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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我的心一酸,泪水流下来。我想到了家乡,想到了亲人,想到我今天的样子,无限委屈涌上心头。他皱着眉头说哭什么哭?想家了?思故乡了?故乡是个什么东西?故乡是一堆土,放在老远老远地方的一堆土,放在你肚子里让你永远疼得屙不出也化不去的一堆土!我哭着说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这么折磨我?我和你无冤无仇,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干吗这么折磨我啊?他吼叫起来说你就是得罪了我!你是个发廊妹,你就是我的仇人!说着他就从身后嗖地拔出一把刀来。我一下子吓蒙了。那是一把切西瓜的长刀,长而弯,有着蛇的诡异,冰凉冰凉。那刀子顶着我的皮肤,我浑身的血都被它吓得落下去。从他断断续续的咒骂中我明白了,他原本在一个工地干活,有次拿着挣来的钱去找发廊女,被那发廊女的同伙堵在旅馆里,抢走了身上所有的钱还挨了一顿暴打,连身上最后一条裤衩都被剥光了。他脸上那道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他说他是被那些人揪着喝了那发廊妹的尿之后才被放出来的。他发誓要报仇,要折磨死我们这些可憎的发廊妹。他愤怒地叫骂着,那道充了血的疤痕像一条肿胀触目的虫子在他的眉毛上蠕动着随时要掉下来。我明白了,我是不可能再回到美姐的那个发廊里去了,甚至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房子都很难说。我不能肯定这个打工仔是不是曾经杀过人,但从他对我的样子看,他是准备杀我了…… 我完全吓傻了,一动不动,脑子一片空白。这时他停下来,龇牙看着我,问我想不想活?我想说话,可是舌头硬得什么也说不上来,只是点头。他嘿嘿笑着说我知道你想活,可是你要活下去,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把你头上这锅里的东西,通通吃下去。
于是他打开了锅盖。其实在我放下锅时已经猜到了锅里有什么。那锅里是屎,刚排泄不久的,已经放了两天的,混杂在一起的,带着流淌尿水的,粪便。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想到了死。我觉得我已经变成了一只屎壳郎,我从里到外从肠子到眼珠子都充满了屎,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赶紧死过去,最好永远不醒来才好。可是我还是醒来了。清冷的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我挣扎着爬到门口,从门缝中打量这院子。这是一座废弃的院落,除了我们呆的这间屋子,其他的房子都没有门和窗框,砖石裸露,里面堆满木料和旧门板、家具、刨花,还有做木工活的操作台子。大铁门生了锈,有粗壮的铁链子层层绕着锁着,男人已经用砖块垒住了这间房子的窗户,房间里很黑,只有手掌大小的一长溜光线从上面的缝隙钻过来。而仅有的那把出门的钥匙,男人一直带在身上。
