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里面想必机关重重,我可没那个本事。”锦途没有松手,也没有使力,只看着朝轩的眼睛诚恳地道,“小侯爷,其实我要做的无非是重建太史阁,你何必死守着这些残书不肯通融呢?想当初你为了保住这里不惜苟且偷生,我和你实际上是殊途同归,否则太史阁恐怕连一个传人都不会剩下。”
“你不配和我相提并论。”朝轩似乎懒怠看到锦途近在咫尺的脸,索性闭上了眼睛。
“我不配?我受苍平朝廷所逼,打开了阁门放士兵入内,可你却亲手杀了冉霖,杀了静河,你手上沾的血比我多得多!我最恨就是你这一副轻狂样子,若不是出身好些,你以为你哪里强过了我,能得阁主另眼相看?”锦途说着,蓦地伸指在朝轩身上点了几点,刻毒一笑,“幸亏当日我怂恿冉霖废了你的武功,今天你落在我手里,不怕你不听我的话!”
颜莹一直隐在远处倾听他二人话语,只觉事情错综复杂,自己还是暂时袖手旁观的好。此刻她看到这里,料想锦途所使的乃是分筋错骨之类的手法,用于逼供甚是有效,虽然心下一颤,到底压抑着没有现身。果然,锦途方一收指,朝轩便闷哼一声,头猛地往后仰去,大颗的冷汗雨点般从额头滴落。他咬着牙关捱了半晌,那错裂筋骨的痛却丝毫不见缓解,终于虚弱地道:“你放了我,我开门就是。”
“小侯爷铁心辣手,我不得不防。”锦途虽暂时解了朝轩的痛楚,却依然不肯放他双臂自由,只是牢牢抓住他道,“如何操纵机关,你只管说就好。若要玩什么花样,最多我们两人同归于尽,那太史阁也就真正绝了后,想来小侯爷自己也不敢辜负了阁主的托付。”
“我并不想死。”朝轩一边教给锦途开启机关之法,一边若有若无地向颜莹的方向望了一眼——就算所有的人都死了,他也不能死。
石门移开,锦途拽了朝轩便走了进去,而朝轩倒也守约,何处有暗器,何处得坦途,都说得清清楚楚。待到两人走到墓室正中,朝轩望着地上层层堆叠的木箱道:“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你来开。”锦途生怕朝轩使诈,将他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朝轩也不拒绝,抬脚一勾,便打开一个箱盖,露出里面满满的书册来。
“想不到果然另有一个藏书洞……”锦途感叹了一句,眼神忽然一凛,一把钳住缓缓走向左前方的朝轩,“不对,看这些箱子的数量,根本不能容纳那么多文献,而且这些书册纸张太新,根本不是古本!”
“这里是很久以前废弃的皇陵,真正的墓室还在里面。”朝轩说着,指着前方嵌在墙上的一个狷兽图案浮雕石道,“按一下便能打开前面的暗门。”
锦途处处谨慎,此刻也并不亲自动手,只捡了地上一个青铜灯盏朝那机关掷去。只听喀喇一声,对面的墙壁上现出一片黑黝黝的孔洞,数枝细长尖锐的铁钎如同闪电一般向二人所立的方向飞来!
果然不出所料。锦途冷冷一笑,早有戒备地猛力拉过朝轩挡在身前,疾步后退。然而与此同时,朝轩却也大力向锦途身前扑来,倒似要舍身救护锦途一般。还没等锦途想明白朝轩怎会如此好心,两个人的两股力量已叠加在一起,朝轩便跌得过了,堪堪错开了锦途的胸腹。兔起鹄落之间,一枚铁钎穿过了朝轩的肩头刺入锦途小腹,另一枚却正好无遮无挡地扎进了锦途的胸膛!
