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扶疏呵呵的笑了两声,不再言语,碧梦清却想起了一年前的那日。
一年前的那日,她刚好外出采药,方小月在众人的酒中下了剧毒,武林盟攻上白衣教,教内弟子死伤无数。她冲进火光中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血泊中,残留着微弱的气息。那一刻她什么也没有多想,就去抱起他努力的带着他冲出火海。
他恍恍惚惚中唤了一声“小月”,手无力的握着她的手腕,眼睛却还是闭的,声音微弱的只有凑到他嘴边才能听到。
碧梦清只听到了三个字:“床,暗道。”
床下有暗道,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找机关,索性一掌将整张床劈开,果然露出了床下的暗道。
那一战中,除了驻守教外的弟子,白衣教几乎全军覆没,而他也身中剧毒,又受了太重的伤,引发了潜藏在他体内多年的毒,两毒并发,生出另一种毒来,即便是冰蚕也没有办法挽救他的性命,她只好采取了以毒攻毒的法子——不过是用慢性自杀的方式延缓他的死期罢了。
这毒每隔三个月便会发作一次,每发作一次便会让人觉得身堕冰渊,生不如死。如果不及时将体内发作的毒性控制住,也会死。
自那之后,扶疏在床上整整昏睡了半年,人也急速的消瘦下来。他醒来后什么也没多问,几乎天天将自己闷在一间小黑屋中,这样大约过了半个月,他开始着手调查幕后黑手,有了结果之后却不急于报仇,而是宣布闭关。也就是在那时,他的武功突破了从前的限制,人变得比以前更加安静,连时常挂在脸上的微笑也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真正嗜血的魔头。从头至尾,他一次也没有提起过方小月的名字,仿佛生命中不曾存在这个人。
碧梦清轻叹了一口气,起身道:“红柳姑娘也该醒过来了,我去隔壁看看。”
“嗯。”他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伊红柳是在天亮的时候苏醒过来的。
扶疏急忙换好衣服,推开了隔壁的门。伊红柳撑着脑袋坐在床上,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扶着门框站在那里。
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里是浓重的露水的味道,扶疏背对着天光,身后是一弯还未隐去的弦月。
“公子,你瘦了很多。”她想,她应该有很多话和他说,可话到了嘴边,却化作了无言,眼里只剩下他消瘦的脸庞。明明是瘦骨嶙峋的样子,却无端的给了人一种飘逸的感觉,飘渺而不可捉摸,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你也变了很多。”扶疏微笑回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没死就好,已经死了太多的人。”
伊红柳轻轻叹了一声,本该年轻的脸庞上却多了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感:“是啊,这一年来就跟做梦似的,直到现在我都还分不清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幻。”
“你身体可还有不适?”扶疏显然是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谈,转移了话题。
伊红柳摇头,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想问些什么,终究又隐忍下去。
扶疏从伊红柳房中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他抬头看了一样东方,并不是很刺眼的光芒,天空被朝阳染得十分绚丽。
一个做侍女打扮的姑娘满脸犹豫的走到他面前,施了礼,欲言又止。扶疏乜她一眼,开口问道:“什么事?”
“禀告教主,您昨天带回来的那姑娘她、她不肯吃饭。”
扶疏愣了一下,昨夜一直忙着替伊红柳恢复记忆,又赶上自己毒发,倒是一时没顾得上方小月,从伊红柳口中听到方小月傻了的时候,他的确很震惊,像她那样的姑娘居然也会困死在自己给自己设的局中,口中皆是满满的苦涩,她手上沾的都是白衣教徒的鲜血,即使他再心疼她,他们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扶疏立刻往方小月的院子走,刚要伸手推门的时候,身边的侍女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教、教主,那姑娘不在这里。”
扶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顺着侍女的目光望过去。屋外放着一口废弃的大缸,大缸后面露出一截衣摆。他脸色变了变,疾步走过去,果然见到方小月趴在缸后,对着一群蚂蚁发呆。
扶疏顿时火大,怒道:“到底怎么回事?”
