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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部贴近地面,支离破碎,不忍目睹,地面上溅起的血迹,转瞬之间便已凝固了。
王立恒跌坐在椅子里,下一个是我吗?
马妮烧烤已经初具规模,但年前这一档生意估计赶不上了,她索性邀请李祥福去上海和南京,看看当地的烧烤店,吸取点经验,顺便犒劳一下自己。李祥福想了想,还是推辞了,生意不放心,再一个,两人独处总觉得比较尴尬。马妮心里明镜似地,“你可别说后悔啊。”
临近春节,人们的情绪几欲失控,开始没完没了地喝酒聚会,谁和谁搭上腔就是一桌子酒水,宽大或窄小的路上总是能见到摇摇摆摆的酒鬼。红福酒楼的生意让人眼红,年终单位犒劳会、同事会、朋友会,一些形迹可疑分辨不出职业的人也过来凑热闹,终日人声鼎沸,过度繁荣。
小服务员大多数都是附近或偏远一些地区的农村小姑娘和小伙子,到了这一段时间都归心似箭,相互之间没完没了地打听春节放假的时间,王森总是一句话推掉,“再等两天。”
大年二十五,王森终于宣布,鉴于已经收到多个喜宴订单,红福酒楼春节期间照常营业,在此期间实行轮休,服务员一半回家过节,一半上班,上班人员工资翻番。小姑娘开始唧唧喳喳议论,声音嘈杂得倒像是翻炒黄豆,最后自觉报名留下的没有几个,大堂领班强制性地点了几个名,弄得怨声载道,群情震怒,到了这会儿也顾不上许多了。
李祥福虽然名为红福酒楼的大厨,只不过仅仅负责卤水猪蹄的制作,有自己的小灶和封闭的操作间,每天在里面忙碌的时间不长,大部分的时间,只是和大毛一起站在外卖窗口销售,跟其他两位大厨的接触很少,基本相安无事。
而陈凯和舒来几乎时时面对,到了后来,大家才发现,舒来除了“醋椒桂鱼”,几乎什么都做不成。万般无奈之下,陈凯只好负责大部分菜肴的制作。他瞧不上舒来,话里话外在大家面前带点讽刺挖苦的意味,舒来知道自己的水平,倒是很少接腔。
“醋椒桂鱼”算是一道常见菜,几大菜系差不多都有,陈凯实习的时候也烹制过,印象不算很深,现在见舒来左一盘“醋椒桂鱼”,右一盘“醋椒桂鱼”,似乎准备靠这么一招在红福养老,打心眼里看不起。
私下里细心观看对方的制作,洗净、烫水、冲凉,去黑皮、切十字花、煸炒配料,除腥、文火炖、加葱、香菜、醋,滴香油,过程平淡无奇,看不出一点花花肠子,就是手脚麻利异常,熟练得出奇。自己步骤方法不差分毫,偷偷摸摸练过几回,色香味却都差了一小截,摇头叹息之外,心里更是愤恨。
这回赶上春节,陈凯看着对方恭顺谦和的模样心里就恼火,火苗越烧越旺,一口气再也忍不下了,他摘下身上的围裙狠狠地摔在大堂的餐桌上,“我家里有事,春节休息几天。”
王森被逼上梁山,赶快安抚对方,含含糊糊嘟囔着留下舒来是父亲王立恒的意思,可是无论他怎么动作,陈凯还是拂袖而去。舒来的事情王森早就听说了,早就想把他打发走,但父亲却执意要留下,他也生了几回闷气了。
隋月俏生生地站在总服务台前的时候,面对的正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王森没好气地质问,“你有什么事?”
女孩的脸庞竟然微微红了一下,“应聘。”
王森本想一推了之,想起人手的短缺,不耐烦地对大堂领班示意,“过去面试一下。”
女孩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略带羞涩地说,“我想应聘厨师。”
屋里的人群安静了一下,憋不住轰然而笑,王森脸上一冷,就想发火,忽然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缓和下去,这几天哪里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了,春节期间难道只靠舒来的“醋椒桂鱼”顶大梁?好好地把红福酒楼的招牌在大过年的时候砸了?这么傻呆呆耗着,还不如先看看再说。
酒楼的采购才从市场回来,大筐小捆的弄回来一大车,现成的原材料,说着不如练着,“你先做两样拿手菜,需要什么跟舒师傅打招呼。”
隋月点点头,肩背着一个大挎包走过人群,李祥福在一刹那间若有所思,大厅浑浊的呼吸里,他竟然嗅到一种非常熟悉的味道。
他闻到了乌梅酸酸的味道。不相信似地,他紧盯着隋月的背影愣愣地发呆。
两个多小时以后,端上来两份菜肴,一荤一素。先上来的是一份素炒什锦,里面是最常见的冬菇、冬笋、胡萝卜、鸡蛋皮等东西,这道菜很适合作餐桌的鲜素菜,色泽五彩缤纷,入口软嫩鲜香,王森、李祥福包括舒来品尝后,面部都有一种无法言表的愉快。
后上的是一份汤,从捞上来的小块的肉上判断,这应该是鸭汤,但你根本闻不到鸭子原有的腥腻,口鼻之间,感受的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清爽,没有粗糙肥厚的沉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致轻巧的清凉,他们闻到了柠檬的清雅,但是余味的端庄却无法猜测。
隋月的神态有一丝紧张,但深藏的笑纹里,却有一种无法掩饰的自信,一切的结果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她用餐巾纸擦了擦手上的水滴,略带调皮地看着王森,“王经理,怎么样?考试及格吗?”
王森不住点头,“人不可貌相,隋师傅的厨艺是祖上传下来的?”
