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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弥四路军马,杀奔弘祖营中而来,陶侃、卞壶竞命左右放起火来。只听见他寨冬冬鼓响,并不见兵马出战。二人正在疑心,王弥大军已到,竟奔前寨,只见寨中粮草堆积如山,也不见有人接战,止有几个老弱军士,见了王弥大军杀来,竟望后营逃走了。王弥看见暗想道:此必是弘祖闻得我大军前来,不敢抵敌,预先逃去了(则未必)。遂将连珠炮放起,会集陶侃、卞壶二人杀入中寨,任意搬取粮草。又同二人杀入后营一看,只见两只白羊反缚在鼓上,敲的鼓冬冬声响。王弥道:“此是弘祖怕我追兵,故将羊击鼓为疑兵之计。我也不去追他,只在他寨中屯住兵马,看他何如?”便传令将贺循处本寨人马一齐调来,合作一处。
只见传令未毕,忽听得寨外金鼓大振,如万马奔腾之势杀奔而来。王弥听了,忙同陶侃、卞壶引着大军,一齐杀出寨来。抬头一望,不觉大惊。你道如何?但见平地上水深丈馀,白茫茫的,四面八方,波涛汹涌,更无隙地。当先刘弘祖引众将乘着大船,随水势杀奔前来。真个好水,但见:
波浪兼天涌,银涛似雪来。平原多迷失,树木尽遭灾。
岂是老龙怒,还因水怪才。无分高与下,滚滚接高台。
刘弘祖随着水势。顺流而来,五十号大船一字儿排开,喊杀如雷,顷刻间直冲至寨前。晋兵那里逃得及,可怜都随波逐浪,淹死大半。其有逃得性命的,又被石季龙、呼延晏迫杀,都砍落水中。王弥与陶侃、卞壶见势头来得不好,只得骑马冲水而逃。
后面刘弘祖与侯有方追来,王弥无计可施,只得捏着避水诀,冲开水波单骑而逃。那水直滚至晋寨前,还不肯退。晋营庾开听得外面水声,连忙出寨观看,被弘祖冲到,一鞭打落,淹死水中,陶侃被慕窖廆捉去,晋营中粮草、车仗、器械尽被弘祖等夺去。正是:
有方妙计无人识,水淹三军唱凯回。
弘祖既败了王弥,有方便令拨转船头,披发仗剑,将手中令牌敲动,念动真言,那水便渐渐的退了出去,依旧是坦平大道。刘弘祖等便乘舟顺流而来,上了岸,将船交付俞魁等管领,打动得胜鼓,依旧回归本寨,不在话下。
再说那王弥捏着避水诀,单骑逃走,直走至十里之外,方才喘息稍定,聚集败残人马,不上一万馀人。少顷卞壶也到,但不见了陶侃、桓彝、贺循、庾开,王弥着人探访消息,将及傍晚,只见桓彝、贺循双马赶到,王弥又惊又疑,忙问道:“如何尚不见陶先锋、庾将军?”贺循道:“小将承主帅之命,引兵接应,听得喊杀大起,只道是两下交兵,忙引兵从山后转出,不期被水势一冲,军士尽行淹死,小将只得冲渡而走,逃得性命,实不知陶、庾二将军下落。”王弥又问桓彝,桓彝道:“小将见水势冲进之时,已望后营走晚,那知他二人消息?”王弥见说,闷闷不已。
只见不多时,探望的回来说,陶将军已被赵将慕容廆捉去,庾将军淹死水中。王弥见说,一声长叹,不语半晌,对卞壶道:“不料此一番大败至此,皆吾轻敌之故也(自取败亡)。明日再整旗鼓,与他决一雌雄,方雪此恨。”卞壶道:“此番之败,非关人力,乃侯有方妖术,为水所淹,至不战而溃,我等如何肯干休?”王弥道:“明日我须与他斗阵,必获全胜。”
