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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早晨,我在一个地方偶然听到,”温米克说道,“这个地方我曾
经带你去过,不过,即使在你我之间,能够避开不提地名,宁可不提为最好
——”
“不提最好,”我说道,“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
“昨天早晨,我偶然在那个地方听说,”温米克说道。“有一个人和海
外殖民地生意上有些往来,手边带了一些财产,我不能确切知道这个人是
准,我们还是不必提他的名姓——”
“没有必要提。”我说道。
“此人在海外的某个地方出了些小小的麻烦,这个地方许多人不是为满
足个人的愿望而去的,而是非去不可,而是政府对此不能不管,开销也是政
府的——”
由于我只顾盯住他的面孔,结果把老人家的腊肠烤得像放花炮一样劈劈
啪啪地炸开了,弄得两人都心慌意乱,我既听不成,温米克也讲不成;我只
得连忙道歉。
“——此人在那个地方突然不见了,以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温米克
说道,“对他的失踪有各种各样的猜测,而且形成了几种说法。我听说你住
的寺区花园里的几间屋子已经受到监视,并且还要监视下去。”
“被谁监视?”我说道。
“这我就没有深追下去,”温米克推诿地说道,“若要深追就和我的办
事职责不相称了。我只是听说,因为在老地方我时常会听到一些奇怪的事
情。我告诉你这些都不是什么可靠的情报,我只是听来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我手中接过烤叉和腊肠,把老人家的这份早餐齐齐
整整地放在一只小盘子中。他没有把早餐端给老人家,而是先走进老人家的
房间里,取出一块干净洁白的餐巾,把餐巾系在老先生的下巴上,又把他扶
得坐好,再把他头上戴的睡帽取下放在一边,这一来老人显得精神起来。然
后,他才把这份早餐端到老人面前,非常小心地放好,说道:“老爸爸,你
一切都好吗?”老人家精神愉快地答道:“很好,约翰,我的儿子,很
好!”这时无须言谈我明白老人家还没有穿好,本来还不能见客,所以我就
装得没有看见,反正对这一切我都装得完全不知道。
“你说我住的房子受到监视这件事(其实我也曾经有过怀疑),”我等
到温米克回来对他说,“是和你已经提到过的那个人有关系,是不是?”
温米克的表情这时很严肃。“根据我所知道的,我并不能担保就是说的
那样,我是说,我不能担保一开始就是那样,不过有可能是那样或者将会是
那样,或者,可以说大有那样的危险。”
我很清楚他必须对小不列颠街保守信义,所以在讲的时候也有所节制。
其实他对我已是格外恩典地超出了范围,告诉我本来不可以讲的事情,我只
有对他感激,而不能再逼他讲得更多。我面对火炉思考了片刻,然后对他
说,我想问他一个问题,如果可以回答便回答,如果不可以回答便不回答,
因为如果他认为对那就是对了,我相信他。他停下了早餐,两臂交叉一起,
又把衬衫的袖子紧了一下。他有个看法,待在家里不穿外衣显得更舒适。他
又向我点点头,意思是我不妨把问题提出来。
“有一个坏家伙康佩生,你听到过这个名字吗?”
他又点起头来,并用点头来作答。
“他活着吗?”
他又点了一下头。
“他在伦敦?”
他又对我点了一下头,把他那邮筒似的嘴抿得紧紧的,然后又点了点
头,才继续吃他的早餐。
温米克说道:“现在你的问题提完了,”他加重语气他说着,而且又重
复了一遍,以引起我的注意,“昨天我听到了那些话之后,我就想到我该做
的事。我先到花园里去找你,没有找到你;我又到克拉利柯公司去找赫伯特
先生。”
“你找到他了吗?”我心情十分焦急地问他。
“我找到了他。不过我没有提到什么名字,也没有谈什么细节。我只是
让他知道,只要他晓得在你住的房子里或者在你住处附近住着这个人或那个
人,他就得要注意,最好乘你在外面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把这个人或那个人
搬到外面去住。”
“他一定惶恐不安、不知所措吧?”
“他确实惶恐不安、不知所措。我又告诉了他我个人的看法,现在要把
这个人或那个人搬得太远也同样不安全。他一听就更不知所措了。皮普先
生,我必须告诉你,照现在的形势看,住进了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的确
没有别的地方比大城市更安全。千万不要很快地从隐蔽的地方飞出,先躲在
一处再说,等事情缓和一些,总之不能出去透风,不能露面,即使海外的空
气也得避一避。”
我感谢他的这一颇有价值的忠告,问他赫伯特已经采取了哪些措施。
温米克答道:“赫伯特先生嘛,先是吓成一团,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
想出了一个计划。他告诉我一个内心的秘密,说他正在向一位年轻的女士求
婚,你自然是知道的,她有一位病在床上的爸爸。她的这位爸爸原来是航班
上的事务长吧,现在躺在一扇罗汉肚窗前的病床上,可以看到河上来来往往
的船只。你大概对这位年轻女士很熟悉吧?”
