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穿呀?我妈拿了我爸全部的钱跑了,我没钱买新制服啦。连吃饭的事都没人管,还管制服呢。”他说。
“喔……反正这样穿也很不错。”
“你真够白痴的。”他说。
我们沉默了一阵子。
“那……你学费怎么办?”我问。
“管它的,交不出来最好,就不用来上这些鬼课了。”他狠狠地看着一层一层的教室,然后看着我:“这个学校的人,大概都跟你一样,搞不清出什么叫做贫穷吧。”
我说不出什么话来。
“妈的,我爸最蠢了,一定要我念这家有钱人小孩念的学校,神经病,搞得乱七八糟!”
我们班有一个同学,家里超级有钱,是个笨蛋。
这个同学约了我好几次,约我去他家玩。
我去找这个同学,讲好晚上去他家。
到了他家以后,我问他,他爸爸有没有一个专门放酒的房间?他说有,我说我要去看。
他带我进去他爸放酒的房间,我选了一瓶外国酒。我常常经过的路上,有一家卖酒的店,店的橱窗里有瓶酒的样子我很记得,我就照我记得的,选中了那瓶我认为样子、标签都很像的外国酒。
我叫那个同学把那瓶酒拿下架子,拿出房间,然后叫他把酒放进我的书包里。
“你拿这个酒要干嘛?”他问。
“我会调酒,要用到这种酒,调好以后请你喝。”我说。
他“噢”了一声,就乖乖把酒放进我书包。
过一天,我站在卖酒的店的橱窗外,把书包里的酒,跟橱窗里的酒,再小心的比对一次,果然都一样,酒瓶、标签上印的字,都一样。
我走进这家点,问老板橱窗那瓶酒要多少钱,老板讲了一个吓我一跳的很高的价钱。于是我把书包里的酒拿出来,我跟老板开了个半价,比他卖这酒的价钱便宜一半,老板就把我那瓶酒买下了。
虽然只是一半的价钱,还是很多钱,我口袋装着这些钱,找到十号男生,把钱交给他。
“这是什么?”他问。
“钱,给你交学费的。”我说。
他愣住了,过了五秒钟,他爆出一阵大笑,“哇哈哈哈”那种毫无顾忌的大笑。
我皱起眉头,不明白。
“你真的相信我跟你说的那些鬼话?!哇哈哈哈……我快笑死了,我妈怎么可能拐我爸的钱跑走,哈哈哈……”
我嘴巴张大大的:“那……那你的制服?……”
“制服,哈哈哈,还有制服的事……”十号男生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废话,我当然有新的制服,丑毙了,谁要穿,当然是旧的才酷!哈……”
我把钱从他手里拿回来。
我把钱交个那个为我偷家里酒的笨蛋同学,告诉他我把那瓶酒打破了,钱是赔给他的。
他也不要钱。还说打破没关系,他明天再拿一瓶来给我。
穿着紧身制服的男孩耍我,让我莫名其妙多出一笔钱来,不过,大概也在别的地方,让我少了些什么吧。
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遇过比十七号男生更爱牛仔裤的人。
第十七号男生,非常瘦。瘦到他可以在制服规定穿的长裤里面,再穿一条牛仔裤。
据我所知,十七号男生就真的每天都在制服里,穿一条牛仔裤来上课。
只要一下课,十七号男生就把制服长裤的皮带松开、裤腰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截牛仔裤来。
他会这样子走来走去,愈走,制服长裤就愈往下滑,有时候滑到膝盖上了,这样根本就应该很难走路了,他却还是不在意的挪动小碎步走着。
如果被老师看见了,当然会纠正他,他就立刻把制服的长裤拉上来穿好,皮带紧好,一点也看不出异样。通常老师到这样也就算了。
直到有一次,十七号男生又这样拖着步子,晃过走廊的时候,遇上了很麻烦的一位老师。
这位老师命令十七号男生,当场把里面那条牛仔裤脱掉。
十七号男生乖乖照做,意外的是,十七号男生在牛仔裤里面,并没有再穿内裤。当十七号男生把牛仔裤脱下来的那一刹那,围观的同学都“哗”的叫起来,老师赶快叫他把牛仔裤穿回去。
这位很麻烦的老师,当然很受不了这个局面,就把十七号男生带去办公室管教去了。
到后来,这事不了了之,十七号男生并没有被处罚。我问他怎么摆平的。
“我跟他们说,我的内裤都是牛仔布做的,牛仔裤就是我的内裤。”十七号男生说。
是啊。学校管的虽多,可是并没有规定不可以拿牛仔裤当内裤啊。
从校门出去左转的街角,出现了一个神秘男。
想想在他出现之前,并没有什么征兆,没有下大雨,也没打雷,就是很突然的,从某月某日某时刻开始,直接出现在街角,每天都在,一连伫立几个钟头。
他的短发说不上什么发型,穿着也就是当时年轻人常传的有腰身衬衫,衬衫下摆放外面,裤管一点点喇叭,这种外形是在不起眼,如果不是他那对眼睛太大、睫毛太长,应该是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的。
他永远站在街角那棵树的旁边。我们下课以后,不管是几点经过那里,他都站在同一个位置。他如果再苍白些、换上白衣白裤,你几乎就可以断定他是被那棵树困住的幽灵了。
当然他不是,他一点幽灵的气质都没有,他有点黑、有点肌肉,而且,最不像幽灵的,是他的眼睛很灵活。每次我们走过,他的眼睛都会跟随着我们,直到我们转过街角,他看不见我们为止。
我跟同学研究过这位男生,他是神经病吗?或是搞神秘?如果是搞神秘,他的乐趣到底在哪?
