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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还会娶她呢?
在当时这问题似乎关系甚大——伊莉莎白才17岁——于是全家团结一致,保全她的名节。洛耶法斯是个古老的军人家族,从克里米亚战争到朝鲜战争时在北纬38度线的对峙,无不战功彪炳。人工流产是不成了,因为伊莉莎白拖延过久,而若要避免单亲妈妈和未婚生子的污名,就只剩下送养一途。或许是天真了些,不过即使在1973年妇女解放运动已颇见成绩的年头,一桩“好”婚姻,仍然是洛耶法斯夫妇解决女儿放荡行为的惟一法子。他们希望她一旦安顿下来,能学会什么叫责任。
事先商议好的说辞是,伊莉莎白罹患了淋巴腺热病,这种疾病令人变得衰弱,而且具有传染性,伊莉莎白必须在家隔离三个月。她父母的那一干交情或深或浅的朋友无不沉默地表示同情,其实他们对洛耶法斯家的孩子并没有多少好感。至于其余的人,也就是洛耶法斯庄园的佃农与雇工来说,伊莉莎白仍旧是她一贯的野性难驯,每一入夜便溜出母亲的约束,去喝酒纵欲到疯傻,对胎儿可能造成的损害毫无悔疚。反正不会是她的孩子,她干嘛要在意?她恨不能摆脱了它,而做爱越粗暴,越是有那样的可能。
医生与助产婆皆守口如瓶,到了产期那一天,一个健壮得令人讶异的婴儿诞生了。这一次的经历之后,苍白纤弱的伊莉莎白被送去伦敦的一所精修学校,在那里和一个把她的弱不禁风与动辄落泪视为可爱的准男爵之子相遇并结婚。
至于南西,她在仙丝戴大宅只是匆匆过客,出生没几个小时便经由认养机构把她给了一对来自赫特福德郡农场、膝下无子的夫妇。在农场上,她的身世来历无人知情,亦无关紧要。史密斯夫妇都是慈蔼的人,对这个别人送给他们的孩子宠爱有加,从不隐瞒她被收养的真相,并将她那些较优秀的资质——特别是让她能考上牛津的聪颖天资——归功于她的亲生父母。
南西却将一切归功于她作为独生孩子的地位、她父母的悉心栽培、他们对良好教育的坚执、对她的种种野心永不言倦的支持。她极少想起她的生物传承。信任着两个好人的爱,南西不认为幻想那个曾经遗弃她的女人有什么意义。不管她是何方神圣,她的故事已叙述再三,将来还会一再地复述——单身女人、意外怀孕、没人要的婴儿。这个母亲在她女儿的故事里没有立足之地……
……本来也不会有,若非那个锲而不舍的律师凭着认养机构的记录,寻访南西到赫特福德郡的史密斯家。几封信杳无回音之后,他跑来敲农庄的门,而难得这样的机缘巧合,正遇上南西休假在家。
是她母亲说服她去跟他交谈的。玛莉在马厩找到女儿时,南西正擦拭着猛烈策骑之际溅到“赤龙”腰腹上的泥巴。那马儿对于家里来了律师的反应——嗤之以鼻——把南西的反应学得惟妙惟肖,弄得她忍不住赞许地吻了吻它的马嘴。这才是真见识,她对玛莉说。“赤龙”能从千里外嗅得到魔鬼。怎样了?安克登先生表明来意了没有,抑或仍一味地闪烁其词?