“你够狠……”锦途此刻方明白朝轩之所以敢发动同归于尽的机关,赌的就是自己会以他挡刃,方才欲擒故纵借力逃生,自己却果然上了当,看来于这“铁心辣手”四字,自己终究比他不过!愤怒之下,锦途一掌挥出,将朝轩硬生生地从串连两人的铁钎上打飞了出去,方才闭上了满是不甘的双眼。
朝轩被锦途临死一击打得撞在石墙上,只觉全身几乎寸寸碎裂,却依然不放心地想要爬起来查看锦途的情况。然而他双臂穴道未解,甫一挣扎,大股鲜血便从他口中喷出,竟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可是现在还不能死,不能死!朝轩不断告诫着自己,拼命睁开眼睛,望向隐隐透着日光的甬道尽头,不让自己沉没到黑暗中去。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虽然实际上并不久,却让重伤的人感到绝望的漫长。终于,在他以为自己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人从甬道内走进了这间血污的墓室。
八 插足
“当家的,我们这样走进来,少爷会不会生气?”一个声音从远处渐渐走近,夹杂着两个人在甬道内的脚步声,赫然是勤嫂。
“我们是关心他,应该没事。”勤哥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忽然惊叹一句,“你看,这是皇家的狷纹!这里就算埋的不是皇帝,也是个王爷公主,怪不得设了那么多机关!幸亏他们鞋上的泥土留下了痕迹,否则我们哪里能平安进来?”
“那么陪葬应该是不少吧……”勤嫂带着小小的窃喜,胆战心惊地攥着丈夫的胳膊,忽然于四壁莹润的绿光中看到了堆砌得小山一般的木箱,脱口惊呼,“啊,这么多!”
“别动!”勤哥一把抓住加快脚步的老婆,指了指地上血流满地的两个人,顿时把勤嫂吓得躲到了丈夫身后。
小心地蹲下身,勤哥试了试锦途的鼻息,放心地点点头。待他重新站起时,一旁的勤嫂扯了扯他的衣袖,“少爷他……还睁着眼睛呢……”
“那么重的伤,肯定是活不了了。”勤哥见朝轩口唇上全是血迹,自顾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木箱,发现里面都是书册,不甘心地伸手进去抄了抄,哼了一声,“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们要不要先救救少爷,他……他一直不闭眼睛,好可怕……”勤嫂小声道。
“救下他我们还走得了吗,还有这人命官司,我们少不得要连坐!风梧的军队很快就要杀到九嶷郡了,孩子们还在镇上,我们赶紧找点值钱的东西接了他们逃命。”勤哥放弃了搜索木箱的打算,四下打量了一下墓室的结构,指着一扇开着的石门道,“我们到里面去看看。”
勤嫂望了望一动不动的朝轩,想想丈夫的话在理,不再说什么,跟着勤哥消失在另一间墓室里。他们毕竟只是普通的山民,大难当头,唯愿能保住自家的平安。
颜莹在锦途胁持朝轩之时便偷偷地缀在了他们身后,幸亏她轻功卓绝又对这墓室的机关甚是熟悉,方才一直没让他们发现。当锦途毙命,朝轩重伤之际,她原本想现身救治,却发现勤哥勤嫂也尾随而来,便又继续隐匿下去。
此刻她见勤哥勤嫂只顾敛财,而朝轩肩头的伤口却不断流出血来,将半个身子都染红了,再耽搁片刻恐怕真要不治而亡,颜莹再也忍耐不住,举步走到朝轩身前,先点了止血的穴道,再解开了他双臂的禁制。
朝轩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睁了开来,一眼看见颜莹,初时的敌意慢慢缓和。他配合地服下颜莹塞进嘴里的药,将头扭到了一边。
“有金疮药吗?”颜莹一边包扎他肩头的伤口,一边问。
然而朝轩却没有回答,颜莹以为他没有听清,却顺着他的眼光望见了再次出现的勤哥勤嫂。他们并没有多大的收获,一个手里握着朝轩的钱袋,一个胡乱拿了几样铜地镏金的香炉和笔洗。
“少爷……”勤嫂下意识地唤了一声,踟蹰着不敢再说什么。
“你们走吧。”颜莹无暇理会他们,随口吩咐了一声。然而这一声于两人而言如同赦令一般,连忙抱紧了手上的东西,往甬道外走去。
“我需要药给你止血,这里有么?”颜莹只是皱眉处理着朝轩的伤处,对其他并不在意。
“有。”朝轩安静地垂下眼睑,低哑地道,“往右拧桌沿的砚台。”
颜莹点点头,走过去伸手拧动那仿佛镶嵌在石桌上的石砚。她正有些奇怪金疮药会藏在如此怪异的地方,却听远处甬道内风声不绝,勤哥勤嫂蓦地失声惨叫,却又瞬间恢复了平静。
她心下一紧,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下意识地冲回朝轩面前,却见他仍是靠墙坐在原处,脸上似笑非笑。
“药……在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他闭着眼睛,忽而道。
心底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也凉透了,颜莹掉头跑到甬道处,猛地捂住了嘴——无数锋利的刀尖组成狰狞的栅栏,密密麻麻地将甬道切割成一段一段。而勤哥和勤嫂,则被这些从天而降的利刃刺穿了身体,倒在这片荆棘地狱之中,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苦痛。
“你骗我……”颜莹转过头看着朝轩,几乎不能成言。若不是他借口取药骗她打开了连接砚台的机关,那两个虽然贪财却没有大恶的山民夫妇怎会惨死当场?
