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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直默默的坐在那里,狄奥是习惯了沉默,索菲亚是习惯了狄奥的沉默,他们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索菲亚轻声道:“狄奥,知道我为什么总要来这里吗?”
狄奥还是没有说话,他知道索菲亚会说下去的,以前就是这样。
“其实……我差不多已经忘了富克雷伯伯长什么样子了,就算努力的想,也只能回忆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索菲亚幽幽的说道。
狄奥眼中出现了波动,他的记忆同样不太清晰,毕竟太过久远了。
“我也快忘记了当时的悲伤。”索菲亚长叹了一口气:“时光……太可怕了,它会让一些……本以为一生都难以磨灭的感动,消逝得无影无踪,我不想那样。”
狄奥侧过头看了索菲亚一眼,那洁白无瑕、纯净无比的面颊在月光的照耀下,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分外惹人怜惜。
“所以,我一定要到这里来。”索菲亚缓缓说道:“在这里,我不但会想起富克雷伯伯,还能想起很多很多绝对不能忘记的事情。”
狄奥还是没说话,他以前一直是索菲亚最好的听众,现在也一样。
“也许,每个人只有一次犯错误的机会,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是富克雷伯伯给了我第二次机会、给了我新生。”索菲亚突然提高了声音,似乎在肯定着自己:“我绝不能再犯错了、不能让富克雷伯伯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狄奥,我们一定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狄奥慢慢垂下头。
“狄奥,过来一些,让我靠着你好吗?”索菲亚的声音又变得柔软了。
狄奥依言向索菲亚那边凑了凑,而索菲亚斜过身体,把自己的脑袋歪在狄奥的肩膀上。
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闯进来,肯定认为月光下的索菲亚和狄奥是一对珠联璧合的恋人,但实际上,两个人的心距离却非常遥远,就算索菲亚已经同意嫁给狄奥了,也无法否认内心的隔阂。
索菲亚会向狄奥吐苦水,仅此而已,自从她用大毅力走出庄园,准备为自己的未来战斗之后,她经历过什么、做过些什么,对未来的规划是什么,狄奥都不知道。而狄奥也有自己的秘密,《神典》从何而来,那个陌生人是谁,为什么会惹到那么可怕的对手,将来要怎么样去报仇,其中有太多太多的内容需要他去挖掘,这些他同样不会对索菲亚说。
在索菲亚看来,狄奥只是一个因惨痛经历而变得自闭的可怜人,她不想让狄奥受到惊吓,而且她坚信自己能挑起所有的重担,为自己、为狄奥营造一个幸福的未来;在狄奥看来,想为父母报仇,必将接受一场又一场生与死的考验,他的未来充满了腥风血雨,而且面对那么可怕的对手,这个大陆任何人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成功,他不想把索菲亚牵扯进来!
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很近,两颗心却又隔得很远很远。
索菲亚沉默了许久,慢慢眯起眼睛,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说道:“狄奥,你知道吗?我感到很疲倦,这些年……我说过很多违心的话,也做过很多违心的事,可我有什么办法……想保护好自己,我只能成为他们、融进他们的社会。”
狄奥露出了沉思的神色,今天索菲亚有些不对劲,她显得格外脆弱,似乎正准备作出一个生死攸关的决定,或者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有时候,我真的想放弃,带着你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我们的日子。”索菲亚慢慢抬起头,张开眼看着空中的皎月,她的眼中满是伤感:“可是大陆上……哪里能找到安静的地方呢?”
狄奥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现在的索菲亚意志消沉,这可不是好现象,至少,他希望自己离开之后,索菲亚能过上美满的生活,而不是一个失败者。
“我记得有这样一句话。”狄奥轻声道:“不要在疲倦时放弃,力量来自于渴望。”
索菲亚的身体蓦然变得僵硬了,她一点点离开狄奥,视线也在一点点转向狄奥,力量来自于渴望,这句话不应该是自闭的狄奥能说出来的。
当两个人的视线撞击在一起时,索菲亚的表情变得更加震惊了,狄奥的眼神明亮而有力,锋芒毕露,以前的迟钝、木讷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狄奥,你……你……”索菲亚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狄奥笑了笑,他不再掩饰自己了,这么长时间来,索菲亚一直在孤军奋斗,他希望能给索菲亚一些鼓励。
索菲亚说不出话来了,只死死的盯着狄奥,好像整个人已变成了雕像。
狄奥被看得有些发毛,轻咳一声道:“咳……索菲亚,怎么了?”
