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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榭见她眼睛圆圆的,表情趣怪,不由伸出指头在她白嫩的脸颊上摁了一下:“傻阿璎,我和你一起进宫,我去见陛下,你递牌子见皇后娘娘。”如果顺利的话,他撺掇了承胤帝一起去见皇后,趁机和姐姐见一面;即使他见不着姐姐,阿璎能过去,姐姐也能得到一些慰藉。
韩璎很听傅榭的话,她有自己的想法——傅榭对她那么好,那么她对傅榭的亲人好一些,不也很应该么?
所以她虽然还有一些不想起床,可是为了傅榭,还是哼哼唧唧爬了起来。
傅榭双手环抱立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见她一直磨磨蹭蹭的,便有些不耐烦,索性走过去,弯腰捞起韩璎抱在怀里,大步进了浴间。
韩璎从浴间出来后,傅榭叫了洗春她们进来侍候,自己又去琴韵堂练习射箭去了。
卧室的窗子大开着,初夏微热的风缓缓拂了进来,窗外那丛碧绿的芭蕉映得整个室内绿意盎然。
韩璎吩咐洗春把那套外罩着绣花白纱罩衣的碧色窄袖衫和素白长裙拿了出来,又吩咐润秋:“今日戴那套祖母绿宝石头面。”
傅榭正在琴韵堂前的靶场练习射箭,傅松就来了。
傅松见弟弟正在专心致志地拉弓瞄准,便讪讪地走了过去,搭讪道:“三弟,你的箭术愈发好了!”
傅榭看都不看他,挽弓如满月,远远地朝前方的靶心射出一支羽箭。
只听“噗”的一声,那支羽箭穿透了靶心,钉在了靶心后的白杨树上,犹自“嗡嗡”作响。
傅松被吓了一大跳,连蹿带蹦跑了过去,用力拔出深深射入树身的羽箭,转身正要说话,却发现傅榭已经拉开了大弓搭上了羽箭,而箭尖正对着自己。
他一下子呆在了那里,似乎被钉在了那里似的,浑身一动也动不了了,只有冷汗顺着发鬓淌了下来,背上也全是冷汗。
傅松虽然比傅榭大几岁,可傅榭从小心眼就多,再大一点武力值又高,他和傅栎从小就怕傅榭,如今虽然长大了,却更怕了。
正在傅松被傅榭吓得快要尿裤子的时候,立在旁边的亲随、扈卫和禁军的统领校尉们忽然出声:“见过少夫人!”
傅松艰难地移动脖子,看向靶场大门方向,见一个穿着碧色窄袖衫素白长裙极美貌的少妇带着几个丫鬟慢慢走了过来。
他认出了是傅榭的妻子韩璎,忙开口道:“弟……”
傅榭幽深凤眼微微眯起,看向了他,傅松当下便把剩下的那个“妹”字给强咽了下去,尽力调动眼神向韩璎求救。
韩璎过来寻傅榭,见他弯弓引箭对着傅松,吓了一跳,忙道:“哥哥,怎么了?”
傅榭看了她一眼,缓缓移开了箭尖,面无表情道:“我和大哥开个玩笑。”
韩璎感觉到了气氛的紧绷,有心缓和气氛,故意引开话题道:“哥哥,你会射连珠箭么?”
傅榭睨了她一眼,松开弓弦,又拔了支羽箭,两箭一起搭上,然后开始拉弓。
随着“嗖嗖”两声,两箭连珠射出,先后击在了前方演武场边缘插的银枪的雪刃上,只听得“咣咣”两声,火花四溅,银枪的雪刃竟然被射了出去,与连珠箭一起刺入了前方的地上。
韩璎看得目眩神迷,她还真没想到傅榭居然箭术通神。
她瞪圆眼睛仰首看着傅榭:“哥哥,你好厉害!”
