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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峰不待舒中表态继续说:“这个招待所的条件也太差了,我已经给办公厅交待好,你的住所,也安排在金威大酒楼里,那儿很安全,办公、住宿也方便。”
舒中有点犯难了:“市委没有我的办公室?”
何云峰笑道:“当然有,我是说节假日如果有事要处理,也得有个办公地方。在地方做事,杂事多得很,找的人也多,你总不能在寝室里接待来访者?”这句话略有点老资格口吻。
舒中宽厚地笑着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离市委办公室也近,有人来找我进出比去宾馆方便。金威大酒楼就不去了,至于接风宴……”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闯进两个女人,年纪都在五十岁开外,一个圆脸,一个瓜子脸,圆脸的有些发胖,头发已经花白了,瓜子脸的胖瘦适中,但额上已有些许皱纹,虽然都是同代人,但与舒中比起来,她们苍老多了。二人一进门就齐声嚷着:“搞啥接风宴,我们反对。而且在金威大酒楼,太奢华了。”
舒中半开玩笑半认真说:“看看,群众有意见了。”
何云峰瞪了两个女人一眼:“就你们爱瞎喳喳,舒中出去了几十年,现在回来工作,不该接接风?”看来,他和她们之间关系不错,说话随便多了。
两个女人并不示弱,显然属于那种进攻型性格。她们对这位市长一点面子都不留,说话也有点没轻没重:“市长同志,不是我们爱喳喳,是你爱讲排场。我们也不怕得罪舒中,接风宴这种事不搞为好。”
舒中立即表态:“我举双手赞成。”
还没有出门的林耀辉接过话说:“我也同意,更反对去金威大酒楼那种地方搞宴会,老战友要聚会,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不行?舒中刚到,又发现了女尸案,够累的了,不如让她今晚好好休息。”
何云峰为难地说:“人都通知了怎么好撤消。”
舒中显得很抱歉地说:“那就麻烦再通知一下吧,就说我有点事不能参加。林检察长刚才说得对,老战友聚会,什么时间都可以,但不要搞宴会。我几十年没回来了,等我把一切理出头绪后,我会一家家去拜访的。可能我们军大分校的校友在风川的还不少,有的离休、退休了,有的也临近退、离休,是该聚会一次,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今后不管大家在不在位,但风川革命尚未成功,可能还有好多的事需要拜托大家哩。”
她的一席话,把何云峰的嘴封住了,既不好再提接风宴也不好提搬到金威大酒店。
刚来的两个女人见他久未表态,又发起攻击了:“呃,市长阁下,你同不同意哟。”
何云峰忙说:“同意,同意,就按舒书记说的办吧……”
舒中忙截住他的话说:“呃呃,我郑重声明,今后咱们老战友之间,还是都叫名字吧。叫官职总觉得别扭。再说,你们好多人过去都还是我的上级哩。”
还没有走的林耀辉说:“我非常同意。”说罢又补充一句,“我该走了。”
微胖的女人立刻说:“你早该走了,”她显然比那个身材适中的女人还要泼辣。她又转向何云峰:“请你也走了,我们几十年没见舒中,有好多话要说,女人家的龙门阵是不准你们男人听的。”
何云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真的转身离去。不过,他不气恼,对女人他一向是宽厚的。坐在汽车上,他还在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不觉摇了摇头,感慨地轻轻自语:“这些女人真厉害,无怪时下有人说:当今世界,阴盛阳衰。”
15
两个男的刚走,三个女的止不住激动万分地抱在一起,先是高兴得大笑,继而又止不住哭起来。分别几十年了,几十年来,天各一方互不知音信,昔日的小姑娘,如今都变成老太婆了;几十年来,生活坎坎坷坷,各人有各人的遭遇,各人有各人述说不完的故事。
这三个人,便是风川城林荫巷的三朵花,也是在风川城东门渡口,大榕树下火锅肺片摊上弄尖耍滑吃人家“混汤锅盔”
的三个小姑娘,微胖的叫应敏,身材适中瓜子脸的叫赵芳,应敏现任风川市国土局局长,赵芳现任风川市锦绣制衣厂的负责人。形容人生道路的词汇,千古以来,无数骚人墨客,用尽了美的或者不美词句,要说概括她们的生活也概括了,要说不能概括她们的生活也还真不能概括。平坦么?她们不平坦;不平坦么?她们也走过平坦之路。不幸么?她们有过醉人的幸福;幸福么?每人都经历了令人难以承受的不幸!军大分校分班后,她们和舒中一起,分到卫生队学习,毕业后,都分到了野战医院做护士,只是不在同一个医院。严格地说,她们三人从那个时候起就分开了。人生的历程中,使应敏刻骨铭心的是,在华钧调中央警卫师时,由于她出身于地主家庭,影响了丈夫的调动。这个性格刚烈,有小钢炮之称的女人,一怒之下,和华钧离了婚,主动要求转业,调到贵州一个极偏僻的小县城工作。但当她听到华钧因反对林彪的“一句顶一万句”被打成反革命时,她又不顾一切跑到北京去寻找他。
她到了北京,经过无数周折,艰难地打听到关押华钧的地点。好在华钧平日待兵很好,他的火一般的热情,直率耿直的性格深得士兵们的爱戴。战士们为她走了后门,在一个极其秘密、岗哨林立的小院子里她见到了他。他戴着重刑直挺挺地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床放置在一间二十平方米屋子的正中间,头上亮着两只500瓦的大灯泡,紧挨着床的四方坐着四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大睁着眼死死盯着他。
