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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那个年代,我不是特别清楚,但现在取名爱丽丝的人,都会给人一种卡罗尔笔下的自由奔放的少女印象,或像蒋·伽其尤'Jean Gattegno,著有《刘易斯·卡罗尔——从Alice到Zenon》。'所说具有‘决断与攻击性’的形象。”鹫羽说道。
“并不全是,在日本,越来越多的小孩被父母取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名字,但在那边是有某种模式的。和日本相比,那边的名字委实司空见惯,因此,仅从名字就萌发这种想象,是不妥的。包括爱丽丝这个名字亦然。实际上,爱丽丝这个名字在英国数不胜数,倘若引用‘矮胖子’'Humpty Dumpty,《鹅妈妈童谣集》(Mother Goose)中的拟人化的蛋,亦曾现身爱丽丝镜中世界,这里采用的是中译本《爱丽丝镜中奇遇记》的通行译名。'的话,这就是个‘愚蠢的名字’。”
说着,她轻轻将肩头披着的金发撩到后面。她穿着一件襟口缝有皮毛的连衣裙,料子有些单薄,但在这暖气充足的房间里,刚好不会寒冷。
“我在日本待了很多年了。”路迪把手放在旁边的炖菜碗上,“来这里是要学习日语,眼下我和同来的朋友都住在日本,一年只回英国一两趟。我们在英国的专业都是国内文学,如果对卡罗尔或他的作品感兴趣的话,随时接受咨询。”
“喜欢日本吗?”窗端开玩笑地说道。
“喜欢。”
窗端听了这句回答,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大大地点了一下头。
“我和朋友都非常喜欢日本!她还说要继续留在日本,我的话,如果能找到‘爱丽丝·魔镜’,就更棒了!”
“是吗?那再多告诉我们一点那镜子的事吧。”观月说道。
“好。各位想必知道,迷路于仙境及镜中世界的少女,现实其实有其原形。”路迪环顾四周,接着说道,“一九五六年四月二十五日,对世界文学史来说,出现了一个命运般的相逢。那就是卡罗尔和少女的首次相遇。当时,刘易斯·卡罗尔还在牛津大学基督堂学院担任数学讲师。那一天,他拿着心爱的照相机前往宿舍长亨利·利德尔的公馆,原本似乎打算去拍大教堂的,但他在公馆的院子里,跟兴高采烈玩耍着的利德尔次女‘爱丽丝·利德尔’相遇了。”
“是吗?这可真不知道!”海上讶然睁着一双虎目。
“这是有名的事实,”路迪的兴奋难以言表,“在这命运般相遇的数年后,也就是一八六二年七月四日,正是《爱丽丝漫游仙境记》另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刘易斯·卡罗尔和利德尔家的三姐妹一同去郊外野餐,这期间,三姐妹磨着他讲故事,卡罗尔只好以‘主人公掉进了兔子洞’开端,即兴创作了一个故事。听罢,‘爱丽丝·利德尔’便向卡罗尔恳求道:‘请给我写个故事!’这就是《爱丽丝漫游仙境记》的雏形——《地下王国的爱丽丝》。”
“嗯,还有吗?”山根唐突地插了一句,“面包。”
“我的给你吧!”路迪被打断话头,颇有些不悦,“好了,我想,大概有人知道下文了吧,一八六二年七月四日,《爱丽丝漫游仙境记》诞生的这一天,发生了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
“难以置信?”
“没错,据伦敦气象台保存的古老记录,那一天,牛津地区似乎是‘凉爽有雨’,然而刘易斯·卡罗尔《爱丽丝漫游仙境记》的开篇诗却描述七月四日的下午是‘金色午后’,称他是在‘晴空下’被要求讲故事的,而据‘爱丽丝·利德尔’本人回忆,那天的太阳就如盛夏时节般高悬于顶。”
“会不会实际下了雨,但卡罗尔他们记错了?”鹫羽问道。
“不排除那个可能,记忆总会美化一些事实,大概是他们把这让人深受感动的日子,想象成了艳阳高照的一天。如此一来,不啻是段很美的佳话!”
