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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环境中,身上黏一根线都觉得热。
“请便,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恺撒咬着雪茄,“舱外温度又升高了15度,氧气存量还剩38分钟。”
路明非扒下内裤往角落里一扔,觉得好像扒去一件羽绒服那样浑身松快。
“天呐!竖起来的那根东西是什么?”恺撒惊唿。
路明非迟疑了一下,默默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胯间……他抬起头发现楚子航也狐疑地看向同一个地方。
“老大注意节操!你肌肉再帅,可我对男人没兴趣!”路明非有点不好意思。
“没人关心你那跟东西,”恺撒缓缓回头,神色木然,“自己往外看,九点方向。”
路明非从没在恺撒脸上见过这样的神色,惊悸、迷惘、震撼、惶恐。他像是见了鬼,又像是看见神在他的眼前降临。
路明非赶紧看向九点方向,只一眼就完全忘记了酷热,他缓缓地打了一个寒战,全身一个一个地冒起鸡皮疙瘩。他居然看见了一座塔!一座巨塔!它矗立在地裂旁的缓坡上,岩浆的潮汐就在它不远处涨落,黝黑的塔身被映照着,塔身仿佛即将融化的铁胎。没有人说话,此刻一切语言都显得无力,所有的心情只剩下震撼、狂喜和恐惧。
从下潜小组到须弥座上的原稚生到学院本部的施耐德和曼施坦因,所有人都在看那座塔,它好像已经在那里矗立了几百万年,像神一样巍峨又像神一样孤独,看到就让人想要膜拜。
“那不可能是人类的东西。”恺撒嘶哑地说。
“不可能。”楚子航说,“人类绝不可能在8600米的深海中造起这样的巨塔。”
“龙的城市?”路明非嘴里说话,却听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随着迪里亚斯特号的前进,一座威严的城市浮现在视野的尽头,以神国的姿态!
越过一道海底山嵴,下方的古老城市如画卷般展开。它以高塔为中心,与岩浆长河为邻,经历千万年不朽。迪里亚斯特号巡弋在这座古城的上方,就飞艇穿行在摩天大厦之间。古城的一半已经滑入岩浆河,另一半也只剩下倒塌的废墟,唯独中央的那座巨塔经年固执地耸立着,象征着这座城市昔日的荣光。即使从倒塌的废墟仍能看出它当初的雄伟,连绵的建筑,隆起的山形屋顶上铺着铁黑色的瓦片,瓦片上镌刻卷云和龙兽,数百米长的金属锁链挂在建筑物的四角,锁链上挂着黑色的风铃,这些锁链在海流中起伏,千千万万的黑色风铃摇摆,演奏无声的音乐。
所有人都被这座城的古奥与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来,走遍世界上所有文明遗迹都不曾见过如此宏伟的建筑风格,可那些已经毁灭的古老文明又都继承了这种建筑风格的一鳞半爪。这座古城仿佛是由神持巨斧在岩石上雕刻出雏形,再用黑铁、青铜和白银进行装饰,留存至今的线条依旧那么简单和锋利,它的美学经得起时间考验。
楚子航在纸上做速写,绘制这个城市的地图。依稀可见这座城当年的布局,纵横的大道把城市分割为不同的区,废墟中央是古罗马斗兽场般的圆形广场,以它为发端,四条皇道通往东南西北。
