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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鬼话 第七个故事 镇魂钉至第十一个故事-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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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如放了我。”
  “这句话你说得腻不腻。”
  他没再吭声。
  月光照着他的发,银白色一片,水似的撒在肩后,让人忍不住撩拨的柔软。
  “帮你梳头好么。”我再问。他依旧不语,我便取了兜里的梳子插进他发丝:“我不帮你理,自己也不晓得打理打理,放你走,你还不真成了只满头蓬毛的野麒麟。”
  “那敢情好。”
  “怎么,你在生我气?那下回不喝了。”
  “柳家镇探到些什么。”没理会我的话,他话题一转,清清淡淡的声音像边上风的低吟。
  “没有。你呢。”
  “探不出。这地方有天然而成的六方阵,加之十三凌阶龙点头,按理说寻常的煞气根本进不来。只,明明一个盆地,山风却跟刀似的,分明又不干净。”
  “可是月色很干净。”
  “的确。”
  “那东西很强,是么。”
  “也未必。”
  “怎么说?”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指了指对面的山崖:“有东西蜃伏着,但走了一晚,辨别不出来。可能是借着六方阵的势,也可能被更厉害的东西掩着。前者只需时间,后者的话,可能会有些麻烦。”
  “亦或者两者一体。”
  “那你可以去改要黄金万两。”
  我笑倒在他肩头:“喂,跟我久了,麒麟也会贪财?”
  他不语,嘴唇抿直,微微有些不悦的样子。
  这只无趣的麒麟。
  总也分不清什么是正言,什么是玩笑。于是正了正色,我继续梳理他的发:“金小姐今夜怎么样。”
  “服了你的药,还算安稳。”
  “也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我根本找不到她的病根。”
  “你只嗅得到银子的味道。”
  “呵呵……”
  忽然一阵甜里带酸的味道从铘身上隐隐透了出来,我不自禁伏到他肩头:“什么味道这么香。”
  “刚才看到的野山地。”
  “野山地?这边也有?”
  “有,还摘了来。”说着话指尖轻抬,扯出细细一支藤,藤上几粒小小的红果在风里把那股子甜里带酸的味道散得更加张扬。
  “给我。”我伸出手,他指一转,那支藤便不见了。
  “有酒喝,这野果不吃也罢。”回头扫了我一眼,他道。
  我收回手,把手里的梳子加重了力道。
  “再重些可好。”他又道。
  我松手。
  几丝银发顺着梳子朝下慢慢脱落,风一吹就散了,想抓也抓不牢。“对不起……”刚开口,嘴里多了点东西,冰似的凉,甜里透着酸。“你没丢。”我叼着野山地欢天喜地抱住他的脖子,他发丝里有被桃香浸淫出来的味道。
  “总是你爱吃的东西。”
  “铘最好。”
  “你若放了我便更好。”
  “我不听我不听。”
  他不语,只是侧着头微微地笑。
  忽而又道:“你跑了很长的路么,宝珠。”
  “怎么?”我抬头望向他。
  “你心跳得很快,从之前到现在。”
  我迟疑,然后笑:“……是很长。”
  “为什么笑成这样。”
  “铘,我今天碰到一个人。”
  “哦。”
  “他的头发和你很像呢。”
  “天晚了,回去睡吧。”忽然站起身,我险些扑到地上。
  可我却很想找个人多说说话:“还早。”
  “休息去,明天还有事。”
  “可……”还想留住他,他却转身径自朝桃花园外走去。我只能跳起来跟上,在他身后。然后出其不意跳到他背上。
  他背僵了一下:“宝珠……”
  “累了,背我回去。”
  “给旁人看到不好。”
  “这么晚谁会看到。”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默不作声蜕回了原形。黑色的麒麟,漆黑的鳞甲在月色里闪着青色的光,一双暗紫色的眸闪闪烁烁望着我。
  无论何时,无论我怎么样的要求,一如既往的遵从。
  我跨上他的背,他扭头腾身朝园外飞去,无声无息。
  “铘,那人好漂亮。”腾入月色中间的时候,我伏在他耳边忍不住又道。
  却没有得到他任何回答。
  隐隐听见风里一阵凌乱的喧哗:“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出事了!!小姐出事了!!!”
  晨光透过窗楞挤进房间里,就那么几寸见方一小块,还被割成了好几片。零碎扫在女人的身体上,一晚上没见她似乎又瘦了很多,泛青的皮肤上多了几道紫红色的东西,三四道一撮堆,像人的手抓出来的淤血。
  这些淤血从脚脖子到肩膀密密布了很多,一条条的,好象刚刚被上了一场鞭刑。
  我被允许进屋的时候,王妈正伏在那身体上哭,哭得死去活来,嘴里嘟嘟囔囔不停念着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金泽在外屋坐着,冷着脸,有一口没一口抽着手里的烟。离他不远的地方那道月洞门上的帘子一半被扯脱在了地上,懒洋洋的,一副劫后余生的病态,边缘断开的竹签上全是血,干了很久的样子。
  帘子边跪着个小丫头。一脸同样凝固成了黑块的血,垂着头对着墙的方向压着嗓子呜呜地哭。周围来往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正眼朝她看过,只我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哭声放大了些,我忍不住再瞧了她一眼,却原来是那天晚上见过的丫鬟小环。
  伸手想搀她起来,忽然瞥见金老爷朝我投过来的目光,我收了手:“请金老爷的安。”
  他似乎没听见,低头自顾着对着烟嘴又吸了几口,半晌自言自语道:“我说过什么来着。小姐这屋需要静,年轻的丫鬟蹄子没事不要进来。原来我这话是放屁。”
  话一出口地上的哭声更大了,我朝她丢眼色都没用。所以只能看着她很快被几个婆子叉了出去,一路走一路还在哭,歇斯底里的样子。
  “你说我孙女这病还怎么能好得了,有这么一班没脑的东西在。你说是不是,先生。”直到哭声彻底消失,老头敲着烟头再次开口。
  我笑了笑:“金老爷何出此言。”
  “昨天亏得先生一帖药,这孩子才消停了些,谁知道会被那丫头弄成现在这种样子。”
  “晚辈不明白……”
  他朝我看了一眼:“先生有没听说过阴克。”
  “大至听说过一些。”
  “实话跟先生说,我孙女属羊,阴历三月十八生。如果生病,家里但凡十八岁以下女子都与她阴克,所以不得靠近。”
  “老爷,那是迷信。”
  “知道先生不信,但,这却也是事实。”
  “病还需得用药医,老爷。”
  听我这么说他再次抬眼看了看我,似乎想说什么,片刻低下头含住了烟嘴:“先生自便。”
  他这话正合我意。
  当下试着朝里屋方向走了几步,见他没阻拦的意思,便大着方朝金小姐躺着的那张床走过去。床边王妈依旧在哭,不过见我过去倒也没有阻拦,只试图用被子去遮挡她小姐赤裸的身体,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继续低头抽抽咽咽地哭。
  “变成这样是几时的事。”翻开金小姐眼皮看了看,没见什么异常,我问。
  王妈闻声吸了吸鼻子:“今早寅时。”
  “那会儿就这样了?”