侍女吓得跪在他面前:“教主饶命!教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姑娘她不肯理奴婢,奴婢怎么劝都不听奴婢的话。”
扶疏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火气压了下去。似乎从半年前醒来,他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暴躁,一点点小事都能勾起他的杀意。他慢慢俯□去,凝眸看着地上脏兮兮的姑娘,柔声唤道:“小月。”
方小月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蚂蚁。
扶疏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他承认,他已经没有了足够的耐心,他的时间不多了。
方小月奋力的挣扎着,不哭也不叫,只是使劲的想摆脱掉他的禁锢。扶疏索性将她横抱在怀中,吩咐道:“备热水。”
热水很快备好,浴桶大的几乎可以坐进两个人。扶疏放开方小月,冷声道:“脱衣服。”
方小月自然听不懂,转身往外跑。
他烦躁的抓住她,伸手点了她的穴道,有些粗暴的褪掉她的衣服,不带任何情、欲的。她身上太脏了,生性喜洁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方小月空茫的眼神中终于多了几分害怕的神色,恐惧是人的本能,即使是傻子也能感知到恐惧。见到她这副模样,扶疏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放柔了声音安慰道:“别怕。”
许是这一声安慰真的起了作用,方小月抬眸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点疑惑,偏头打量着他的脸。
扶疏捧了水泼在她身上,水中放着花瓣,清香弥漫在氤氲的雾气中,连带着扶疏的眼睛都湿润了几分。
方小月眼中的迷惑更深了几分,她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人心里觉得莫名的难受。
本该暧昧的场景却因为两个人的心无杂念,无端的多了几分圣洁的感觉,他替她搓去身上的污垢,指尖拂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像是对待自己的信仰,小心翼翼,绝望不甘种种复杂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了一声轻叹:“小月。”
他还记得她告诉他名字时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他替她解了穴道,她趴在桶沿,手里捏着几片花瓣。他顺道将她的头发也洗了,取了干毛巾,将她从水里抱了出来。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肌肤上滚了下来,他替她将身体擦干,拿了件干净的衣服替她穿上,然后自己脱了衣服跨进浴桶中顺道洗了一下。
方小月不知何时已经歪着身子在床上睡着了,扶疏穿好衣服,用被子将她裹好,想了想,自己也进到被子中,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将头深深的埋在她的脖颈处,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很安心。
方小月夜里是被冷醒的,她张开眼睛,迷茫的看着身边蜷缩成一团的男人。男人紧紧闭着眼睛,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似乎是陷入了梦魇中,浑身都处于紧绷中,像一根弦,也许下一刻就会崩断。
方小月张开手将他抱在怀里,学着他今天的样子,歪着脑袋说了一句:“别怕。”
☆、第五十八章
天色微微亮,琴声穿透凉风,叮叮咚咚在屋子里响起。
方小月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窗户边的男人。他的腿上放着一把琴,琴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迷茫的朝他走去,在他的腿边蹲下,歪着脑袋看他怀中的琴。
“记得吗?以前你最喜欢听我弹琴了。”扶疏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她只是盯着他面前的琴,不点头也不摇头。扶疏慢慢拨动琴弦,曲音从指尖流泻而出,是治愈的安魂调。
两人都沉浸在乐声中,方小月空茫的眸中似乎多了一些内容,凝眸去看,却又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似乎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除了用早饭,两人几乎是在琴声中度过的。下午的时候,扶疏带着方小月外出,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弹奏那首安魂调。
如此重复着,就这样过了大约半个月的光景。这日用过晚饭,方小月早早的便睡了。扶疏一个人坐在桌边,盯着面前跳动的烛光,神情恍惚。
敲门声响起,扶疏瞥了一眼门扉,朱唇微启:“进来。”
进来的有两人。伊红柳和萧紫菡。
一年前的血战中,萧紫菡与锦离皆幸免于难,却受了一身重伤,锦离更是以一条断臂作为代价。
扶疏像是早知道她们会来似的,一点也不惊讶。萧紫菡上前一步,单膝跪在了地上,直接说明了来意:“紫菡代表神教弟子请求教主处死方小月。”
扶疏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做出回应,而是转头问伊红柳:“你呢?你也是这样想的。”
伊红柳摇头:“一切但凭公子决断,红柳听公子的。”
萧紫菡急道:“教主难道忘了自己曾在死去的弟子坟前发下的血誓?”
扶疏转头看熟睡的方小月,她背对着他,怀里紧紧抱着被子,像一个乖巧的孩子。他微微的笑了起来,自受伤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笑过:“那么便依你们所求,三日后以火刑处死方小月,以告慰我神教弟子的在天之灵。”
伊红柳震惊的看他,只见他依旧一脸微笑,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多谢教主成全。”萧紫菡抱拳,起身往外走,伊红柳也跟着出去,等她们都离开后,扶疏继续看了会烛火,然后也开始往外走,谁也没有注意到明明还在沉睡中的方小月已然泪流满面。
第二天扶疏继续弹安魂调给方小月听,仿佛昨夜下令处死她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萧紫菡担心有人救走方小月,暗中加派了人手监视,扶疏也只是微微一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的方小月没什么异样,依旧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听他弹琴。一曲安魂调结束后,方小月忽然起身,从背后将扶疏抱住。扶疏没有动,只是任她这样抱着。
夜里扶疏没有在自己的房内歇息,他这几日夜里都没有歇在房里。沉睡中的方小月忽然睁开眼睛,迅速的穿好衣服,推开窗户跳了出去,出乎意料的是萧紫菡安排的人手并没有阻拦她。她心中虽觉得奇怪,却没有时间去纠结这些了。一路狂奔,快逃出他们的势力范围时,前方忽然多了一人。
方小月顿住脚步,仰起头来,凉凉的笑了:“嫂子,连你也要拦我吗?”
伊红柳脸上出现类似屈辱的表情,咬牙道:“够了,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一个替身,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嫂子?”
方小月愣了一下。
伊红柳续道:“公子让我来送你。”
方小月一点也不吃惊。安魂调有治愈的能力,其实早就多天以前她就已经清醒,她没有笨到不知道扶疏已经发现她清醒了,只是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装作不知道而已。
回想这一年来过的浑浑噩噩的日子,仿佛大梦一场,在那个梦中,扶疏没有离去,也没有变。醒来的那一刻,看到的是白衣飘飘的扶疏,眉眼间凝着一股沧桑,她有种强烈的错觉,这又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古老而荒凉的梦境,他只是梦境中的一抹剪影而已。
“对不起,我、我只是不能死在他手里而已,我可以死在任何人手中,却不能死在他手里。”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手里,那该是一件多绝望的事。她不是坚强的姑娘,如果这样死掉,她会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