隋月点点头,“也算是吧,老家开着一个小饭馆糊口,我出来的早,手艺放了很久,见笑了。”
“这两样是我家小店的招牌菜,炒素什锦,柠梅鸭汤。”她看着餐桌边的几个人,“味道还说得过去吗?”
李祥福追问了一句,“什么鸭汤?”
隋月仔细而专著地看了他一眼,“柠梅,柠檬和乌梅,鸭汤主要是柠檬和乌梅炖……”
话还没有说完,桌边的三个人一齐站了起来,凳子咣啷啷响着,不知是谁手里的筷子和调羹稀哩哗啦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三个人用牙疼一样的声音重复着,“乌梅?”
“是的。”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飞快地把眼光移走。
王森最先打破僵局,“隋师傅,我代表红福酒楼欢迎你。”
李祥福明白自己的惊诧之色无法掩盖的根由,而王森和舒来竟然也如此震惊,却是他意想不到的。菜肴之中使用乌梅这种配料,在他看来即使不算异想天开,至少称得上是独创,至少在他接触的圈子里没有人使用过,但就在座的几人看来,却早在意料之中,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下午休息的时候,他走出酒楼,来到那条街上,望着那条似是而非的大街,第一次察觉出陌生,来回过了几趟,那块黑底金字的“香香杂货铺”招牌竟然遍寻不见。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每次他需要的时候,总会找到这个小店。快到春节了,难道店主提前回家过年了?就算回家了,招牌也应该挂着啊,难道不做生意了?如果没有乌梅,还会有卤水猪蹄吗?想到家里不多的一小袋乌梅,寒冷的腊月底,急促哈出的气体变成了一团团白雾,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粒。
回到酒楼,他紧紧地盯着隋月,女孩修长矫健、结实灵巧,与生俱来一种凌厉和坚定,他拿着托盘走了过去,“隋师傅,我想问你一件事。”
隋月扭过身来,“叫我阿月吧,什么事?”
李祥福佯装不在意,“我想问一下,你的乌梅在哪里买的?”
隋月的小虎牙露了出来,晃得他一阵心慌, “我从老家带来的,这回没带多少,” 似乎是有意无意地说,“真有意思,王经理和舒师傅也想买乌梅。”
看着李祥福微微失望的面孔,隋月连忙安慰他,“过完年我回家一趟,给你们带一些过来。”
李祥福客气地道过谢,“你老家是哪里的?”
隋月又一次笑了起来,“我老家在如屏县秀临镇,离这儿六百多里,是山区,路不好走。”
“如屏县秀临镇?”他在心里嘀咕,看来盛产乌梅的不仅仅是梅林镇这一个地方,随即放下了心,无论多远,只要能有个具体的地名就好办了。
快要下班的时候,马妮过来了,拉开裤腿,左腿上一大块肉紫红紫红地,还有一大片破了皮,渗出些血丝,然后又把袖子撸上去,又是一大块,李祥福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马妮遇到了两件有惊无险的事。上午在小巷里被不明方向的砖头砸过一次,下午在新旧城交汇的地方被一辆卡车挤到路边,“要不是后面过来人,我就没命了。”她吸了口气,“你说为什么有人要害我?”
李祥福终于明白了,“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开什么玩笑?害你干什么?图财,你全投进这个店里,手里光溜溜,”他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要是图色,那眼神也太差了,你看看你的模样……”
马妮张了张嘴,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下台阶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坐到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李祥福瞅着那个柔弱的背影,忽然觉出自己玩笑的残忍和不恰当。
他跑过去,把她扶起来,马妮“哎哟”一声又坐了下去,刚才的一跤把原来的伤口颠破了,又开始流血了。
李祥福把她架起来,“还是先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
马妮不再吱声,两人一瘸一拐向不远处的医院走去。赶上来了急诊,等伤口包扎好,打上破伤风,马路上已经空荡荡地没有几个人了。在医院大门口,李祥福犹豫了一下,“我叫辆车送你回去吧。”马妮不说话,独自拐着往前走,李祥福只好跟在后面。
灯光把街面染成灰黄色,寥寥几个行人在暗处流动,他们闻到了从临街拆除的老房子里不断涌出的腐朽和霉腥味,拐角处,原有的路灯失去了光辉,马妮回过头,“你回去吧,我到家了。”
李祥福停下脚步,望着她一拐一拐向前走去,然后转过身来,忽然,他想起什么似地扭回头,看到两个人影从暗处探出来,远远地跟在马妮身后,不禁心中一动,悄悄地跟了上去。最初的搏斗是怎样开始的,李祥福想不起来了,他在漆黑一团的胡同里大打出手,口中发出粗浊的喘气声。
等拉着马妮逃回大街上,等“110”赶到时,两个歹徒已经逃跑了,到派出所接受调查的路上,李祥福忽然意识到,马妮说的话是真的,确实有人要杀她。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回到马妮的家里,屋里因为缺少整理而显得有些凌乱。准备告辞的时候,马妮说了句“谢谢!”然后阻挡着他, “太晚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事?我哥哥快要结婚,去新房了……”然后用嘴角朝沙发的方向努努,“你躺下歇一会儿吧。”李祥福迟疑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你休息吧。”
马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浑身像散了架,又烫又痛,什么姿势都不舒服,终于坐了起来,拉开屋门,来到客厅,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李祥福看了看她,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没说话。
然后有一种相当尴尬的气氛弥漫在空间,李祥福终于开了口,“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马妮很困惑地摇头,“我真不知道。”
“你得罪过人吗?”李祥福启发着她,“生意上的事或者别的事?”
马妮翻着眼睛吃力地想了片刻,“真没有,我最近就是盘了这个店,去上海南京一趟。”
李祥福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