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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枫的语气虽说和蔼,却在和蔼中显得果断与硬朗。挂好电话,回过头来对王新琪道:“小王,如果你不反对,咱们一起去见病重的金县长怎么样?”
王新琪点点头,又有些胆怯地问:“您真是新上任的李书记吗!”
李枫道:“当然是!”
新琪让李枫先一步走进电梯,道:“秘书长说,您应该是一个星期后才到任的,怎么提前上任了呢?”
李枫道:“做任何事,赶前不赶后,是我的基本准则!再说,今天,我要是没到任的话,你去看金县长的工作,就又要拖到明天或者后天。”
一辆破得在王新琪看来有些不堪入目的吉普车响着拖拉机的旋律停了过来,机一见王新琪,调侃她道:“小王,你肯坐我的这辆吉普车,不光我感动,就连这辆车,也会感动得流泪的!”
王新琪道:‘这是新到任的李书记,你贫什么舌头!“
李枫笑道:“小伙子说话挺幽默的嘛!叫什么名字呀?”
小伙子红着脸道:“杨柳鸣——蝉鸣的鸣。”
李枫叹道:“好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呀!”
柳鸣腼腆地笑了笑,问道:“李书记,您坐我的这辆车,不怕损伤自己的身份吗?要知道,我的这辆车,说实话,是就小王这样的机关办事员,都不屑一坐的!平时,也就是用它买买粮油菜什么的。”
新琪伸手拍了一下杨柳鸣的肩,道:“专心开车——真是,我嫌过你这破车吗!”杨柳鸣道:“一句一个破车,你还说不嫌——呀,瞧,牛冲高的车,帕萨特,真牛气!”
王新琪把头探到车窗外一看,见牛冲高正在向她招手,并喊道:“吉普车是金县长曾经坐过的专车,他病了,小王,你坐这辆吉普车去探望,才能更显亲切感更显历史感嘛!”
王新琪气得暗自咬牙,碍于李书记在车上,又不便发作,只好忍气吞声。见王新琪沉默不语地缩回头来,李枫道:“牛冲高似乎是在开车兜风嘛!”
王新琪一喜道:“李书记,您看得真准,哇,您怎么知道他叫牛冲高?”
李枫笑道:“我是怎样知道你叫王新琪的,就是怎样知道他叫牛冲高的!这个牛冲高,看上去还真的有些牛气哩。”
杨柳鸣向交警鸣了一下喇叭,道:“要是我开上一辆帕萨特,也会很牛气的,更何况他牛冲高有牛的本钱呢!”
李枫问道:“他有什么牛的本钱?”
王新琪道:“副县长唐滔是他的姐夫。”
李枫听罢,长叹一声,问:“金县长所在的医院,就要到了吧?”“快了。”
王新琪边收拾身边座位上零散的果品,边回答着……
金县长患的是肝癌,生命的判决书早已下达,能活过中秋佳节,用他的主治医生的话说,就可以成为举世皆惊的一个奇迹。
静静地卧在病床上,听输液管内的药汁很有节奏地滴答然后很有韵律地流进自己的身体,金县长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兴奋!因为,每当在这段似睡非醒输液时间里,金县长就会思绪丰富也可能是梦境丰富,回忆或日是梦到的所有情节,全都是他值得骄傲值得夸耀的经历!最让金县长回味无穷的,就是他曾经参加过的一次战斗!从战场上下来从部队转业到地方来,金县长常说的一句口头禅就是:只要是一个过硬的兵,什么样的仗都敢打!在临江县县长的任期间,金县长为了临江的经济腾飞,为了临江县城的旧貌变新颜,打经济增收仗,打城镇建设仗,打交通拓展仗!一仗一仗地打下来,临江发展了发达了富有了,而金县长的身体却负债累累,无法割清的一债,这就是肺癌。
王新进拎着东西与李枫一起走进病房的时间,正是金县长吊瓶的液体输到后几滴的时间,女儿金娟娟替父亲金县长拔出针头,轻声地叫道:“爸爸,小王又看您来了。”
枫亲切地拍拍金娟娟的头发,说道:“丫头,对你爸说,不只是小王来看他,还有一个姓李的战友来看他呢!”