索菲亚的身体象小猫一般弓了起来,下一刻便一头扑向狄奥,如果狄奥真是个弱不禁风的少爷,这一下肯定会把他当场撞翻在地。
索菲亚双手紧紧抱着狄奥的脖颈,语无伦次的低语着:“狄奥,真的愿意从阴影中走出来了吗?好……太好了,狄奥,真的太好了……天啊……”就在呢喃中,两行热泪顺着索菲亚的脸颊流下来,眨眼间便打湿了狄奥的鬓角。
狄奥的心弦被重重拨动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索菲亚一直是端庄的、典雅的,现在却变得如此忘形、失态,足以证明索菲亚有多么重视自己了。
只是想想自己刻骨难忘的仇敌,狄奥的双眼重新蒙上了一层阴霾,最后,他仅仅伸出手在索菲亚的肩膀上轻轻拍动着,面对生死未卜的未来,他没有精力想其他事情,更不愿拖累索菲亚。
“太好了……太好了……”索菲亚还在呢喃着,这些年她尽其所能找了无数医者,可希望一次次诞生,又一次次破灭,就在她彻底死心,准备熬过漫长的岁月、默默等待狄奥自己康复的时候,狄奥竟然奇迹般从自闭中走出来了,这让她欢喜到了极点。
狄奥的脸色虽然能保持常态,但内心已不受控制的掀起了阵阵波澜,尽管两个人之间都相互有所保留,可他们接触的时间太长了,所谓日久生情,这份感情远比他们以为的,深厚得多,也沉重得多。
尤其是索菲亚,她小的时候坚持要和狄奥同塌而眠,不是因为季节的转换,而是因为心灵需要取暖,而从狄奥身上感应到的暖意早已融入她灵魂深处,没有什么可以取代。
狄奥沉默着,那只在索菲亚肩头轻轻拍动的手突然顿了顿,又抚上了索菲亚的秀发。
索菲亚抬起身,用力抹去腮边的泪水,随后用双手捧着狄奥,认真观察着,她的笑容依然充满魅力,而那泪光迷离的双眼,又让她多了几分凄美,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知道索菲亚刚刚为自己哭过,又看到索菲亚现在的样子,真的会心碎,问题是,狄奥可不算正常人,他脸色如常,给人的感觉只有两个字,一个是静,一个是淡。
“狄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索菲亚柔声道。
“我……我好想没帮过你什么。”
“不,你在这个时候走出阴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索菲亚的笑容甜美无比:“知道么?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信心,你给了我一个最好的吉兆!以前……我还担心,掌握男爵领的财权已经让他们很不满了,如果组建武装商团,肯定会触碰他们的底线,呵呵……现在我不怕了,两个小丑罢了,我看他们能怎么样?!”
第017章 癞蛤蟆
狄奥心中有些沉重,把他的正常当成吉兆,这证明索菲亚并没有多少信心,也许,她确实不担心两位少爷造成的干扰,但男爵大人的态度就有些难测了,索菲亚要拥有的太多,而男爵大人的年纪才刚过四十,能放手任由索菲亚夺权?
“好了,不说这些烦人的事情了。”索菲亚一笑:“你冷不冷?怎么不多穿一些?”
索菲亚的笑眸依然是那么的纯真,两个人刚刚做过亲昵的动作,索菲亚神色是不应该保持正常的。此时此刻,她和狄奥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兄妹,但绝对不是真正的恋人,有了爱,就会有欲望,有了欲望,她便不可能保持正常,至少她会感到羞涩。
“我没事。”狄奥摇了摇头。
“再陪我坐一会,今天你就不要回你的院子了,到我那里去吧。”索菲亚轻声道。
“好。”狄奥没有说多余的废话,他和索菲亚之间不需要。
……
清晨,天还没有亮,狄奥已从睡梦中醒转了,往常只要睁开眼,他便会立即进行修炼,但瓦西里警告过他,每突破一个瓶颈后,都要努力保持心境,最好不要修炼,等过了十天半月,源力轮完全稳定时,才可以恢复,也就是说,他有了十天的自由时间。
坐起身,穿戴好衣物,狄奥走到内卧室的门口,他睡的床原本是百丽儿的,百丽儿遭受了重刑,然后被赶到碧姬那里去了,索菲亚不想看到百丽儿。
内卧室的门没有关,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索菲亚象一只小猫般蜷缩在床上,又浓又密的淡金色长发披散着,在烛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这是索菲亚的习惯,她睡觉的时候从不熄灭烛火,因为她害怕黑暗。
狄奥在门口站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轻手轻脚向外走去。
走出卧室,顺着楼梯走下去,迎面遇到了几个侍女,侍女们的表情有些怪异,似乎不敢和狄奥对视,纷纷掉转视线。
索菲亚让狄奥在自己的卧室里休息,是一件极容易让人诟病的事情,索菲亚可以不怕,但那几个侍女做不到,万一闹到外面,男爵大人为此生气,肯定会把怒火发泄到她们头上。
踏出小楼,狄奥沿着石板铺成的小路向前走去,三拐两拐,走进一座小院,在正房的门前,站着几个武士,看到狄奥走进来,他们的神色有些诧异,不过,这里没有谁会干涉狄奥的自由,就算前一段时间一心要置狄奥于死地的碧姬也一样。
狄奥没有看那几个武士,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穿过前厅,又推开一道房门,踏进了卧室。
听到开门的声音,趴在床上的两个少女急忙抬起头,一眼看到狄奥,她们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少爷……”碧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刚一动弹,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随着发出一声闷哼。
“不要乱动。”狄奥轻声道。
“昨天多亏了您……”碧姬嗫嚅着:“要不然我和百丽儿现在已经……”碧姬依然没有放弃努力,试图从床上爬起来,但后背留下的创口刚刚结疤,稍微一动弹,便痛得要命,眨眼间,她额头已经冒出了一排细小的汗珠。
“你们都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因为……”狄奥笑了笑,随后转移了话题,因为知道碧姬是想表达感激,他的口吻要比以往柔和得多:“别乱动,如果伤口撕裂,疤痕就没办法消除了。”
“少爷,是小姐让您来的吗?”听到有留下疤痕的可能,碧姬果然老实了,她伏在床头,用充满希翼的目光看着狄奥。
“索菲亚还在睡觉,别担心,她也会来看你们的。”狄奥道。
“小姐……小姐真的会原谅我们?”碧姬有些不敢相信。
“谁没有犯错误的时候呢?”狄奥顿了顿,他不想说闲话了,准备直接步入正题。
“百丽儿,你在想什么?”碧姬叫道:“还不快点谢谢少爷!”
百丽儿的神色极为复杂,对狄奥表达谢意,与她的内心不符,可以说,到了此刻,她依然不认为自己错了,如果索菲亚小姐真的嫁给了狄奥,那才是无法挽回的大错;继续不理睬狄奥,又是狄奥救了她,这么做太没有良心,百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