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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中略略变得严肃了一点,但语调仍十分平和:“还说没意见哩,你这不是意见么?不过首先要更正你的,谁说改革开放不要老同志了?共和国领导改革开放的人不都是老同志吗?都在位工作嘛。赵芳也不是个新同志啊,参加革命已四十年了嘛。”
杨大海鼻子冷冷哼了声:“哼,赵芳!”
舒中有几分不快地说:“赵芳怎么啦?”她最恨一个男人以这样的口吻谈及一个女人。
杨大海轻蔑地说:“她不过和你的关系好而已,你们是老同学,又是同一条林荫巷走出来的……”他把后半截话吞回去了,显然后半截话很难听。(lz)
舒中显得很冷静,淡淡一笑,坦然地说:“是的,过去,现在她和我的关系的确不错,而且我们确实也是同住在林荫巷。我们都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但正如你说的,我们是从林荫巷走出来的,不是退回去了,是走向革命,走向为人民服务的光明大道,这有错吗?这决不是我任命她的条件。现在是九十年代了,再以家庭出身来看一个人,未免太陈旧了吧?你把一个好端端的工厂折腾得发不出工资,靠贷款过日子,她临危而上,使一个老企业获得新的生命,这样的同志不该出任厂长吗?坦率地说,她已经快到站了,是最后一班岗了,她愿挑这样的重担,完全是一种革命者的责任感,一个老同志对共和国的忠诚,有什么不服气的?有什么可指责的?而你,”她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直看得他心虚胆颤,“老中队长,你是战斗英雄,你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的英勇,共和国从来就没忘记,正因为这样,才给予你荣誉,才把一座县团级的工厂交给你管理,才授予你金光灿灿的英雄奖章。”
说着她注目看了看他胸前的英雄奖章。这倒使得杨大海此时突然感到胸前无比沉重
舒中严肃地继续说:“党和共和国给你的荣誉是应该的,你也是当之无愧的,可是,恕我直言,你发扬了吗?你保持了英雄的本色吗?当别人在奋斗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又做了些什么?你暗使绊子,给别人设下重重困难。更严重的是,撂下挑子,躲进经堂,皈依佛门。我实在不明白,这是一个战斗英雄的所为吗?是一个共产党员的形象吗?”
杨大海突然觉得四肢有点粑软,无力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来。
舒中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语音变得委婉地说:“对人民对共和国有功,是你的光荣,但我们能把光荣当成包袱长久地背起来吗?老队长,过去,我们在你手下的时候,你是怎么教育我们的?你教育我们,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一个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这是我们参加革命时受的启蒙教育,我们是铭记着你告诉我们的这些道理走上人生之路的。至今,我们都没忘,难道,你却忘了?”
杨大海感到口渴,他端起舒中送来的那杯水,手却颤抖得特别厉害。
杨大海离去还不到半个钟头,办公室外,响着急促的脚步声,不待秘书通报,一个横眉怒目的人直闯进来。他看也不看舒中一眼,直接坐在沙发上,不待舒中说话,劈头盖脸地责问道,“为什要把土地划拨给日本人?”
舒中一见是他,连忙倒杯水送到他面前,很有礼貌地说: “是老市长呀,先喝喝水,不要急,不用气 …
……
何明智愤怒地说:“我怎么不急?怎么不气?眼睁睁地看着国土被出卖,能心安吗?你知道,这些土地是多少烈士的鲜血换来的?”他的语气完全像老子训儿子,上级尅下级。
舒中心平气和地说:“老市长,必须更正一点,不是出卖是租用,是联合开发……”
何明智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租用,你租给谁?日本鬼子呀,你联合,联合谁?侵略者,军国主义!舒中同志,我现在还叫你个同志,是因为你是我们培养出来的,老实说,你回风川来工作,也有我的主张,因为高泽群太不像话了,不想你比他更右,他在风川几十年,想干而还没干成的事,你来几天,板凳还没坐热就干了。哼,敢想敢做敢为,好大的魄力,好大的气派。可是大小姐,你知道吗,当年抗日战场上,我的一连,为了守一座不到500平方米的山头,全牺牲在日本人的枪弹下了,只剩我和一个负了重伤的通讯员。”他越说越激动了,老泪纵横,怒不可遏地在茶几上握着舒中送去的茶盅,连连敲着,敲得水花四溅,“败家子,败家子呀,你不心痛我心痛,别忘了你的权力是谁给你的!”
舒中静静地听着,直到他把话全说出来了,才开口说:“老市长,请息怒,请允许我向你解释一下……”
何明智很不客气地说:“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说轻了,你这叫引狼入室,说得严重,你这叫卖国求荣,必须马上改变决定。”
舒中见他不容说明,只得认真地辩解了,说:“和日本投资商联合修建高速公路的决定不能改变,这是风川重要的基础工程,将对风川工、农、矿产业今后的大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邓小平同志讲,发展才是硬道理!”