金娟娟眨眨眼睛,认出李枫来,流着热泪扑进李枫的怀里哭道:“李叔叔,您得想法子救救我爸爸呀!”
李枫的心头突地一酸,有泪欲出,李枫强行忍住,用手替金娟娟抹了泪,道:“不哭,乖,军人的后代,只流血,不流泪——老金,您别动!”
李枫上前一步握住了金县长的手,示意他躺着别动!金县长让女儿扶他坐起来,脸上的笑组织得十分吃力地说道:“老李,您来临江了,我这双眼,也就能安心地闭上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因病离职已两个多月的我,应该有人接替我的工作,老江,副县长唐,我个人认为,是一个十分出色的人选!”今秋的领导班子重组,我觉得,由唐滔来接替我的位子,最合适现。“
李枫紧紧地握着金县长的手,本是想把自己在两个小时前来临江的路上获后滔已死的事实告诉金县长,想想又没说,他怕说了,不利于金县长的病情康复。金县长见李枫不语,侧过头来问:“老李,你在想什么呢?”
李枫道:‘老金,岁月流失得真快呀!一转眼,就都是快50岁的人了,就连娟娟,几年不见,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
县长道:“老李,见到你,我真想同当年一样,叮叮当当地碰上几杯,我这不中用的身体拖了后腿,接风宴,就勉了吧!”
李枫道:“什么接风宴,咱俩在一起,回忆回忆当年光着膀子一起放哨一起潜伏一起战斗的情景,就是味道最佳的菜肴了。”
金娟娟将一杯沏好的茶端到李枫的面前,说道:“李叔叔,我知道您最爱吃临江的糯米捏成的圆宵,接风宴,我就做一碗鸡块圆宵吧!真的,江叔叔,请您陪我爸爸聊聊,我和小王这就去准备!”
李枫说道:“别太费事,别累着,娟子!”
金县长道:“不用担心,娟子已经学到她妈妈的真传了——或许,是她妈妈在天有灵吧!老李,真的,娟子她妈走后这十几年,我一直在想,她只不过是出国了,到另外的一个国度,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找她的!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医生说,我的生命,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真的,老李,我不怕死,相反,却有一种即将见到娟子她妈妈的幸福感!然而,心中所放不下的事,就是他……”
有泪影在金县长的眼里闪动!李枫轻轻拍拍金县长的手背,深情地道:“老金,放心,娟子是你的女儿,今后,我也会把她看做是自己的女儿!看得出来,这孩子,将来会有大出息的!”
金县长道:“老李,有你在,我真的没什么不放心,临江目前的县委班子,我知道,很散很乱,你得下一番力气夯合整实啊!”
李枫道:“工作上的事,你就不要挂念了,老金,别失去康复的信心,明天,我请访京城的一些朋友,咨询咨询肝癌方面的专家,我想,你这病,肯定能治好!”早就站在门外的护士长看了看表,还是示意李枫出来一下。李枫出了病房,护士长说:“先生,请不要让金县长长时间地说话,对于他来说,说一句话,差不多等同于挑一百斤重的担子走十里路,很累很累的!”
李枫点头答应,轻轻地返回病床前,金县长的双眼已经合上,显然因为说话过多劳累过度而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牛冲高回到车队,见到杨柳鸣后,才知道坐吉普车的不只是王新琪,还有新到任的县委书记李枫,心里就捏了一把汗,横竖一想,开上帕萨特就直奔姐姐的家。姐姐牛茹萍正在牌桌上搓麻将,见弟弟牛冲高面露郁色地走进屋里,问:“冲高,怎么像个霜打的柿子似的?”