广场中央矗立着最初发现的那座巨塔,塔身上有繁复的浮雕花纹,塔顶有长达数十米的锋利尖刺,其他建筑顶部也有类似的尖刺。放眼出去下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尖刺,仿佛生铁的荆棘丛。
“城市以中央广场为圆心向着四周扩散,东南西北四条皇道是最主要的通路。有道路的话说明这座城市是建造在地面上的,后来才沉入水底。”
楚子航说。“巨大的广场说明龙类经常有盛大的宗教活动。”
“龙族信什么教?神龙教么?”路明非顺嘴问。
“这种时候就不要开槽王属性了。”楚子航说。
恺撒驾驶着迪里亚斯特号在古城上方巡弋:“氧气存量还够,我们尽可能绘制城市地图,然后降到建筑中用机械臂取一些样本。”
“龙族为什么要建那么高的塔?”路明非仰望那座通天彻地的巨塔,忽然间神思恍惚。
“龙族习惯把战争记录在柱状的东西上,立在露天场合,战胜了就记录荣耀,战败了就记录仇恨。”楚子航说,“塔的另外用途就是处刑。龙族习惯把罪人钉在塔上风干,风干一个龙类需要几百年,在几百年里那犯罪的龙类被所有族人无休止的凌辱。”
楚子航仍在做着速写,没有注意到路明非的沉默。路明非按着额头,脑颅里有画面在闪动,好像是什么野兽要冲桎梏。
钉在柱子上的罪人,无止境的凌辱,悲伤的风和斑驳的血,这一切仿佛亲眼曾见。在北京地下铁的尼伯龙根中,他耗费了1/4的生命,召唤了路鸣泽,那一刻脑海中仿佛大海潮涨般涌出无数画面。其中就有一个画面,他走进了废墟般的教堂,沿着漫长的走道进入教堂最深处的黑暗,在那里他看见了白色的十字架,黄金装饰的利剑把路鸣泽刺穿在那里,小魔鬼遍体鳞伤,血染红了十字架的下半截,他的黑衣撕裂,被人在身上刻下
屈辱的印记。
“你终于来看我啦,哥哥。”垂死的小魔鬼抬起头看着他,眼睛是两个血洞,“我听出你的脚步声啦,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一定会来看我的。”
“这世界上的一切罪与罚,我们都会一起承受。”他轻笑起来,笑容里满是悲伤。
跟楚子航说的那么像,柱子,被钉死的罪人,永无止境的凌辱……是的,这一幕似曾重演过无数次,与不同的时间在不同的地方,而最初最初,好像就是在这么一座通天的塔上。他仰望云中,魔鬼的血化成红色的长练流过黑铁的塔身。
“路鸣泽路鸣泽路鸣泽……”他在心里唿唤这个名字想要召小魔鬼出来询问。
无人应答,他这才想起小魔鬼休假去了,载着小魔鬼的火车也许正在南美洲印加古国的国土上奔驰,小魔鬼也许正跟偶尔同车的女魔头搭讪。在8600米的深海中,路明非的唿喊小魔鬼听不到。
迪里亚斯特号从高塔侧面经过,楚子航临摹着浮雕和那些古怪的文字。那些看起来是象形文字,由蛇形的曲线组成。文字和浮雕连成一体,像一条狰狞的野兽把四棱柱状的塔身缠绕起来。凑近看,巨塔呈现出明显的金属质地,尽管铁锈一样的细小贝类覆盖了表面大部分面积,但仍有一些地方光明如镜,所以塔身表面才会强烈地反光。
如果不是它充当了路标,隔着一道海底山嵴,恺撒原本不会发现这座海床上的城市。
“一座金属塔,泡在含盐量极高的海水里,居然没有任何锈蚀。”恺撒说。
“这么高的塔,塔身部分居然是一体成型的,没有任何接缝,以人类如今的技术也做不到。”楚子航说,“这不仅是龙族的古城,甚至可能是一座王城。”
“也许是那个胚胎的故乡,它返回这里重新孵化。”恺撒说,“是时候激活硫黄炸弹了。运气不错,不仅找到了龙族城市的遗迹,而且胚胎到现在还很安静。剩下的事情就是找到胚胎把炸弹丢过去。”
“唿叫须弥座,唿叫须弥座。”他接入原稚生的频道,“你们看到了么?你们看到了么?”