他的来信是法律修辞堆砌出的杰作,乍看下似乎暗示一笔遗产——“南西·史密斯,出生于1973年5月23日……裨益于你之事宜……”细读字里行间——“受洛耶法斯家族委托……相关之议题……请确认出生日期……”——意味着这是她生母僭越认养条例的审慎试探。南西一概不想搭理——“我姓史密斯”——但她的养母劝她要仁慈。
玛莉·史密斯从来就不忍心给别人钉子碰,何况那人是一个没认识过自己亲生孩子的女人。她给了你生命,她说,仿佛那就是和一个陌生人开展一段关系的充分理由。生性讲求实际的南西想劝玛莉别去打开那一罐虫子,但是一如既往,她没法叫自己违背软心肠妈妈的愿望。玛莉的天赋异禀是启发别人的最大优点,因为她拒绝看见别人的缺点,也就是说缺点并不存在——至少在她眼中——但也因此注定了她要承受许多失望。
南西担心这会是另一个失望。她玩世不恭地设想“相认”的结果不外乎两种,也因此之前她不理睬律师的来信。一种是她与生母相处得来,一种是相处不来,而不论是哪一种剧情,都少不得要走上一趟充满罪恶感的心灵之旅。她的看法是,一个人的一生只容得下一个母亲,再加第二个母亲的感情包袱只是自找麻烦把人生复杂化。玛莉却硬要为那女人设身处地着想,硬是看不到其中的两难。没人要求你作出抉择呀,她辩说,正如没人要求你在我和你爸爸中间选一个。我们一生中都爱着许多人,为什么这次是例外?
这是个只能事后解答的问题,南西心想,到时只怕为时已晚。一旦两相接触,便无法当它没发生。她暗忖玛莉的动机会不会是自豪,她想在这位素未谋面的女人面前炫耀一番吗?就算是,难道就有错?这其中的志得意满,南西又何尝能免疫。看看我,我就是那个你不要的小孩,不必沾你的光,我照样能成就自己。假如有爸爸在场给她撑腰,说不定她会反对得更坚决一些。在争战不休的生母与继母之间长大的父亲,对嫉妒的来龙去脉比妈妈理解得更透彻。然而时值八月天,他忙着收割,在他的缺席中,她让步了。她跟自己说,小事一桩而已。想像永远要比现实来得可怕。
狐狸不祥3(2)
在门廊旁客厅里等待的马克·安克登开始感到极度不安。史密斯的姓氏,再加上住址——克洛夫特下谷,库姆农场——导致他假设了这是一个住在佃农小房舍里的农庄工人家庭。此刻置身于这个满室书籍与破旧皮革家具的房间,他没把握自己在信里赋予洛耶法斯这层关系的分量,在这名养女身上能起什么作用。
一幅挂在壁炉上方的19世纪地图,显示克洛夫特下谷与库姆·克洛夫特是两个独立的区域。另一幅挂在它旁边的较近期地图则显示,这两处地方已划归在同一界线之内,并更名为库姆农场。由于库姆·克洛夫特农庄面对大马路,这一家人分明是选择了较偏僻的克洛夫特下谷作为住所。马克咒骂自己过分武断轻下结论。世界往前迈进了,他该晓得不能仅凭这对夫妇叫做约翰与玛莉·史密斯这样寻常平民化的名字便轻率地断定他们是工人。
他的眼睛老是望向高据着壁炉架的一张相片。那是一个笑开怀的少女,身披学士袍,头戴方帽,相片下方镌刻着“牛津大学圣希尔达学院,1995”等字样。这就是那个女儿,他心想。年龄相符,虽然跟她那呆头呆脑、洋娃娃般的生母毫无相似之处。这整桩事情是个噩梦。他原先以为这女孩会很好打发——比较粗鲁且教育程度不怎么样的另一个伊莉莎白——结果他要面对的却是一个牛津毕业生,出身家庭的殷实背景大概不下于他所代表的那户人家。
门开处,他从椅子起身,趋前用力握了握南西的手。“谢谢你见我,史密斯小姐,我是马克·安克登,我代表洛耶法斯家族。我晓得这趟来非常地打扰,但我的当事人给我很大的压力,叫我务必要找到你。”
他30岁出头,高个子,黑发,就跟南西从他来信的调调所构想的差不多:自负、盛气凌人、表面包装着一层专业魅力。她认得这种类型,每天上班都要打交道的。如果说说笑笑的方式说服不了她,他会不惜来硬的。他一定是个成功的律师,他身上的那套西装若是少于1000镑他就是捡了大便宜,可是当她看见他蹑足走过院子时溅得满鞋满裤管的泥巴,又不禁觉得好笑。