正说间,只见林中转出一人,大喊道:“你等那里兵马?在此商量,要与人斗阵?”王弥及众人等大吃一惊,还只道是刘弘祖的伏兵拦截,连忙抬头一看,见那人身长八尺,一部胡须,坐下白马,手提大刀,威风凛凛,不像个以下之人,然势虽雄悍,犹不动手,知非刘弘祖之埋伏。王弥看了,心中暗喜,想道:“若得此人相助,我何忧刘弘祖哉?”便厉声答道:“我乃大晋之帅王弥是也,因与刘弘祖交战,被他诡计所败,屯兵在此。你是何人,在此窥探?”那人见说,便问道:“莫非洛水村的王伯符么?”王弥道:“贱号正叫伯符。”那人听了,连忙滚鞍下马,拜伏道;“闻名久矣,不期在此相遇。”王弥道:“足下素不曾相会,为何行此重礼?”忙用手扶起道:“足下果系何人?望乞指明。”
那人见问,便不忙不慌的说将出来。有分教:
晋寨暂添豪杰,赵家终得干城。
管取十年之后,一律南面称尊。
毕竟不知姓甚名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陕州道蒲洪排阵
话说王弥扶起那人,问其姓氏,那人答道:“小将姓蒲名洪,号公亮,因见世乱,聚有十万雄兵,相保于此。不知元帅有如此法术,为何却为刘弘祖所败?”(褒中之刺)王弥道:“此行非战之罪也。那侯有方用妖术决河水以淹吾军,一时不及防备,遂至大败。”蒲洪道:“原来他军中有此妖人,想来亦是劲敌(亦是褒中之刺,何物苻洪,诙谐乃尔)。如今元帅却往何处?”王弥道:“且入陕州,再图后举。只是兵微将寡,难以举事。吾观将军如此英雄,兼有强兵,何不归附朝廷,同吾入陕州,设计破走刘弘祖,吾当奏闻朝廷,重加封爵?若只啸聚于此,也非长久之策。”蒲洪道:“小将久有此心,恨无门路可进。既蒙元帅不弃,便当执鞭相随。”王弥大喜,权封蒲洪为前军大将,一齐转入林中,来到蒲洪寨中歇马。蒲洪便令宰牛杀马,排宴相待,二人相得,甚是投机,各吃得大醉,方才安寝。正是:
人逢知己不辞醉,酒到尊前岂用推。
至次日,王弥令蒲洪将寨中粮草器械一应有用之物,俱收拾端正,点起大军,竟望陕州而来。王弥得了蒲洪这枝军马,威风比前更盛。来到陕州,守将见是自家兵马,便开门放入,各各相见已过,问了军中胜负,便一面商量出兵破敌,不消细说。
再说那弘祖用水淹败了王弥,掌鼓回到渑池县,寨中慕容廆带过陶侃请功。那陶侃立而不跪,怒目而视。弘祖道:“你王弥自恃其勇,夺吾粮草,如今被吾杀得大败,逃死不暇,自不必说了。你今既被我擒,为何不跪?”陶侃道:“误中诡计,非战之力,何足为奇!且我乃堂堂丈夫,岂肯向你等屈膝?”弘祖道:“汝既说我诡计,非战之力,吾今放你回去,叫王弥再行决战,以定雌雄如何?”陶侃道:“若放我回去,大家都不用诡计,整兵来战,决胜无疑。”弘祖大笑道:“言不少屈,真壮士也。”命给还鞍马,放他回去。慕容廆谏道:“陶侃勇士,放他回去,必不利于吾军,元帅不如杀之。”弘祖就在陶侃面前,朗朗对幕容廆道:“既是勇士,安忍轻杀?且吾勇将甚多,放他回去,吾将以智取之。正是笼中之鸟,要擒就擒,有何不利之有?”竟令释放。陶侃得放,心下也感弘祖之德,便将身拜谢了,竟自上马出营,望陕州去了。
那弘祖见陶侃去了,便令置酒营中,与诸将叙功。饮酒间,弘祖忽然取出一银盒说道:“自昔异人送与我一个石鹊,说道此鹊不可轻用,如有急难,方可开用。我想自起兵以来,仗诸将之力,所向无前,一向不曾开看。今日虽无急难,且看他一看,不知什么样了?”诸将见说,都道:“就看看何妨?”弘祖便将银盒盖揭去,仔细一看,只见石鹊果然奇异,就如活的一般,自盒中飞出空中,就筵前盘舞了一回,对弘祖打个盘旋,竟望寨门外飞去了。诸将见了,俱各失惊。弘祖道:“不妨,此去决有事故,必然回来,不必惊疑。”诸将见说,俱安心饮酒不提。