傅榭被心爱的妻子用这样崇拜的眼神看着,骨头都快酥了,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凤眼亮晶晶的,嘴角轻轻弯起,瞧着可是开心得很。
傅松弯腰在那里喘了半天,这会儿腿才不软了,慢慢走了过来,埋怨傅榭道:“三弟,你刚才太过分了,我可真要吓尿了!”
傅榭看向傅松,缓缓道:“大哥,镇西将军府的饷银已经到手,你该回去了。”
傅松:“……”他知道自己答应过傅榭,饷银一到手就该回西疆了,可是永寿长公主又美又野又傲又高贵,他骑着永寿长公主,就像把整个大周皇族骑在了身下,实在是得意得很,他舍不得离了永寿长公主……不过,到了此刻,傅榭逼他在自己的性命和永寿长公主中间选一个,他不得不选自己的命了。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三弟,大哥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回凉州了,今晚给大哥我饯行吧!咱们一醉方休!”
傅榭深深看了他一眼:“好,一醉方休!”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傅松再不走的话,他就亲自押着傅松离开京城。
傅平已经让车夫把韩璎的青绸沉香车赶了出来。
傅榭搀扶着韩璎上了车,正要松开韩璎的手,却被韩璎给拉住了。
韩璎清澈的眼睛紧紧看着他:“哥哥,凡事小心!”她方才见傅榭用箭指着傅松,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傅榭素日总是高贵优雅,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可今日的傅榭很富有攻击性,像一把时刻准备抽出剑鞘的剑,像一支即将射出的羽箭,令人心生凛然……
傅榭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嗯”了一声,临离开又交代了一句:“你在皇后娘娘的坤宁殿中,如果陛下去了,你就提前去东侧殿回避。”陛下极为好色,虽然有许立洋照应,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韩璎眯着眼笑:“知道了,哥哥!”傅榭老是把她当小孩子……
进了皇宫,自有秉笔太监许浣河引了傅榭往承胤帝所居的崇政殿而去,而韩璎则由许立洋和傅皇后宫里的女官楚雅引着往坤宁殿去了。
崇政殿正殿纱帘隐隐奇香袅袅,原先华丽典雅的宫殿已经被彻底改成了道家的道观:殿外匾额上的“崇政”二字被抠去了,新换上的是“三清”二字;殿内正中的御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帘幕掩映下的老子塑像;在浓郁的檀香烟雾中,承胤帝盘腿坐在塑像前铺设的明黄蒲团上,手里拿着拂尘,正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傅榭立在一侧候了半日,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承胤帝给引到坤宁殿去——自从承胤帝投入张天师的怀抱,平时只见张天师和新入宫的崔昭仪,连傅皇后他都不肯见了。
承胤帝才睁开了眼睛,见傅榭来了,不由眉开眼笑,正要说话,却忽然收敛笑意,稽首道:“小榭,道家讲究‘清静无为’,朕颇有慧根,今已至‘“离境坐忘’之境界了!”
傅榭听得一阵蛋疼,略一思索,便开始忽悠承胤帝:“陛下,微臣近来读书有得,想与陛下您谈谈天人合一与得道成仙的关系。”
一听傅榭要和他谈飞升,承胤帝大感兴趣,连连招手:“小榭,坐下谈!”
自从上次在静园见过一面,许立洋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韩璎了。
见到因为苦夏略清减了一些,更显得身子袅娜的韩璎,许立洋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又有些担心:“少夫人,您怎么瘦了?”
韩璎闻言又惊又喜:“真的么?”她早就盼着自己稍微瘦一些了!
许立洋见她双目盈盈肌肤莹润,知她身体康健,心里这才放松了一些,含笑道:“是。”
韩璎见楚雅也过来了,忙看向楚雅。
楚雅见韩璎和许立洋态度亲昵,正有些不自在,见韩璎看了过来,忙屈膝给韩璎行礼。
韩璎忙扶起她含笑道:“楚雅姐姐,我可不敢当!”