“但事实上到底是什么天气呢?”
“这就不清楚了。但是,在《爱丽丝漫游仙境记》里,有‘爱丽丝’及动物们掉进泪池,因衣服湿透而烦恼如何晾干的一段故事,说不定,野餐时曾突然下雨,淋湿了卡罗尔他们的衣服吧。”
“但是,下雨天出去野餐,未免太奇怪了。倘若只是雷阵雨,倒还罢了,但故事里连衣服湿透这种事都写了,本人的记忆却出错,这不太符合常理吧?”窗端歪着头问道。
“的确,如你所说,他们的记录及日记等都写着晴空万里,和气象台的‘有雨’记录相差颇大,这奇妙的分歧到底是为何呢?”
“你想说的是?”
“‘有雨’和‘金色午后’这一对天大矛盾,我觉得其答案是——镜中世界!七月四日,卡罗尔他们去野餐的地点,莫非不是牛津郊区,而是镜中世界?《爱丽丝镜中奇遇记》里描绘的镜中世界,所有东西都是相反的。犯人因没有犯下的罪行而锒铛入狱,偶尔又会因尚未受到的伤害而惨叫,要留在原地就必须竭力奔跑,嘴巴干了就必须吃干巴巴的饼干……所以,卡罗尔他们会不会就是走进了《爱丽丝镜中奇遇记》里面的世界呢?跟七月四日相反的天气,也就是说,虽然是下雨天,卡罗尔他们却体验到了‘盛夏的骄阳’,这不就是镜中世界所反映的现象吗?”
“你是指卡罗尔他们走进了跟我们的世界完全相反的另一个世界里?”鹫羽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惊讶,尖声问道。
“这仅仅是推测。研究七月四日这个问题的,除了文学家,还有气象学家之类。或许,从心理学上就可以解释这些,但我更倾向幻想方面的解释。可能卡罗尔知道能去另一个世界的镜子,或类似镜子的东西。然后,他将其作为虚构的故事写了下来。继《爱丽丝漫游仙境记》之后登场的续集《爱丽丝镜中奇遇记》里面的镜子,会不会就是卡罗尔他们曾经穿越的那面镜子?穿越幻想世界的镜子实际是存在的,而他们却以为那就是现实。”
“那就是‘爱丽丝·魔镜’?”观月和往常一样,淡然说道。
“请各位务必找到‘爱丽丝·魔镜’!按照常理,若那镜子确有其事,想看看是很正常的吧?”
晚餐后,鹫羽回房脱下领带,换上轻便的衬衫,接着便前往客厅。客厅那舒适的大沙发上,窗端和海上正相对而坐,稍远处则坐着山根,古加持站在窗畔。几个人的手上都拿着玻璃酒杯,只有海上提防着会被下毒,故而两手空空。鹫羽和他们打了招呼,走进房间寻觅空着的沙发。
“我能坐这里吗?”
鹫羽指着山根的旁边问道。
“可以,请坐。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肯定会坐在这里。”
鹫羽轻轻颔首,坐了下来,在桌上寻找烟灰缸,却未找到。
“大家都没去搜查镜子?”
“太暗了,什么都干不了。”古加持轻轻将手一摊,“还有一周时间呢,慢慢来吧。”
“嗯,至少在场的各位都打算明天才开始行动,其他人则不清楚。不过,鹫羽君,你好像还是位推理作家吧?”
斜对面的窗端红着脸问道,口齿尚算清楚,只不过似乎有点醉意了。
“哪里,哪里,只是写了些推理评论罢了,还没出过真正的作品,我自认没有创作能力。”
“将来打算写小说?”