  “不知道,那会儿天黑,我在隔壁听见小姐房间有动静,所以起身去看,谁知道看见小姐满地打着滚,那死丫头片子缩在门口一个劲的哭……”说到这里眼泪扑扑的又掉了下来。我没理会她,把手探到金小姐大腿根捏了捏。
  这动作把王妈吓坏了,猛跳起来一把掐住我的手,厉声道:“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身后响起金泽的咳嗽声,王妈动作因此滞了滞,让我得以甩开她的钳制:“好婶婶莫急,我这是望诊呢。”
  “望诊??望诊要这样??!!老爷,他……”话还没说完,一下止了,这是必然的,任谁见了我让他见的那东西,都会一下说不出话来,何况这样一个护主心切的老妈子。
  就在我刚才捏过的地方,不出片刻出了道深红色的痕迹,像片血。慢慢的那东西鼓了起来,就在王妈对着我尖叫那会儿,无声无息鼓成了汤包大小一个肿快。王妈的哭声也因此停了,变成了一抽一抽憋气似的哽咽:“先生……先生这是啥……老爷……老爷!”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在离我不到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伴着股浓重的烟味:“先生,她腿上这是什么……”话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原来这老头也有乱了心神的时候。
  我合上金小姐的腿:“老爷,晚辈想问一句,寅时出的事,老爷为什么这会儿才派人叫我过来。”
  身后人没吭声,只王妈稳住了气息对我道:“先生这话说的,您也看到我们家小姐现在这副模样,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怎敢让先生瞧见。我们小姐这清清白白的……”
  “王妈,”话音未落,身后低低一声哼:“少说几句,让先生好好瞧。”
  “是,老爷……”
  好好瞧,其实倒也不需要,因为差不多该看的都看完了。
  长在金小姐腿上那团血块似的东西,是她身体里的恶气。就好象人身体里有了毒,到了一定的程度,那毒会在人身体表面起泡,出浓,以寻找一个发泄点,排泄口,好让身体得以喘息。而因为长时间受到妖气的侵蚀,到身体难以承受的地步时,那血块似的东西便由此而生。看上去两者类似,只不同的——起了浓,等到溃烂收尽,身体便能恢复如常。而那东西却不能。
  它的出现不是为了治愈身体,而是为了提醒知情的人,这身体究竟还能存活多久。
  照这情形看,金小姐最多活不过三天。
  三天恶气移到心口,就是大罗神仙在此,也再难救,而直到现在我还没找到令她染上这病的病根究竟在哪儿。
  关于此,我是不是要告诉他们呢。
  我琢磨。
  形成恶气是需要很久一段时间的,久到……让人忍不住同情这被染者的可怜,因为她那根本是在被妖气一点一点生吞活剥。可金老爷却说这病一年前得的,这不纯粹是在撒谎么,金小姐受此病的折磨断不会仅止一年,两年甚至三年都有可能,而她嫡亲的爷爷直到今天还在对我有所隐瞒。那即便是撒下黄金万两,又如何?
  “老爷,”于是我道,一边盖上了金小姐身上的被子:“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先生说。”
  “烦请老爷派家丁数名各取铁锄一只来这里。”
  这话想当然让金泽一阵疑惑。
  半晌用力吸了口烟,他哑着声道:“老朽迟钝,不明白先生意欲何为。”
  我没回答。在他目光里径自走到月洞门中间,踩了踩脚下那片砖,然后才道:“我需要有人帮我挖开这块地儿。”
  “为什么。”他蹙起了眉。
  “挖开了,老爷便知是为什么。”
  “胡闹!”他脸色微愠,因为我的说法确实胡闹。
  但我却也不会因此就算:“要消掉小姐身上那些淤痕,便必须这样,老爷。”
  入夜,天色微凉,三儿在前头蹦蹦跳跳引着我进入那片红灯摇曳的桃花屋。
  在金家上下都在为从小姐闺房挖出来的那颗人头而惊慌忙乱的当儿,我和这小厮却躲进了狐仙阁,三儿乐,我笑。
  我俩都不是喜欢处理正事的主。
  该做的,做了,金小姐身上的淤痕如我所说的已经消失了。该挑明的,也挑明了,那颗人头破土而出的一刹那,我几乎能听到那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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