“我还没见过呢。”我答道。
我所以没见过她,是因为她反对赫伯特有我这么一个会花钱的朋友,认
为我对赫伯待没有好处。在赫伯特第一次建议让我认识她时,她勉强得很,
没有很大的热情和愿望,所以赫伯特不得不向我说明真相,建议再等一个时
期,然后再和她相识。以后我开始秘密地帮助赫伯特建立他的事业,我怀着
心甘情愿的思想等待着。在他和他未婚妻那方面,自然处在这时候是没有必
要让第三者进入他们的圈子的。虽然我心中很清楚,我在克拉娜的心里所受
到尊敬的地位已大有提高,这位年轻女士和我之间通过赫伯特经常交换问
候,不过我们至今尚未见过面。当然,有关这方面的详细情况我无须向温米
克一一细说。
温米克说道:“那个罗汉肚窗子的房屋位于泰晤士河岸,属于蒲耳地
区,在贫民区和格林威治之间。屋主是一位非常受人们尊敬的寡妇。她屋子
的楼上连同家具在内正想一起出租,赫伯特先生问我,把这一套房子租下来
暂时让这个人或那个人住会怎么样,我想这倒很不错。我说不错有三个理
由,也就是说,第一,这根本不是你常去的地方,又和伦敦热热闹闹的大街
小巷距离很远;第二,你自己用不着到那里去,通过赫伯特先生,你完全可
以知道这个人或那个人安全的消息;第三,等一个阶段,当一切考虑成熟,
如果你把这个人或那个人送上一条外国邮轮,从那里就近上船是很方便
的。”
温米克考虑得如此具体周到,我一次又一次地感谢他,请他再继续讲下
去。
“好吧,先生!赫伯特先生便诚心诚意地包下了这件事。就在昨天晚上
九时,他把这个人或那个人转移到了新居,至于这个或那个人究竟是谁,看
来你我都不需要知道。这次他干得十分成功。至于原来的房子那里,只告诉
房东因为受人邀请他要住到多维尔去了,其实他是被领着经过多维尔路,从
拐角转进去就到了新居。这样做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因为整个行动过程你
都不在场,万一真有什么人在关怀着你的一言一行,你也不用操心,因为当
时你远在数英里之外,而且正忙着别的事情。这就把一切都搞得蒙头转向,
无法对你起疑。正因为这个理由,我才想出办法,如果你昨夜回家,我要你
先不回家。这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加离奇,而你需要的正是这离奇,离奇对你
有益。”
这时温米克吃完了旱餐,看了一下他的表便开始穿外套。
“还有,皮普先生,”温米克的两只手还没有从袖子里伸出来时就说
道,“我或许已经尽了我的最大能力来处理这件事:如果还要我帮忙的话,
我也很高兴为你服务,当然这是从伍尔华斯的情感立场上说的,也就是从绝
对的私人和个人的身份上我才这样做的。这是他的新地址,你拿着。今天晚
上你在回家之前可以到这地方去,亲自看一看这个人或那个人究竟怎么样,
这次去对你是无害的。对于你昨晚没有回家来说,这又是一条理由。不过,
你回家之后就再不要去了。皮普先生,欢迎你再来。”这时他的两只手已经
从袖管里伸了出来,我握住他的手。“最后我还要让你知道一个重要的看
法,”他把两只手按在我的双肩上,严肃地低低对我说,“你要趁今天晚上
这个机会把他带的财产拿到手,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问题。千万不
要让这笔动产出意外。”
至于这一点,要让温米克了解我的心情是十分不可能的,我只得不说
话。
温米克说道:“时间到了,我非走不可了。你如果没有什么急事要办,
不妨待在这里到天黑再走,这是我的建议。你看上去忧愁不安,我看你还是
留在这里和老人家一起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一天。他马上就起床,就吃点——
你没有忘记那头猪吧?”
“当然记得。”我说道。
“那就好了;你吃点这猪的肉。你刚才在火上烤的腊肠就是这猪的肉,
无论从哪里看这猪都是第一流的。为了老相识的缘故,你得尝一下。再见,
老爸爸!”他高兴地对老人家叫道。
“对极了,约翰;好极了,我的儿子!”老人家在里面房间尖声尖气他
说着。
在温米克的壁炉边一会儿我便睡着了。老人家和我整天都守在壁炉的前
面,一方面两人做伴,一方面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地待在那里。我们
中餐就吃这猪的里脊肉,蔬菜也是在他自己的园子里种的。我总是对老人家
点着头,不是怀着善意地向他点头,就是打着瞌睡不自觉地点起头来。直到
天完全变黑,我才起身告辞,让老人家自己添火烤面包片。根据他拿出来的
茶怀数量,和他不时向墙上的两个小门张望的眼光,我推断,司琪芬小姐马
上就要来了。
第四十六章
时钟刚敲八时,我走进一处地方,空气中散发着锯木屑和刨花的气味,
倒并不难闻,原来气味都是从长长河岸上的许多制造小船、船桅、船桨以及
刹车的作坊中散发出的。泰晤士河伦敦桥的东岸蒲耳地区上上下下是一片水
网地带,我对它是一点也不熟悉。我沿河而下,发现我所要找的地方并不是
我原先设想的地方,实在很不容易找。这个地名是凹湾磨坊河滨。我不知道
凹湾怎么去,但我知道有一条老青铜制索走道通向那里。那儿是一片干燥的
船坞,堆着许许多多船只准备修理,而我就在其中迷失了方向。这边放着许
多的船壳,准备一件件一片片拆开,那儿堆着由海浪冲来的污泥、粘土、垃
圾,到处是造新船、拆旧船的地方,一些生锈的铁锚一头插在地上,多少年
未发挥用处了,还有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