何明智从沙发上一蹦跳起来,怒火中烧地说:“在我面前提邓政委,你还没资格,你见过他吗,我可是他手下的团长,亲耳听过他的作战指示。抗日战争的时候,就是他指挥我们和日本人作战的,今天,你只要坚持和日本人联合,我就要找到他告你的状。”
舒中觉得他太武断了,试图做通他的思想工作,那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他不像杨大海,由于个人的得失而发牢骚,他却带有狭隘的心理障碍,他的固执是悲哀的。对待这样的人,她只能以原则对原则。于是她变得严肃地说:“老市长,对你,我一向是很尊敬的。对于你抗日战争中的功绩,我们从来没忘记过。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历史更是刻骨铭心,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尽一切努力把国家建设好,让她强大,繁荣。
但是,今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时代了,今天到中国来的日本人,也不是当年端着刺刀的日本军人,他们是商人,我们要联合他们做生意……”
“什么!”何明智暴跳起来,“联合,真是阶级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观点就不一样。我不和你多讲,我和你讲你还不配。
我找邓政委去,我是他的团长,他会接待我的。”说罢,他转身冲出门去,边走边在骂骂咧咧,“当初真瞎眼了,我总觉得不实在嘛,这些右得不能再右的家伙能把革命搞好?这真是共和国的灾难啊!”
他走远了,他的骂声听不见了。
虽然与何明智的交谈并不长,但舒中却觉得累极了,她不由得软软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嗡嗡地响。不久前,当她决定传讯卫民时,他还特意打电话来赞扬她,这才几天,突然来了个180度的变化,看来她真的出乎他们的意外了。不过,她觉得他和庞钰还不一样。但他为什么反映如此过激呢?简直是一团乱麻,怎么也寻不出个头来。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舒中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打电话者显得有些紧张,说话声颤抖得厉害:“喂,请找舒中女士。”
舒中女士?这显然不是本市人对一个市委书记的称呼,而且声音很陌生,显得那样遥远。舒中说:“我就是呀,你是谁?”
电话里的男子,声音抖得更凶:“我是舒杰,姐……”
舒中浑身止不住颤抖了一下,惊讶得张大嘴久久说不出话来,隔了一瞬才说:“你,你是谁呀?”
电话里那个男子几乎要哭起来:“我是舒杰,姐,我找得你好苦呀,妈妈临死前还念着你的名字……”
舒中鼻子一酸,泪水一下盈满眼眶,声音也颤抖起来,说:
“你,你是舒杰,你在哪里?”
电话中说:“我回风川来了,住在金威大酒楼。”
舒中“啊”了一声,既兴奋又伤感,真可谓悲喜交加,她激动无比地说:“你等等,我马上来看你。”
她放下电话,向秘书交待:倘有人要找她,叫来人明日来。
然后走出办公楼坐上车,20多分钟后,她来到金威大酒楼。
在舒杰住的房间前,按了按门铃,很快,门开了,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站在她面前,他长得太漂亮了,潇洒倜傥,十分有风度,这就是她唯一的兄弟么?几十年不见,分开的时候,他才几岁,一个调皮捣蛋的小皮猴,她实在不敢认了,不由得激动而又迟疑地问:“是舒杰么?”
他也不敢认她,明明在电话上联系好的,但他不得不问:
“你是舒中姐姐?”
舒中忍不住了,冲上去抱着他,流着泪,轻轻捶着他的背:
“你个小捣蛋,啊呀,长这么大了,而且,长得这么帅!”
舒杰也激动地抱着她说:“姐,真想不到能再见到你,更想不到你在家乡做官。”
两姐弟相拥着,走进房间。舒杰把舒中按在沙发中,说:
“姐,姐夫在哪?”
舒中坦然一笑,说:“没有姐夫。”
舒杰惊讶地说:“怎么,姐夫他……”
舒中摇摇手说:“我一直没结婚啦。”
舒杰有些愕然,心底不禁升起股悲怆感:“怎么……是不是因为共产党的政治运动……”
舒中说:“你别瞎猜,这和政治运动有什么关系?你们海外传得太邪乎了,没结婚完全是我个人的事,这是个人的生活方式问题,和政治无关。快说说你们,妈妈是哪年去世的?”
舒杰说:“我们离开风川后先到了香港,我在那里念完中学,后来听说父亲去世了,我们就到了美国。妈妈十年前去世的,她去世前曾往风川寄过多少次信寻找你,都被退回去了。”
舒中的泪水止不住往下落,想到父母,她有一种自责,父亲因为那种身份,她不得不划清界线,母亲远在美国,在那个年代,她敢往美国写信么?
舒杰忙给她倒了杯水,安慰地说:“姐,不要难过,其实这些年我们过得都挺好。”
舒中止住泪,看看弟弟,从他的穿着、气色,以及住金威大酒楼来看,他的话应该是真实的。便问:“你太太在哪?有几个孩子?”
舒杰说:“太太和孩子都在美国加州,一儿一女。”
舒中说:“你做什么营生?”
舒杰说:“我经商。大学读的是商学院,毕业后一直从商。”
舒中说:“好啊,那以后多为家乡做点贡献。”她看看表,“啊,12点半了。走,找个地方吃饭去,我们姐弟好好庆祝一下,边吃边谈,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好,”舒杰把姐姐从沙发上扶起来,说,“就在这儿吃吧,这个酒楼的餐厅饭菜味道不错,我请客。”
舒中高兴地说:“好啊,舒老板请客,不过,离别几十年第一次相见,无论如何也该我尽地主之谊哟……”
这时,有人推开门走进来,来人边走边说:“你两姐弟不要争了,你们到了金威大酒楼,要说地主之谊应该我来尽。不用客气,宴席我已经摆好了,走吧。”
姐弟一看,原来是庞钰。
舒中一愣,忙招呼:“庞大姐,谢谢你,别客气了,今天就不麻烦了,让我们俩单独聊聊家常吧。”
庞钰热情万分地说:“嗨,你客气什么,你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