她也高,且比相片中显得更健壮一些,短黑头发,褐色眼睛。她穿着宽松运动衫和牛仔裤的真面目,和她那金发蓝眼的母亲差别之大让马克疑心认养机构的档案有谬误,直到她微微一笑招呼他再度就座。那一笑,那没有触及眼睛的简短礼仪,简直是詹姆士·洛耶法斯的翻版,真是令人大吃一惊。
“我的天!”他说。
她轻蹙着眉头瞅着他,在另一张椅子坐下。“该是史密斯上尉,”她柔和地纠正,“我是皇家工程师的军官。”
马克管不住自己,“我的天!”他又说。
她不理他。“你好运碰上我在家,我刚好有两周的休假,平常我都在科索沃的基地。”她看见他的嘴巴马上又要张开,“请你别再说‘我的天’,”她说,“你让我觉得像一只在耍猴子戏的猴子。”
老天!她确实像詹姆士!“对不起。”
她点点头,“你找我有什么事,安克登先生?”
她问得过于单刀直入,使他一时有点支支吾吾的。“你有没有收到我的信?”
“有。”
“那你知道我代表洛克——”
“你已经再三声明过了,”她不耐烦地打断他,“他们很有名气吗?我是不是应当晓得他们是谁?”
“他们住在多塞特郡。”
“是嘛!”她很感滑稽地发了声笑,“那么此刻坐在你眼前的就是个不识货的南西·史密斯,安克登先生。我和多塞特郡素无渊源,一时之间我想不起认识过什么人是住在多塞特郡的,我不认识什么姓洛耶法斯的人家……不管是多塞特郡或其他地方的。”
他靠向椅背,十指在嘴前交叠成塔,“伊莉莎白·洛耶法斯是你的生母。”
如果他希望给她一个意外的话,他失望了。她那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仿佛他不妨索性说她的母亲是皇室成员。
“那么你在做的事情是违法的,”她心平气和地说,“关于被收养的孩子的法例是非常明确的,生父或生母可以单方面公开接触的意愿,但是那个孩子没有回应的义务。我不回你的信就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我没有和你当事人见面的意愿。”
她的口音是赫特福德郡双亲的呢哝软语,但她的理直气壮却一点也不输给马克,且把他逼向下风。他原想变换策略赚取她的同情,可是她的面无表情摆明了她不会轻易改变心意。他总不能告诉她真相。要是她晓得了他曾经用尽一切力量来阻止这一场不会有好结果的无聊追寻,一定会气上加气。没有人知道那孩子落在何方,或者是怎样长大的,所以马克极力反对去向一个低下的小拜金女献殷勤,给家族惹来更糟糕的事端。
(“还能更糟吗?”当初詹姆士淡然地回应道。)
南西尖锐地瞄瞄腕表,使他的不安更升一级。“我没有多少工夫,安克登先生。我星期五就要归队,想善用剩下的时间。我从未表示有意和我的亲生父母中的任何一个见面,你能不能解释你来这里的目的?”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收到了我的信。”
“那你应该到邮局查问,你的信是用挂号寄的,其中两封还一路追到了科索沃给我,这得感谢我妈妈签了收条。”
狐狸不祥3(3)
“我本来希望你在我附上的回邮卡片上签收认可,但是你没那么做,我只能假设信没送到你的手上。”
她摇了摇头。满口谎言的混蛋!“如果你的诚实只到这种程度,我们不妨就此结束吧。任谁也没有义务回复未经同意而发出的信函,你用挂号寄——”她直视他,“而我不回信,就已经是不想和你通信的充分证明。”
“对不起,”他又说,“但我仅有的资料是你被认养时所登记的名字和地址。谁晓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