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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魔界女王
我跑到魔女殿内最重要的建筑──昂天堂的门口，冲守卫的两个青魔作了个鬼脸，一矮身，溜了进去。
他们只是佯怒地挥了挥拳头，便继续瞪足了两双魔界最大的眼睛直视夜间灰蒙蒙的前方。
他们丝毫没有怀疑我这个擅闯魔族大会的人。
因为整个魔界都知道，我是魔女殿下最心爱的──奴从。
奴从，是自我开始的新的身份。
在魔女殿下自炎将手中挑出我时，我就成了魔界独一无二的人物。
在生不如死的奴隶们看来，我的地位同一魔之下，万魔之上的聃相一般尊贵；在魔界众兵士眼中，我却是个调皮捣蛋的顽童；而在将领以上贵族看来，我只是魔女殿下的宠物罢了。
是的，我不是魔族，而是被魔族最瞧不起的人族。
虽然我有四分之一的魔族血统，但我明显的人族特征仍然让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把我的出身看得无比低贱。
平时，我做的是类似仆役的工作，伺候我专属的人，出门在外，传令进言，也有耳目的作用，不需要听从他人的指挥，虽然这与魔界贵族手下侍从的待遇差不多，但我是个奴隶，这并不因为我的主子是魔女殿下──世界最强者，而丝毫有所改变。
今天，我便利用身份之便，探听到几则流传平民间的消息──人族的奴隶即使在魔界民间，也不被看作同等的生命，没人会避讳一个类似猪狗的奴隶的。
“主人，主人！”我在门外轻声的叫著。
“小哮，进来吧。”魔女殿下甜美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我早已经见怪不怪，对於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最强大的战士，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我推门进去，低头轻轻关上房门。
屋内黑暗一片，不是因为魔族崇拜黑暗的本性，而是因为魔女殿下喜欢认真的，毫无阻碍的看外面的天空，她常说，那里的星星，是为大地万物指引命运，才夜夜不辞辛劳的现身，所有的人，都不应该忽视这种恩惠。
视她如神的我，自然将这番话紧紧记在心头。不论在何时何地，只要有星星出现的夜里，我就会来到没有遮蔽物的地方，默默地凝视天空……
“你今天又和餍疯闹啦？”
我脸一红，把裂开的衣摆藏到身後，低声道：“主人，小哮没有贪玩，餍又换牙了，我帮它把旧牙磨碎喂给它……”
“是吗？哦，它也快长大了……”
看著黑暗中那双美丽幽深的紫眸，我的脑海不由浮现出她略带忧伤的绝世容颜。
仿佛心中一痛，我张口道：“主人，我听说，冰将很快就要造反了，难道聃相的劝说没有起作用？”
她悠悠一叹，道：“如果有那麽简单，他就不是魔界三巨头之一了──他既然敢公开违背我的意愿，又怎麽会害怕向来不服的聃相呢……这是魔界大事，你不用管的……”
我低著头，知道这不是自己有资格多嘴的事情，而且，世界上还有什麽事情能够难倒我的主子呢？她不开心的，是魔族人无法安享和平的心性。
如果不是她一手把持安抚魔界众生，五百年来世界哪能如此安定？
“主人，你看！”
我徒手一转，平空抓来一朵粉中带黄，散著幽幽薄晕的魔幽兰。
虽然没有真正魔族人夜视的本领，但时刻将主人放在心头的自己，依然可以感受到她流露出的柔柔笑意。
我的小把戏虽然是跟那个自称“第一魔术师”的人族学来的，但在这世界最有实力的魔法师面前，只能如孩子耍宝般可笑。
但我不在乎，是的，只要能让主子露出笑意，哪怕只有一丝一毫，我都心满意足了。
见主子有些反应，我立刻来了劲头，耍了几个夸张的动作，一扭身，魔幽兰由一朵变成一大束。我将它们恭敬地献给主子，她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在碰触魔幽兰的一刹那，花束中心飘出无数亮点，绕著整个房间缓缓飘舞……
“主人，我给您摘来了星星呢，嘻嘻……”
主子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柔和的看著空中一点一点的微芒。
我再次被那种美感击溃了，机灵敏锐的思维又一次迷醉在其中，仿佛浸身无比温暖的泉池，懒洋洋撒不开任何动作。
许久，当所有萤星飞出窗外，屋内再次回复黑暗之时，我才被主子轻轻地一声惊醒。
我知道她是要进入冥想了。
这是我从人族那里偷学回来的技术，听说它可以让人思绪安定。当我为劳心劳力的主子献上骗来的法门时，她的笑容第一次让我有了此生无憾的感觉。
那时侯我才明白，为什麽虽然是魔族之长，仍旧有无数的人类为之塑像膜拜。