“不能让他们泄露……”朝轩无力再说下去,头靠着石壁,身体却慢慢软倒。
颜莹看着他淡然的脸,平生第一次有了打人耳光的冲动。然而她终究还是走到木柜前,打开抽屉拿出了金疮药。
如果正如锦途而言,朝轩背负了老阁主的众多嘱托,那么颜莹就算再恨他,也必须让他活下去。
朝轩的左肩被铁钎穿透,尽管颜莹将他挪到外屋请了大夫救治,仍然是伤了筋骨,从此左臂活动再不如以往灵活。看着颜莹忧愁的模样,朝轩淡笑道:“不影响右手写字,已经不错了。”
想起他当日站在锦途身边的方位,竟已是算好了今日的一切,包括牺牲掉的这条左臂,颜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她端了药碗进来喂朝轩喝下,看他精神好了些,终于把一年来萦绕心头的疑惑问出来:“苍平朝廷为什么要毁了太史阁?”
“因为在太史阁撰写的《云荒纪年》中,记载了彦照皇帝只是苍梧王从府外抱来的养子,断无可能继承万世一系的帝王之血,而叛将风梧却实实在在是星尊帝的后裔。所以苍平朝廷不惜一切代价,也不会任由这些史书流传……”朝轩低声回答。
听到这里,颜莹默默地点了点头。云荒自数千年前星尊帝建立毗陵王朝后,历代帝王无不自称是他帝王之血的传人,久而久之竟无人敢挑战这种说法。难怪面临风梧的挑战,一向有亲民仁厚之风的彦照皇帝,也能下狠手毁灭了享誉千年的太史阁。民间流俗的力量,实在比刀剑还要有力。颜莹叹了一口气,取水给朝轩漱了口,末了又问:“那你和锦途的对话,可都是真的?”
“基本上是真的。”朝轩勉力点了点头。
“可我翻了箱子里的书册,明明都是你亲笔所写,断非旧日遗留,墓室中也没有别的藏书,说明这里根本不是太史阁的备书之地。”颜莹审视地看着朝轩,事到如今她已不敢再轻易信他,人心反复,世事无常,她虽然年纪比他大,心性上却比他稚嫩得太多。
“你可知道,太史阁一年需要多少金铢?”朝轩忽然问。
“大约两万金铢。”颜莹昔日管理过太史阁的帐册,自然对一切用度心知肚明。且不说诸多门人的食宿和采办开销,光藏书洞内一年所焚的香料就要上千金铢才能维持。
“朝廷每年划拨给太史阁的,还不到一万金铢,剩下的,都靠各地书坊所付的文资,但是这笔钱来得并不稳定。”朝轩接下去道。
颜莹静静地听着,不明白朝轩的用意。太史阁外表光鲜,内里资金却是奇缺,常常需要东挪西补,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所以,一个藏书洞就已是了不得的奇迹,太史阁根本没有能力再在千里之外的九嶷山维持一个相同规模的备书之处。”朝轩说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