“姐,姐夫呢?我有急事找他。”
“什么急事呀?”牛茹萍摸牌的手悬在空中,这么问。牛冲高道:“姐,这可是关系到姐夫前途的大事,快说,姐夫上哪儿去了?”
牛茹萍打出一张红中道:“冲高,他上哪去了,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再说,平日里,他不坐你的车,不就是坐张天宝的车吗?你呼一下张天宝,不就知道他在哪儿了吗?真是——三条,碰!”
牛冲高一听,拍了自己的头一下,骂一声笨猪,拿起电话就呼。很快,有人回电话,回电话的是一位小姐,问谁呼张天宝?牛冲高问对方是谁,张天宝的呼机怎么会在她手里?对方回话说张天宝昨天在她那里过夜,第二天走得急,就把呼机忘在她那儿了。
见弟弟在一旁生闷气抽烟,牛茹萍没有心思继续打牌,散了场,众人离去,牛茹萍道:“瞧你蔫瓜似的,在临江,有你姐夫在,能有了不了的结吗?”
牛冲高道:“姐,新书记李枫到任了!”
牛茹萍道:“来了就来了呗,这有什么呢?”
牛冲高道:“姐哩,他一到任,就碰到我不出车,而是开车拉着女朋友兜风呀!”
牛茹萍道:“兜风又怎么样?你们县委的小车司机,哪一个没开车拉女朋友兜过风呢?”牛冲高摁灭烟蒂道:“别人兜风,李书记没碰上,却偏偏碰上我!姐,我有预感,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觉得,其中有一把,就会冲着我烧!”
或许是受了牛冲高情绪的感染,牛茹萍似乎也有了某种不祥的感觉,突然的心烦意乱令她呼吸短促:“冲高,快别制造紧张空气,姐姐都快让你说得有些紧张……”
话音还没落,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来!牛茹萍接听着电话:“喂——我是,我是唐滔的妻子牛茹萍——,什么,到交通局辨认遗体——天呀——冲高,你姐夫出事了……”
牛茹萍摇摇欲倒,牛冲高连架带搂地将她弄进帕萨特,急速赶到交通局。面对唐滔经过修饰后的遗体,牛茹萍疯子般扑了上去,痛哭道:“唐滔,你不能死呀,你快醒醒,你快睁开眼睛,我不让你死——你死了,我今后怎么过呀……”
交通局长令两名女交警将牛茹萍扶进休息室,劝她冷静下来。然而,牛茹萍依旧嚎哭不止,众人无法,只好让牛冲高去劝。
牛冲高确信姐夫唐滔已死于车祸后,心里想哭却双眼无泪,劝住姐姐的哭声,却无法劝住自己的担忧!他深知,没有了姐夫唐滔这个副县长的庇护,他在车队里会失去昔日的光彩不说,甚至会被车队清理出去。应该说,唐滔春风得意的日子,也是他牛冲高呼风唤雨的日子,表面上看,他牛冲高只是一个小车队的司机,实际上却能行使着副县长的权力!大凡是他牛冲高拍过板的事,姐夫唐滔就会买他的帐!如此的无限风光,眼看就要随着姐夫的死去而消失,牛冲高心系于此的悲痛,甚过姐姐失夫的悲痛。
自金县长病重离职之后,副县长唐滔,实际上已经显示出了一县之长的权威,尽管县委秘书长范天策明里暗里都在同他较劲,但在唐滔看来,自己由副县长到县长,既是名正言顺又是水到渠成,如果老书记不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地调离,唐滔自认当上县长的概率要高出范天策一倍还多!
夫贵妻自荣。唐滔的权威日增,夫人牛茹萍的风光亦增,平日里同姐妹们打牌,输了归己赢了归人的气度令众姐妹们心悦诚服!在牛茹萍看来,丈夫唐滔的钱来得容易,该花就花,更何况在她看来,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