛正在向杰拉尔丁。马什和卡罗尔小姐告别。
“我跟你们一起下去。”罗纳德爽快地说。
他于是领着我们下了楼。边走边谈。
“人的一生——真是怪事。今天被踢了出去,明天又成了主人。你们知道,三年前,
我那位刚死去的叔叔将我逐出门去。他的死有谁会悲哀呢?波洛先生,我想您大概知道
这一切的。”
“是的——我听人提起过那事。”波洛平静地回答道。
“自然啦,像那样的事一定会被翻出来的,热心的侦探先生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他冽嘴笑了。
然后他打开了餐厅的门。
“走之前再喝一杯吧。”
波洛谢绝了。我也一样。但是年轻人给自己调了一杯酒,继续说下去。
“为谋杀干杯。”他高兴地说道,“只短短一夜的工夫,我本来是个让债主摇头的
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商人们争取的对象。昨天还穷困潦倒,而今成了富翁。上帝保佑
我的婶婶,简。”
他喝干了一杯,然后稍稍改变了态度与波洛说话。
“不过,说正经的,波洛先生,您在这儿做什么?四天之前我的婶子简还在念台词
般地说,‘谁能替我除掉这个蛮横的暴君?’现在,请看她已经除去了她的眼中钉!我
想不是由您代办的吧?恐怕是从前当过侦探的波洛一手包办的周密谋杀案。”
波洛笑了。
“我今天下午来是因为杰拉尔丁。马什小姐写了封信让我来的。”
“一个谨慎的回答,呃?不,波洛先生,您到底在这里做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
您好像对我叔叔的死很感兴趣。”
“埃奇韦尔男爵,我一向对谋杀案感兴趣的。”
“但是,您不会去杀人的,您是很谨慎小心的。您应该教简婶子如何小心才对。小
心。外加一点伪装。您得原谅我称她简婶子。我觉得很有趣。您记得那天晚上我叫她时,
她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吗?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真的吗?”
“是的。她来这里三个月之前,我就被逐出了家门。”
他脸上那种好脾气的傻劲暂时不见了,他又轻松地说了下去。
“她是一位漂亮女人,但不够精细。她的手法有些粗糙,是不是?”
波洛耸了耸肩。
“可能是的。”
罗纳德好奇地望着他。
“我以为您不会认定是她干的。她把您也蒙得团团转,是不是?”
“我对美丽是很崇尚的,”波洛平静地说,“但我对证据亦如此。”
他说后面的话时很缓慢。
“证据?”罗纳德猛然问道。
“埃奇韦尔男爵,大概不知道,有人以为她在这里的时候,正在齐西克的宴会上。”
罗纳德骂了一句。
“原来她还是去了。她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人。六点钟的时候,还说她无论如何
不能去呢,恐怕十分钟后就改了主意。当计划谋杀时,万不要信赖一个女人会做她要做
的事。谋杀计划再周全也会出问题,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洛先生,并非自投罗网。
唤!是的。别以为我没看透您心里想什么呢。谁是当然的嫌疑犯?就是那个不务正业的
坏侄儿。”
他靠在椅子上格格直笑。
“波洛先生,我替您省省脑筋吧。您不必调查简婶子说她绝对不会去赴宴的时候,
究竟谁看到我在附近了。我是在那儿的。于是。您就会想,那个坏侄子会不会在昨天晚
上戴上渴色的假发和巴黎帽来到这里?”
他似乎很满意这种情形,同时留意观察着我们两个人。波洛倾着他的头,也在仔细
地观察着他。我感觉很不自在。
“我也有我的动机——噢!是的,我曾认为我有。我要给你一条很有价值的重要情
报,我昨天上午去见了我的叔叔。为什么呢?向他要钱。是的,您可以窃喜了。去要钱。
我一分未弄到,失望地走了。后来,在同一天晚上——完全同一天晚上——埃奇韦尔男
爵死了。说起来,这倒是个好标题。埃奇韦尔男爵死亡。在书店里一定看好。”
他停了下来。但波洛仍然一言不发。
“波洛先生,承蒙您看得起我。黑斯廷斯上尉听我的话像见了鬼似的。朋友。不用
太紫张。听听故事的高潮之处吧。晤,我们说到哪儿了?噢!对了,这案子对坏侄儿不
利。他要将罪过推到那位可恨的婶婶身上。那个侄儿曾一度以扮演女性角色而闻名。现
在又一次大显身手了。他装出女人的声音自称是埃奇韦尔夫人,然后模仿着女人走路的
姿势从管家面前侧身而过,结果没有引起疑心。我那慈爱的叔叔叫了一声“简”,我尖
叫一声“乔治”,然后拽住他的脖子,将刀插了进去。其余的细节完全是医学上的,可
以略去不讲了。那个伪装的女人出去了。一切大功告成,可以回去睡觉了。”
他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加苏打水,然后慢慢踱到座位旁。
“计划很成功,是不是?但是您知道,我们就要谈这件事中困难的一部分了。那就
是失望的情绪。那种被引人极为满意状态后的失落感。因为现在,波洛先生,我们谈到
不在现场的证据了。”
他将酒一饮而尽。
“我始终觉得不在现场的证据是很有意思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