至明日,弘祖寂然不与众将说知,带了四五骑蓦地出营,来到一座山下。你说这个是什么山?原来此山叫做熊耳山,在陕州境界,两峰对峙,上多古人题咏,那是个极好游玩的去处。弘祖是个少年豪杰,在军中多时,未免拘谨,因闻得此山多有胜境,所以瞒了众将,来此游玩。当下到山前,看见奇峰插天,林木耸翠,心中欢喜,便骑了乌龙骓,一步步的走上山来。看见石壁上,题着一首七言绝句,道:
血战年来久未休,纵横四五属神刘。
中原事业归南渡,上党分茅又几秋。
弘祖看罢,不解其意,但说道:“吾小名叫做神霄,又是姓刘,为何这石上却写神刘之句,莫非我将来有帝王之分么?”一头语,一头拍着乌骓前行。转前山嘴,只见前面都是茂林荆棘,林木深处,却隐隐露出一所殿宇来。弘祖看见,便引着从骑竟走到庙前,走内一看,只见上写着一匾,题着:神霄祠。
弘祖看了,暗暗惊异,想道:“我正叫做刘神霄,如何这庙宇却叫做神霄祠,莫非我走了不祥之处么?”又想道:“前边石上说,纵横四五属神刘,我后日必有好处,必非不详。”说罢,便将手去揭开帐幔,看那神厨之内,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神道,头戴金冠,身穿黼服,飘飘有出尘之概;旁边列着两个鬼判,一个手中抬着一只乌鸦,一个手中抬一只白鹊,俱有飞腾跃舞之势。弘祖看了半晌,心下一发惊异,便叫从骑去寻庙祝来问其缘故。不一时,寻得一个六七十岁的老道人,走到面前,弘祖便问道:“此庙是何出迹?你可备细言之。”道人道:“此庙乃是神鸦大王的香火。当年汉文帝时节,有个淮南王,平日专好游猎,养的有一鸦一鹊,极有灵变,能知淮南王的意思,要长就长,要短就短。后来淮南有罪自杀,那鹊儿也就撞死,只有那鸦儿飞到此处。乡村人家,每每有什么患害,那鸦儿就口吐人言,前来报知,乡人感他的意,究其详细,遂鸠工建庙,塑立淮南王神像,并塑鸦鹊在傍。听得老人家说,塑立之后,那鸦与鹊甚有灵应,近今一十年来,不知什么缘故,鸦也鹊都不灵了。”弘祖问知备细,心下暗暗称奇,想道:“吾父亲曾说吾是肉球,鸦护所生,故取名神霄,难道就是这淮南转世不成?况我这石鹊,极是灵应,也未必非此鹊儿显像。”说罢,半信不信的,叫从人赏了这老道人,一径取路回来。正是:
百年出处今方遇,始信刘郎是异人。
弘祖出了庙门,一路前来,还想那神鸦的出处。只见前面一骑马飞奔而来,见了弘祖,慌忙下马说道:“元帅在何处这几时?害得小将等无处不寻觅。”弘祖见是巡逻游击王浚,便问道:“军中有何急事,这等慌忙?”王浚道:“王弥处下有书札,军师等不敢擅开,专等元帅发封,乞元帅作速回营。”弘祖听说乃是军中大事,即忙拍着坐骑,飞也似回营去了。侯有方同诸将接见,俱各欢喜。问候已过,便将王弥书札呈上,弘祖接上手,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某闻兵以义动,战必以正。君等以率土之臣,称兵犯顺,固已非义;顷又不行堂堂正正之旗,用诡道以败我师,二者无一可取。今当与君共排阵势,以决雌雄,无用诈谋,无用诡术,惟君等量力度德而加察焉。
弘祖看罢,便对侯有方道:“彼欲斗阵,军师之意何如?”有方道:“任他排来,我等只管去破便了。”弘祖依言,写回书打发来人。上面复道:
足下责仆兵不以义,战不以正耶?而仆粮五万,足下劫之,近于饿莩之为,正耶?义耶?
故仆略施计术,挽天河之水,湥萸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