当下一行人往坤宁殿而去。
坤宁殿内颇为雅静,绣着兰花的雪白纱幕层层叠叠,重重帘幕间缭绕着好闻的瓜果清香。
韩璎给傅皇后行罢礼后在绣凳上坐下,这才向端坐在细竹丝榻上的傅皇后看了过去。
傅皇后看上去似乎比上次在鲁州见面时瘦了不少,下巴变得尖尖的,气色也不好,肌肤白得都快要透明了,只有腹部隆了起来。
韩璎心中担心极了,不由道:“娘娘您……”
傅皇后疲惫地看着韩璎,有气无力地招了招手:“阿璎,你过来陪着我坐。”
韩璎听话地起身走了过去,挨着傅皇后坐了下来,眼睛担忧地看着傅皇后,终于鼓足勇气,握住了傅皇后瘦得只剩层皮的手——触手冰冷潮湿。
看着皇后的样子,韩璎眼泪夺眶而出:“姐姐,为何到了这个地步?”
傅皇后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翰雅进来禀报:“禀皇后娘娘,陈贵妃、孙妃、崔昭仪来探望您。”
韩璎忙拭去眼泪,道:“娘娘,妾身需不需要回避?”
傅皇后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用,你陪着我。”
三个宫装美人相携走了进来,个个玉肌雪肤尽态极妍,都有绝色之美,其中最美的是崔昭仪,简直就是女版的崔淇,看得韩璎简直是毛骨悚然。
韩璎忙起身行礼。
陈贵妃笑吟吟把她扶了起来:“小傅夫人忒多礼了!”
几个美人似乎没有看到傅皇后的异样,寒暄几句之后便开始说笑,彼此语笑宴宴,唇枪舌战。
傅皇后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旁观般看着承胤帝的这三位宠妃在她这里争斗。
她的身体已经弱到了极点,再也经受不了折腾了。
韩璎悄悄走了过去,在皇后脚下的锦凳上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开始细细按摩,试图帮她活血。
傅皇后给韩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只须看戏,不必介入。
正在热闹的时候,掌印太监许立洋进来禀报:“禀皇后娘娘,陛下看您来了!”
韩璎闻言,忙起身随着翰雅避了出去,到了东侧的偏殿里。
陈贵妃、孙妃和崔昭仪闻言,都是眼睛一亮,却故意做出一副矜持之极的模样看向傅皇后。
傅皇后不动声色,并没有起身迎接承胤帝的打算。
到了最后,还是年纪最小的崔昭仪沉不住气,笑盈盈道:“皇后娘娘,妾身替您迎陛下进来!”
傅皇后淡淡一笑:“你去吧!”
崔昭仪出去之后,陈贵妃还好,孙妃却冷笑了一声:“什么阿物!”
傅皇后和陈贵妃恍若未曾听见,面色如常。
傅榭押了承胤帝来到坤宁殿,听许立洋提醒说殿内有几位皇帝嫔妃,便不肯进来,留在外面候着韩璎。
韩璎刚避进东侧殿没多久,许立洋就走了进来,低声道:“少夫人,奴才带您出去!”
他向韩璎伸出了手。
韩璎一愣。
许立洋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忘情了,清秀的脸微微一红,忙把手一摆:“少夫人,请!”
他引着韩璎穿过东侧殿的层层帘幕,从后殿穿了过去,一直走到了坤宁殿外面。
宫门对面的大柳树下,傅榭正与秉笔太监许浣河立在那里,见韩璎出来,这才放下心来。
韩璎因为方才许立洋的反应,心里有些乱,此时见了傅榭,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当即拎起裙摆快步走了过去:“哥哥!”
傅榭专注地看着她,待她完好无损回来,这才彻底松懈了下来,握着她的手:“走吧!”
小夫妻俩进了女贞院内院之后,韩璎接过浣夏递上的莲芯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盏看向傅榭:“哥哥,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屏退侍候的人,待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傅榭了,这才道:“哥哥,皇后娘娘情形很不好!”
傅榭一惊,忙细细询问了一遍,最后也是默然。
韩璎忙道:“娘娘身怀有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宫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