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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赶紧走吧,我也忙着呢。”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落姬凭空消失了。
『17』
海,天池也。以纳百川者。按,海势圆,就地心也。海味咸,湿热之气蒸也。海气绿,穹苍之映,云雾不能隔也。
只有看过海的人,才能体会那种波澜壮阔容纳百川的美。
风十三睁着渴睡的眼,缩在太阳伞下看着鸥鸟盘旋高吟,海边天光一碧万顷;脚边有胆小的寄居蟹出没,白细的沙滩上百草丰茂,同班的同学正和其他班级打着沙滩排球,那种热血和青春很容易便感染旁人,轻易就让人相信天塌下来也会有人和你一起扛。
“十三十三,怎么不去玩?”白朴朴跑过来,她浅色的长裤挽到膝盖,小腿上沾满了沙子,“在这看男生玩有什么意思,过来跟我们玩躲避球吧!”
“不要……我昨天没睡好耶,小白……”为了今天早上不错过旅游大巴,风十三昨天早早就上床睡了,结果一宿都在做梦,早上起来时精神状态比不睡还糟,“而且躲避球被打倒很痛的,那样我宁可玩排球……”即使呻吟着抗议也没有用,风十三被拖着一路来到躲避球的场地里。
那颗橙色的球又大又圆,风十三连续两次用面部确认了它其实并不硬,四周善意的嘲笑声让她不得不振作精神——好歹也被风族费心栽培了十几年,败给普通人类的话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来吧!”她弓起身全神贯注,站姿改变了,脚跟微微提起,来回移了几次重心以适应柔软的沙地,她闪躲的步伐看起来有些玄妙,如果盯得时间长了,还会让人产生眼花缭乱的错觉——如果让风伯知道她居然把专为战斗设计的禹步用来干这个,大概会飞冲过来揍她吧……
一边冷汗着想象那种可能性,一边飞快地抬手接住迎面而来的软球:“终于被我抓到了吧……嘿嘿哈哈——看球!”
时间在欢笑里过得飞快,海边的黄昏美不胜收,晚霞像万缕金丝织就了整片天空,与温柔深邃的暗蓝海洋遥相呼应。
暮色中万众期待的篝火架终于搭了起来,居然有不少一年级的女生擅长厨艺,风十三一边来回搬运着因为准备蔬菜和肉食而产生的垃圾,一边对她们精湛的刀工和熟练的调味手法赞叹不已。
那才叫贤妻良母……
火燃起来了,一簇一簇的火光周围,都已经铺好了餐布,每张餐布上摆放着成套的餐具和饮品,香料的芬芳气味在一串又一串的肉类食物间飘荡,还有很多蔬菜摆成的冷盘,以及看起来虽然不太合时宜、但依然美味的冷品甜点。
这样丰盛的菜式让平时只能吃食堂的大多数学生感动不已,恨不能直接扑上去大快朵颐。
“等一下!”各班的班主任站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学生,其中一位老师手握无线麦克,“各位,在晚会开始之前,我们首先要请我们的学年主任讲两句话——如果没有他在校方高层的努力,我们高中一年级的各位,是不可能到海边来秋游的——各位,请致以热烈的掌声!”
周围响起激烈的掌声,还兼带几声口哨。
“哇——”一片掌声中,白朴朴压低了声音在风十三耳边惊叹,看到一个瘦小的、背微微佝偻的秃顶老师走上来,“十三,你觉不觉得他头发掉的有点快?”
“唔……大概吧。”风十三想起那次她无心的话,含混地应着。
“各位!让我们一起来共享这次的篝火晚会!我知道你们都迫不及待了——”这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并不废话,他常年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那么,开始吧!今天晚上,大家要吃好、玩好、睡好!”
“最后那个是怎么回事啊!”大家哄笑起来,风十三跟着咧开了嘴。
篝火熊熊燃烧着,火光温暖而明亮,不时有已经烧成炭的树枝塌入火堆中,溅起的火星照亮了一张又一张年少轻狂的脸。
***
风十三知道自己做梦了,昨天也是如此,梦境漫长而飘渺,让人不解其意。
她梦见一名女子,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头乌黑长发披至脚后。她站在海边盈盈微笑,抬起的右手微抚,掌心侧转成风,海面便起了一圈圈波纹,缭绕着荡过来,不肯退去。
她影影绰绰的身姿侧站在那里,微卷的舌未弹出一个音节。
但风十三知道她在说话,她于梦中倾力去听,却只能勉强看到她倦怠的笑,和眉间散漫的风情。突然那女子双手合到胸前,十指拟作花形,四周顿时有盛大的红莲绽放,女子坚毅的面庞隐现其间,忧伤而宁静地微笑。
那红莲带来无光的光明和无色的晦暗,于梦中无限温柔地包围着风十三。那种极艳的色泽让人目眩,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风十三觉得内心柔软的部分被覆盖,空虚的部分被充实,她想着我要变强……要变强……可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仿佛被诱惑般轻触着周围的莲花。
钵特摩……
突然一切在瞬间都碎裂了,红色的液体喷薄而出,妖艳狰狞,红得痛苦。
心底最深处猛地掀起滔天巨浪,拍打着拼死固守的防线,痛楚的记忆和情感叫嚣着涌上来,深深地扎进被逃避的空白,洇红一片。
——!!