第二天我也冷静下来,我想我必须想办法逃走,最起码也该劝说这个男人不要再伤害我。我哭着告诉他我也是从贵州来的(其实我来自云南),我家境贫寒,和他一样生存不容易。我还给他讲了那个卖鸡蛋的女人的故事。她只有三十多岁,可满脸皱纹,看起来像个五十岁的大妈。她在市场上卖鸡蛋,让我帮她看摊子,给我饭吃,天晚了我们就挤在摊子后面的小棚子里睡。那棚子堆满萝卜、鸡蛋、面粉、木炭,破门板挡着风,地上紧巴巴铺着破塑料布和几床肮脏的被褥。除了我们,还有三个男人也挤在那里,他们是她的老乡,是卖萝卜、油炸果子和开车的。其中一个疤瘌脸,总要和她睡,对我也动手动脚,每当这时大姐都护着我,说我是有丈夫的人,丈夫就在不远打工。疤瘌脸有一辆红叶车,快散架了,开起来嘎吱嘎吱响,门也关不严实,可大姐和那两个卖萝卜和果子的都指望这辆车给他们拉货,对疤瘌脸都让着几分。有一天晚上我回去,看见大姐在哭,是卖果子的打了她,把她的胳膊都打脱臼了。原来那卖果子的竟然是她的丈夫,就为了疤瘌脸的车子,夫妻俩竟然不敢相认。大姐告诉我,她死的心都有了,只是合不得放在家里的孩子,才没走上绝路。大姐怕我继续呆在这里会出事,介绍我去了一家四川餐馆,她的哥哥就在那里做厨师,可是我没干满一个星期就被辞退了,因为我说不了普通话,好几次都把客人的菜名弄错了。我就天天在街上流浪,晚上再回餐厅门口的台阶睡觉。厨师看我可怜,总是给我留一口剩饭。之后来了一个男人,打量了我半天说可以带我去找一份工作,便带我去了一家发廊……
我把这些都给那男人讲了,我讲这些是为了告诉他,我做发廊妹也是迫不得已,我们都是可怜人,不该互相伤害。我发誓我这个故事是真的。在一开始他动摇了,他甚至同意放我回去,但条件是我不得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错就错在我,不该操之过急地逃跑。那次他喝醉了,把腰上的钥匙露了出来,我偷开了门跑出去,碰见了那只狂叫的狗。那跳踉大吼的狗像是他的一个看守,他对我又扑又咬直把我逼回到院子里。他的脸青得像铁,一把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扔回到床上,之后便用锁门的铁链将我的腿脚拴在床腿上。那把寒光闪闪的刃再次出现在他手里,他咬牙切齿地说他要杀了我,把我埋在这座房子的某个房间下面。他说不会有任何人来找我,因为杀死一个下贱可恶的发廊妹,就跟杀死一条狗一样。 现在女孩这一排的座位都空了,只剩下她和那箱子十分瞩目地在一起。那个年轻的男列车员又有一次走过车厢,但他笔直的目光根本投朝这里看一眼。车厢里人越来越少,因为离终点站已经近了。女孩焦急地四下顾盼。列车在一个小站停靠的时候,稀稀落落几个旅客上了车。一个秃顶微微发胖的中年男人夹着黑皮公文包停在了女孩面前。看得出他是那种常坐这趟列车的短途旅客。他将公文包往空座位上一扔,脱下风衣一屁股坐在女孩对面,就掏出手机打起来。
张总吗?他满脸的肥肉都朝鼻子中间集合,笑容在小眼睛中流溢,仿佛那个电话里的张总已经到了眼前——我正在火车上,马上到。大概……他看看手腕上那硕大的劳力士金表,大概,半小时或四十分钟吧。好,好,呆会儿见。他啪地合上手机盖放回兜里,将笔挺西装最下面的扣子解开,两只脚互相蹭着脱下鞋,穿着袜子的大脚丫毫无顾忌地放到对面女孩身边的铺位上。身子在椅背上舒服地挺了挺,重新掏出手机,拿出一根电子小笔,煞有介事地在屏幕上写起来。写着写着他感觉到什么,停下手。原来那女孩正盯着他看。男人的眉毛跳了跳。女孩干裂的嘴唇微微张着,眼睛露出渴望的神色。
先生,你也是下站下车吗?她嘶哑着嗓子问。
先生,你,你能帮我把这箱子搬下车吗?她又问。
男人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这箱子,又打量女孩子。对后者他看得更专心,用的是一种带腥味的,露骨的挑剔眼光。可以啊,他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可是,你怎么谢谢我啊?