有一天下课后,我决定试探一下,我摆脱同学,在学校留到很晚才离开。我一个人经过街角,发现他真的还在树旁边,我已经比我通常看到他又要再晚两三个小时了。我有点讶异,但他看起来比我还讶异。
接着,我做出更令他讶异的事情。
我走到树旁边的路灯底下,靠着灯杆,我拿出书,开始用路灯的灯光看书。我偶尔看他一眼,其它时间就假装在看书,可是,当我发现他始终毫不掩饰的直直盯着我看的时候,我也就渐渐肆无忌惮的回看他。
这场古怪的对峙,在路灯下进行着,风偶尔吹落几片树叶、不相干的路人偶尔走过,但对峙一直没有中断。
大概对峙了一个钟头吧,十八号男生似乎生气了,他的长睫毛唰唰唰的眨了好几遍,他直直对我走过来。
“喂,同学,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看着我。
“那你又想干什么?”我回看他。
“我?我……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长睫毛唰唰唰。
“那我干什么,又管你什么事?”我反问他。
“当然关我的事!我负责官邸前面的安全。”他说。
“官邸?什么官邸?”我问。
“副总统阿,不知道吗?副总统上个星期搬到你们学校旁边来住,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赶快走开啦,你在这里搞这么久到底在搞什么鬼我根本看不懂,等一下被我们长官发现,告诉你们学校,你就死定了。”
我把书放进书包,走人。
原来他是便衣警察。原来还真有便衣警察这种人,原来便衣警察也会长成这个样子。
快要转过街角的时候,我回过头来问他——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赶我走?”
“我,我……”
我没等他说完,就走了。
两个礼拜以后,忽然换成另外一个人站岗。大概他被调走了。
我也就渐渐忘记他长的样子,直到,直到有一天下课,我发现他竟然站在校门口,我才又想起他的长睫毛来。
而他说他这次可不是来站岗的。于是我们又直直对看,两个人都笑起来。
第十九号男生,从美国转学来的,一个ABC:在美国长大的中国人。
他讲的中文有腔调,他听的音乐跟我们完全不同,他迷的球队我们不认得,他的英文脏话正宗原味。
他带了不少尺度惊人的美国色情杂志来送给同学,使他立刻受到欢迎。
他很郑重的拿了三本色情杂志来给我。
“这三本是最好的。”他说。
“多谢你,为什么要送我最好的呢?我没帮你什么忙吧?”我问。
“喔,是这个样子的,大家都说你最会念书,”他说:“我要你教我看《红楼梦》。”
我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
“你不会喜欢《红楼梦》的。”我说。
“美国的老师说中文小说最有名的就是《红楼梦》,我爸也说我应该读一读中文最有名的小说。”
“你爸的中文,跟你一样烂吧?”
“比我还烂一点。”他说。
十九号男生很坚持要学着看《红楼梦》。为了教他,我只好自己也开始读《红楼梦》。
是因为三本色情杂志,才开始读《红楼梦》的,说了也没有人要相信。
对应于我们这间全男生的学校,在世界的另一处,也就理所当然的有一间全都是女生的学校。
每年情人节,这间女校的女生,会公布一份秘密的榜单出来,对一年来我们这边“值得注意”的男生,颁赠封号或头衔。
今年的榜单收到了,出现了一个以前没见过的头衔:“吻者”。
吻者。
这个头衔并没有排在特别显著的位子,可是,却在榜单上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我们看了受封为“吻者”的,是我们班上一个很安静的男生。
这位安静的男生被封为“吻者”的事很轰动,我们班立刻对他进行了公审。
“你到底问了几个?”有人问。
“……四十几个吧。”他答。
大家一片哗然。
“不可能!哪有可能交过四十几个女朋友!”大家乱成一片、七嘴八舌。
“谁说一定要女朋友才能接吻的?”吻者说。
大家静了下来,看着他。
“你是说,不用交女朋友,也可以接吻?”有人问。
他耸耸肩。
“别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管接吻就是了。”他说。
“什么叫你只管接吻就是了?!你只需要接吻,都不用跟那些女生约会、谈恋爱吗?”
吻者男孩同情的看着大家,点点头。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难道你跑去她们学校、见到人就吻吗?”大家笑闹一阵互骂。
“其实……原来我也只是,跟她们学校的一个女生约会……”男生开始解释。
“结果呢?”大家抢着问。
“结果就跟她接吻嘛……后来……”
“后来怎么样啦?!”
“后来……好像是她回去以后,有跟她们班很多人讲……”
“讲什么?快点说啦!”大家一直催。
“讲……讲说我很会接吻吧,然后,结果,后来,我其实根本也没……”
“怎样啦,后来怎样啦?!”
“就……她们班就有一些别的女生来找我,说要跟我接吻看看哪……”
“哇!喔!”大家纷纷怪叫。
“她们就只来找你接吻,没有变成你的女朋友?!”有人问。
“少数几个有啦……大部分都是只找我接吻的啦。”他说。
老实说,听起来还蛮合情合理的,如果他真的接吻技术一流的话。
大家又再乱七八糟的逼问了一番,他显得很困扰、又很得意的样子。
“吻者”地位就此确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