风十三睁开了眼,噩梦在剧烈摇晃的视野中渐渐散去。她坐起身,胸口起伏着,急剧喘息。有水珠顺着柔软的侧脸曲线滚滚而落,是泪水还是汗水,她分不清。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淋漓,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进室内。风十三环视这间宾馆的标间,洛离在她身旁的床上沉沉睡去。她起身的位置侧对着梳妆镜,夜晚的镜子阴森巨大,里面隐约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慢慢抬手覆盖在眼帘上,企图将火辣辣的诅咒和鄙夷隔绝成透明的空气。
再也睡不着了,风十三小心地推开被子,起身下地。她开门的动作悄无声息,片刻后已经带着房卡站在宾馆外面的树林里。
葱郁的林木在别人看来大概养眼又清心,但在风十三眼里,却只有鬼影幢幢幽幻莫测了……虽然她现在看不见。
几乎有些后悔大半夜的出来吹冷风了,风十三正准备向回走,眼角的视线被一处向外伸张的琉璃檐牙吸引了,那掩映在层层枝桠之后的台阁,殿宇重重,远远望去肃然无华,该是一座寺庙。
风十三想起南门立提过的妈祖庙。
……不知道大半夜的去拜佛,会不会被打出来?
有些好笑地想着这世间人类对鬼神总是一边畏惧一边漠视,她顺着林间的小径向那间寺庙走去。诸如神怪的传说总会落得半红不紫的下场,期间的原因风十三比其他人更清楚。
毕竟大家每天都在努力欣欣向荣发愤图强,不希望在被老师留下补课后在昏暗的走廊里看到个白衣女人,脑袋后是条大辫子,转过头来依然是条大辫子——这种东西想想都吓人——结果一切空空,三川四途等着自己去挑选。
人们对那些不知究竟的世界总是一如既往地怀着只远不近的恐惧和日渐徒劳的好奇,言灵师行走其间,也总会落得个不尴不尬的下场。
其实风十三比谁都明白柳叶想说的是什么,他在憎恨被人类漠视的同时又希望能得到接纳,但人类却只会保持着自己的兴奋与冷漠对待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世界。不要说妖怪,就连言灵师也会被那样的目光同时受落,风族自古传下来的训诫就是为此而生。
——我们紧闭无谓的唇舌,我们沉默却字字珠玑。
既然那些无惧世间讥评的妖们面对人类的种种猜疑能做到烟视潜行,不卑不亢。那么作为言灵师而存在的他们,也可以如己所愿地亲近或无视它们,任它们在夜晚里孤火一片,自生自灭,在阴阳两界种下歧路的花。
不知不觉间风十三已经跨国妈祖庙恢宏古老的大门,在主庙门前停下了。夜里很安静,连月亮都躲到云层之后,轻行于林间的风也停了,天地静得有些不寻常。
风十三的心原本并没有因为紧张与害怕而跳得失去节制,却在推开庙门的那一瞬间突突地加大了分贝。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但又有谁从来没做过这个或者那个会让良心加大了分贝要怒吼的事。虽然只是细小得像根绣花针般掉在地上,却迟早会在某个月圆的夜里扎伤脚心。
庙门被彻底推开了,扑面而来的檀香气息浓烈而沉稳,风十三走进庙内,眼睛在适应了黑暗后忍不住睁大。
她以为会看到惯常妈祖庙中那慈祥妇人一样的雕塑,却只看到一条龙盘旋在供位之上。
那龙的须角分明,五爪之下均有祥云,遍体鳞片在暗夜里闪着幽光,双目之间还有一只眼睛,寂寂地注视前来朝拜的人。
风十三屏住呼吸,觉得自己的灵魂在那第三只眼睛下无所遁形。
庙内突然亮了,云破月出,潮汐似的月光自庙外洒进,一时间晚凉天净月华开,如银如水,仿佛时光在那人偶一回首的刹那停止般,永不逝去。
清亮的月光照到龙身上,带起一片似水的涟漪——风十三突然面色大变!
她像见鬼了一样连连后退,连撞翻了门后摆放的金兽香炉,香灰撒了一地都不自知。
眼前的龙形雕塑在月色下开始变形,慢慢幻化做一个女人,有着绝美的眉眼和一头乌黑长发,长发披拂到地,发丝间她古典年轻的脸微微笑着,向风十三望去。
仿佛瞬间血液都流失掉了,风十三的脸一片煞白,她瞪着那个自龙形中衍生的幻影,女人眼波温婉流转,慑人魂魄。端的是妖般魅颜,莲华容姿。
子夜四时,正有什么,自黑暗中衍生,在她耳边萦萦私语。
风十三是不怕鬼的,也不惧妖,能让她冰凉手脚和心跳的,只有她多年前的那段忏悔和绝望。
记忆里的她从水边走来。
素手微抚,掌心侧转成风,水纹微皱,一圈圈缭绕退去。
她的笑容缱绻在嘴角,忧虑纠结在眉间,诉不清的爱恨消解唇边,微卷的舌轻轻弹出那个让他如痴如醉的音节。
十二,十二。
有空旷的回音自黑暗中响起,固执地非要叫醒风十三尘封的记忆。
少女曾是多么固执地封印自己的眼耳口鼻,乃至脆弱的心,企图忽略那惨痛的事实,却终不能阻止女人在月光清澈的夜晚眉目苏醒。如此静谧之夜、喧嚣之夜、安宁之夜、厮杀之夜、绝望之夜,数不清的黑白昼夜在风十三眼前交错而过,呼吸渐渐失去立足之地,回忆里的颜色一片灰暗惨淡,死气沉沉。
许多年前的那一场是非她参与其中,那场纷争最后到底谁对谁错当事人早已无意揭开。只是命运终究不愿自己经过一个死结,因此秘密地抽丝剥茧,非要人直视那曾经初生惨烈的模样。
风十三在一片散倒的檀香灰中蹲下,捂住耳朵的双手颤抖不已,但她阻止不了暗夜蚕食人心的低语,因此她只能仿佛泣血般低喊,音量由弱变强,带着哭音——
“住口……住口啊……妈妈……住口——窈窕!”
『18』
记忆是冲破感情屏障的唯一利刃,君临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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