女孩子迟疑了一下,但接着便回报以同样的微笑。男人放了心,看来这种姿态和对话是两个人都熟悉的。在一番程式化的试探、调笑和打情骂俏之后,男人坐到女孩身边,女孩将男人的一只手拿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这种姿态有个很方便的名称叫做看手相。女孩看得十分专心。她纤细的手指认真地抚摩着男人肥厚的掌心,指点着那些纹路念念有词,男人这只手的手心手背同时感受着女孩大腿的温软和手指轻柔的抚摩,另一只手则悄悄绕到女孩子腰后,钻进衣服里驾轻就熟地做着横和纵的运动。先生的智商好高哟,瞧瞧先生的智慧线(是吗?哈哈)……先生,你好有钱,起码会家财万贯,喏,这里写着(万贯太少了,我起码得上千万)……先生是个多情之人,时时留心处处留意哟,喜欢先生的女人一定不少(有没有小姐这样,嫩的出水的)……先生好福气,活个九十九岁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活那么久有什么用?男人还是得有力气,中用才行呀)……先生的太太也漂亮,儿女成双,子孙满堂(她呀,老太婆了)……先生的前程无限,现在起码是经理将来肯定能当总裁(这话我爱听,哈哈,小姐聪明,还知道总裁呀)……
可是,我帮你看了手相啊。
哈哈,光看手相没用的。
可是……可是,这车上……干不了别的。
怎么干不了?就看你肯不肯。用手,干过没有?
女孩子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那男人,男人肿胀的眼皮沉滞地望着女孩,嘴唇下面露出一丝厚颜无耻的微笑。
怎么样? 。那个年轻的列车员拿着一串钥匙沿着过道走过来。女孩子的脸红了,急忙低下头,身子朝车窗里面挪了挪。
男人朝女孩子身边挤过去,将那宽大的厚呢子风衣牢牢罩在两人紧挨着的大腿以上。
列车眶当一声停稳了。几个乘客依次下了车。走在他们后面的是那个男人,男人脸色潮红,胳膊上搭着风衣,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急忙系着裤裆口的扣子。女孩跟在后面追上来,在列车门口扯住了他的袖子:先生,先生……你说过的……箱子……
男人假装没听见,一甩手挣脱她,一步跨到脚踏板上,很快到了站台上。女孩子贴着车门停住了,后面的人推推她:下车吗?下车吗?女孩子不回答,咬着嘴,望着男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后面的人匆匆撞着她走下,不耐烦地说,不下就别站在这里,挡什么道!
铃响了,站在车门下的年轻列车员走上来,在女孩子面前重新关上门,列车启动了。广播里飘出了凯旋的乐曲,播音员用欢快的声音告诉大家,本次列车的终点就要到了,祝大家旅途愉快。女孩子回到座位,大睁的眼睛望着放在自己座位边的那只箱子。那箱子,沉重,无语,渐渐呈现出暗黑的色泽。
半个小时后,车厢全部走空了,年轻的列车员顺着车厢走过来。他发现那个女孩子还趴在座位上,那只硕大的箱子还在那里。他推了推女孩子。
你怎么还不下车,这是终点了,他说。
女孩子抬起头,好像刚刚从梦中惊醒。我抬不动箱子,她说。
我帮你抬下去吧,他说。
年轻列车员提着那只肮脏的大箱子下了车,女孩子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列车员将箱子放在站台上,四下张望,看见一个车站搬运工正开着装满邮件的铲车过来。他朝搬运工招招手。
搬运工和列车员一起把那沉重的箱子放到铲车上。女孩子也跟着上了车。她正要和列车员说谢谢,却见那列车员转过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远了。
6 我觉得自已是死定了,我的神经几乎崩溃了。一把铁链子锁住了我的双脚和双手,把我拴在那床脚上,他每天都用那把长刀架到我的脖子上比比画画,有时他一使劲,一股血就会顺着我的脖子流下来,暖暖的滑滑的,流到我的脖子后面的床板上。有好多次我都觉得我已经死了,我昏迷过去,但每次都会醒来,发现我还留在这人世上,还在这可怕的房子里,那永无止境的折磨还没有结束。他用创可贴和云南白药给我敷伤口,当伤口的血止住,伤口的疼痛慢慢平复的时候,他就会再把那伤口撕开,再开始新的一轮切割。他说反复切割一个人的脖颈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