“嘿,谁知道呢!希望大学毕业前能写一部吧,视情况而定喽。眼下有侦探工作,又要兼顾学校的功课,说来真是挺忙的。”
“我们正好谈着推理方面的事,希望听听你的想法。”
“哦。”
“我们聊的是所有能称之曰‘物理诡计’的事,虽然平淡无奇,但各种诡计里面,老夫最喜欢的就是物理诡计。山根他们似乎对此不甚了解,请容我解释解释。所谓物理诡计,就是用机械的操作来完成犯罪,反过来说,就是不受人类感情、错觉等心理波动的影响,平稳遵照物理规律而发动的诡计。这通常是犯人欲摆脱嫌疑才挖空心思想出来的计策,偶尔会因大自然的物理规律使事件发生某种变化。因此,物理诡计大致可分两类:一种是‘人类故意设置的诡计’,另一种是‘因自然现象而发生的诡计’。我们谈的正是‘人类故意设置的诡计’。说到底,推理就是犯人的诡谲和侦探的睿智的较量。前者的诡计之多,自不待言。”
“那么,你想问我的是?”
鹫羽觉得话题越扯越远,遂急急催促窗端。
“嗯,问题是物理诡计的脆弱。推理小说中,犯人欲洗脱嫌疑,通常会使用诡计,却反而留下疑点。推理小说之物理诡计的脆弱,首先就是和现实的差距,永远无法填埋这条名曰‘虚构’的鸿沟,永远具有非现实性。物理诡计本身是立足现实的,但几乎被用竭了,而且用过一次就很难再用第二次,这是一条很残酷的规则。这个宇宙的物理规律是有限的,不可能接二连三发明新的物理诡计。物理诡计因此而失去了突破的方向。时至今日,物理诡计依旧寻找着其存在的意义,重复着进化和淘汰的过程,最终迎来末日。物理诡计拥有越是新颖就越背弃现实的宿命。倘若要使用有现实感的诡计,那就只能用针、线、大头针之类东西做出极其简朴的密室。但眼下,哪有推理迷会对这种密室满意?假如老夫看到了用绳子绑住尸体进行移动的诡计,大概会把小说从二楼窗户直接扔出去了,哪里还需要线跟绳索之类!嗯,有现实感的物理诡计一去不复返了,却又不能容许冒渎物理规律的诡计,用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1875-1926),奥地利诗人,其诗歌充满孤独、痛苦的情绪和悲观、虚无的思想,但艺术造诣很高,不仅展示了诗歌的音乐美和雕塑美,更具有一些难以表达的内容,拓展了诗歌的艺术表现领域,对现代诗歌的发展影响巨大。'的诗来形容,就是所谓‘萌芽便灭失’的存在。好了,总算要开始正题了,鹫羽君,你觉得物理诡计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我想这一点和诡计的必然性是无法分割的。就推理小说而言,几乎从未提到过诡计的必然性问题,有一段时期甚至盛行诡计无用论。但现实中,诡计未必没有容身之所,譬如某位魔术师兼侦探小说家'泡坂妻夫(1933-2009),日本著名推理小说家,兼有魔术师的身份。'创作的《诡计交响曲》,那里面的分类表明,诡计不是推理小说特有的东西。换言之,若想复苏推理小说的物理诡计,只需确保该诡计的现实性,确保其使用的必然性,不就行了?”
“你太天真了,”背对着窗户的古加持装模作样道,“你觉得只要有必然性,不管怎样匪夷所思的物理诡计都能被承认?”
“未必。我只是觉得这是个办法。”
“你说的充其量只是理论,假如你写了推理小说,并且将刚才的那番方法论写进小说里,就算读者被你说服,大致同意你的观点,但这就表明物理诡计具有存在意义?”
“难道不是?”
“我不赞同你的观点,当然,你的方法论确有一定的道理可言,但总觉得缺少某种关键的东西。这是一个酷似图面问题的根源性问题,我们探讨着的正是那个。”
“图面问题?”
“解说物理诡计时,偶尔会用上几幅丢人的插图吧?”海上接过话茬,“老爷子刚刚说的,正是物理诡计本身所附带的现实感这一壁障。”
“对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