“我们看到了,诺玛系统和辉月姬系统正在保存你们传回的视频和图片并进行分析。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控制摄像机指向不同的方向,你们拍摄的视频每一秒钟都是无价之宝,这是我们第一次直接观察到龙族古城。这对我们研究龙族历史和文化来说是第一手资料,施耐德教授正写邮件向校长和校董会报告这一发现。根据氧气存量来看你们还能在水下活动30分钟,请抓紧时间寻找胚胎。”原稚生说。
“胚胎应该在这座废墟里没错,可这座城那么大我们该从哪里找起呢?”
“迪里亚斯特号有一套声呐系统,你们可以试试用声呐搜索它的心跳。”
恺撒打开了声呐系统,迪里亚斯特号开始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信号。海水是声音的优良介质,声波是水中探索最有力的工具,以装备部的技术实力能在海面上捕获胚胎的心跳信号,那么在胚胎附近的迪里亚斯特号依靠声呐应该能很准确地定位胚胎。
“奇怪,杂波很多。”恺撒皱眉,“这里好像有回声似的,各个方向都能搜索到有规律的心跳声。”
“总不会四面八方都是龙类胚胎吧?”路明非想想就觉得肝颤。
“这东西要是也能量产那我们就不用混了,没有人能阻止龙族称霸世界。”恺撒说,〃但确实很奇怪,好像胚胎的心跳声来自废墟的下方,但不是来自某个点,而是整座废墟的地面都在震动。
好像……是这座废墟的心跳似的。〃
“那我们把硫磺炸弹直接扔下去?”路明非说,“打到哪里算哪里,我可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
“没用,胚胎不可能有整座城市那么大,应该是它的心跳在废墟中央引发了共振。”恺撒说,“我们再找找。”
“看前面那个东西,像不像一座鸟居。”楚子航指向前方。
深潜器的正前方是一座倾斜的建筑,确实很像日本神社前的鸟居,醒神寺中就有一座小型的鸟居。这东西其实是个很简单的结构,用两根柱子支撑起横梁和枋,参拜神社的人要从鸟居下走过。
但在神官们看来,鸟居其实是结界的象征,一旦走过了鸟居就进入了神的世界。通常鸟居是用岩石或者朱红色的木柱搭建的,但那座建筑表面泛着青黑色的微光,看起来跟高塔一样是金属质地,即便京都伏见地区号称最宏大的千本鸟居也不到十米高,但这座鸟居般的建筑有近乎五十米高,令人觉得当初从这座建筑下经过的一定是魁梧的巨人。
大概是海底火山喷发的时候,高温岩浆曾侵入这里,建筑下方的道路中填塞着黑色的火山岩,建筑本身也熔化了一半,铁水往下流淌,凝结成嶙峋的铁牙。楚子航调节水下望远镜的焦距,建筑表面的古老花纹呈现出来,那是写实风格的雕刻,这种细节丰富的资料无疑是极其珍贵的,恺撒把照相机转过去拍照。
几秒钟后照片就传到了本部的中央控制室,呈现在大屏幕上。施耐德和曼施坦因是接触过很多龙族古物的人,但在这样细致的雕刻面前仍旧觉得震撼莫名。绘画、雕刻和文字是最有价值的古物,根据这些东西就能推想已经湮灭的古代文明,从生活方式到信仰,从工艺水平到政治制度。
考古学家们曾在埃及法老的墓穴中发现埃及人划着独木舟的壁画,但如今的埃及是一片沙漠,仅凭尼罗河也不会出现舟来楫往的水上文明,所以考古学家们认为这是埃及人的幻想,因为生在干旱地区所以期待来世降生在河流密布的地方。但古代气象学家却发现埃及在古代是湿润多雨河流网布的地方,埃及人确实需要经常用到独木舟,这不是幻想而是古埃及人真实的生活,埃及人认为法老在死后要乘坐太阳船去冥界,在那个年代,船其实是沟通埃及南北的唯一交通工具。
这些雕刻描绘了成千上万的鬼神在作战,这些鬼神的形象在任何文明中都不曾出现过,如果那场战争却曾有过而不是虚构的,可想而知它的惨烈程度超过了人类历史上的任何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