她不能靠近他,只能远远地看一眼。
他看见她了,泪水无声地由两边眼角流向脑后。
她哭了,由于此处不能有一点喧哗声,只能无声地流泪。
少顷,她实在忍不住了,突然说:“我等着你,等你释放出来后我们复婚。”
他摇摇头,凄然地念了首吉鸿昌的诗:
恨不抗日死,
留着今日羞。
国破尚如此,
我何惜此头。
诗念完,他长长叹了口气,喊了一声:“多灾多难的共和国啊!”说吧,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哭出声来。
一个带哨的军官赶忙走过来轻声告诉应敏:“你快走吧,被领导发现了,我们都可能被关起来。”他把她送出门口,同时轻声告诉她:“他的案情太重大了,顶了天的。之所以没关进监狱,是要查他的后台,查出是什么人指使他这样攻击副统帅的。你不用等他了,他怎么可能出得去,为他做好后事安排吧。”说完军官的眼圈也红了。
应敏悲哀地回到那个小县城,找出她还保留着的他的照片,选了一张最代表他精神面貌的拿去放大成12时,做了个木像框,搭上一块黑绸,挂在屋子正中。谁能想到,“四人帮”
粉碎后,他找到小县城来,一见面就说:“你说过的要复婚,不准反悔。”
应敏惊得目瞪口呆,直问他是人是鬼。
华钧兴高采烈地说:“当然是人,不但是人,还要把你接回风川去。”
赵芳的命运就没有应敏好了,应敏虽然遭遇坎坷,却还有个大团圆的结局。而她由于父亲是个伪县长,背着沉重的包袱,本来就胆小怕事,温柔宽容,在政治运动频繁的时代,她只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对生活不敢有一点点奢想,只希望平平安安,克尽职守,不满18岁就结婚了,生下一个女儿,不想丈夫在反右运动中被划成右派,继而又服毒自杀,她不得不由军队转业,带着女儿回到故乡。
几十年的历程、几十年的人生路,说也说不完啊,过去的才仅仅说了个大概,现在的还没有提起,天便亮了。舒中想问问她们俩眼下的生活、工作情况,话还没说出口,电话铃响了,她拿起电话,是一个妇女的声音:“小舒啊,昨晚休息得好么?”
小舒?在风川城,在军大分校的老校友中,当年这样称呼她者不少,这是个女的,会是谁呢?她并不计较叫她什么,然多年的官场生涯,使她深深体会到怎样呼叫对方,完全是一种身份的体现。此人口气那么大,不敢怠慢,在未弄清对方之前,只能客气地应付着:“休息得很好,非常感谢。”
那个女声又说:“本来安排你在我们金威大酒楼住的,可你要客气,用本地人的话说,客气就莫得吃了。”
我们金威大酒楼?看来,这个女的和金威大酒楼有关系,或者她就是那儿的老板?非等闲之辈。她继续应付着:“感谢你们的盛情,不过这里的条件也不错,我真的休息得很好,没有“饿着 ”她引用了她的话,说罢还友好地笑起来。
对方显得更老气了:“嗬,小丫头,这些年真的出息了,进步快呀,”说着叹了一口气,“比起你们,我算老朽了。不过,金威大酒楼的房间我还是给你留着,你啥时觉得你那里住着不方便、不舒服,就搬过来。”
舒中忙说:“不用留房间了,我在这里真的很好。”
对方以一种教训的口吻说:“你还和我客气什么。以后等你在风川工作走上正轨后,我再给你安排一些活动,要劳逸结合嘛。不过,我今天首先要表扬你,一到风川,就抓住了主要问题,不像高泽群,包庇纵容,犹犹豫豫,使风川的病,愈拖愈重。这几十年,你在政治上成熟了。”
她还表扬她?这位老资格不仅对金威大酒楼有指挥权,对风川市的工作也有干涉能力。她表扬她抓住主要问题是指的什么呢?难道是传讯龙滚沟的卫民?!她实在摸不着头脑。
放下电话,心里还在问:这个人是谁呢?
见她一脸疑窦,应敏不禁问:“谁来的电话?”
舒中说:“一个女的,听声音年纪不小……”她本想说:口气很大,但感到这样说,有点显示自己的地位,特别又在儿时朋友面前,便改口说,“好像她对金威大酒楼有相当的指挥权,或者她就是这座酒楼的老板。”
赵芳叫了一声:“啊,是她呀!”
舒中问:“怎么,你们知道这个人?”
应敏说:“怎么能不知道,你也该知道啊,咱们军大分校的协理员,李陵的夫人。”
舒中说:“啊呀,原来是她,怪不得口气这样大。”这时候说出这句话是恰到好处的。
赵芳说:“她当然口气大,过去风川的第一夫人,以后又是全省的第二夫人,不过,她不是金威大酒楼的老板,大酒楼的老板是何云峰的儿子何凯,她是何凯的老板,也是整个风川的大老板。”她口气不冷不热。
舒中一时摸不清她的情绪,正准备深问一下,电话铃又响了。她拿起电话,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声音显得无力而微弱,像一个病人在说话:“是舒中同志吗?”语调有些严肃。
舒中应着:“我是。”一边猜想这又是谁?
对方说:“我是高泽群。”
舒中惊得叫起来:“啊呀,是高队长!你好吗?”
对方长长呼了口气,看来他实在太虚弱:“舒书记……”
舒中连忙说:“高队长,您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对方说:“那还是叫你舒中同志吧。这样要自由一点。我给你打电话,啊,电话号码是华钧告诉我的,原本说在给你接风时见你的,后来听说你取消接风宴。我觉得这样好。本来准备改日来看你……”
舒中忙说:“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