主子说过，这法门是神赐给人族的礼物，让天生脆弱的人可以凭之达到强大的目的。而对天生拥有魔法力的魔族来说，实在没什麽用处，更何况她是魔族最好的魔法师……似乎看到了我的沮丧，主子微笑道，虽然对提高法力没有多少实际的帮助，但经过她的改进，安气凝神的效果还是有的。
看到我立刻又蹦又跳的样子，主子又笑道，看你倒像魔猿一样，没个安分，这法门你也回去练吧，也别叫那些人总是挑你的刺……
我知道无所不知的主子早知道因为我这卑贱人类竟然得到她的宠爱，而时刻有大为嫉妒的魔族找我麻烦，无所不用其极地在她面前诋毁我，挑我的过失。
当然，最令他们不解的，就是每次主子总是轻轻呵斥我几句，便了事了。
我自然明白主子的关爱，这我在她第一眼看到我时露出的眼神便知道了。我不知道为什麽，但我那时便决定誓死跟随她了。
经过主子改进的冥想究竟对我有什麽用处，我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因为在魔界精英齐集的魔女殿，人类任何的能力都是不值一哂的。
我悄悄退了出去，伸手将门轻轻关上。
“人类小子！”
我刚走不远，一个即使身处众魔族中也算极为魁梧的身形站到我面前。
“见过炎将。”
他冷哼一声，道：“殿下在这里吗？我有紧急军情。”
“主人刚刚休息，您有什麽事情还是明天再来吧。”
“我说过了，是紧急军情！”
“呵呵，”我不冷不热地笑道，“还有魔界三巨头的炎将解决不了的军情吗？主人今天很累了……”
“你这个猖狂的小子！”炎将冷著脸，道：“要不是我当初收留你，你早被魔兽吃得不剩一根骨头了！现在尾巴没了，可以去当人了？哼，在魔界敢对我不敬的都看不到第二天的星星！”
听著魔族最常用的骂“人”话，我不由心生怒火，想起当初被他当狗捡到时虐待的情景，我暗中攥紧的拳头便因发力而止不住地颤抖。
我刚想回敬两句，便听耳边主子的声音道：“小哮，让他进来吧。”
我静静神，让开了道路……
外面依旧是平静的，我独自迈步石路之上，有时仰头看看天空的星星，有时低头沈思。
这平静是十几年来一贯的，但其中隐蕴的不平常，也是我数年来头一次看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伴魔女殿下的关系，我总是不自觉的分析魔界大局。
於是在常人眼中平常之极的事情，总是能被我拿来咀嚼出其中的异味。
我敢说，这次的冰将反叛事件，绝对不是表面看来那麽简单！
但我能看到的，主子当然也能看到，她一定已经拿出了解决的办法。这些年来随著我心智的成熟，津津有味地琢磨主子每次对付阴谋的完美之极的手段，也成了我乐此不疲的享受之一。
是啊，有什麽困难可以难倒我的主子的呢？
二、 美厨少年
魔界的白天是闲适的休息时间。
夜里忙忙碌碌的众魔族，大都会在魔阳初起的一刻放下手中的工具，仰著头，眯上眼睛，重重地呼出口气，然後与大家道声日安，尽快结束手下的工作，回屋歇息。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讨厌阳光，魔族与低等的妖鬼不同，体质上来说，对阳光并没有那种极端的敏感，相对而言，他们也是可以同人类般享受那种舒坦的温暖的。不过，习惯了夜间活动的他们，平白曝露在豔阳之下，总会有种无所遮掩的狼狈，以及因为远高於人族的警觉性，而产生的对无所遁形的厌恶与畏惧。
在这里生活了十数年，我已经基本上被他们同化了，虽然不被承认，但我体内那继承自父亲的四分之一的魔族血统仍然让我的行为方式十分契合的融入了这个社会。
然而，今天不行，我必须从自己舒适的“窝”里爬起来，服侍因为连续几天召开魔族大会而无眠无休，日夜颠倒的主子。我的主子与其他魔族不同，她的身份不允许她耽於安乐。起“晚”贪“早”，已经是她生活的一种规律。我一直私下认为，主子那种几乎无穷无尽的精力正是她能够成为魔族最伟大的女王，以及成为世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法师的最重要条件。
而作为她最得力、最信任的奴从，时刻注意储蓄自己的精神体力，应付任何因为魔界大事而改变作息的主子的需求，便成为了我每天必须锻炼的东西。
当然，我甘之如饴。
这种繁重的勤务，本来不是我这种人类的孩子可以担当的，但一来主子暗中照顾体恤著我，根据我的年龄能力增加我所能承受的繁劳；二来，就那些见过世面的魔族的说法，与同年纪的人族相比，不论我的体格，还是我的心智，都远远超出了该有的范畴。
他们最後还是会不无骄傲地说：这是因为他的体内怎麽说也还流有一点优秀的魔族血液的关系……
呵，天知道他们的自恋会持续到什麽时候。嗯，也许是世界末日……我的所有与其他人类孩子不同的原因，是因为我不同寻常的经历。
自小，因为魔族血统而倍受歧视的我，根本没有多少该属於童年的幸福记忆。我的父亲，因为是不时出现魔族特征的半魔，在我出生後不久，便被人类杀死了。而带著我背井离乡的母亲，因为我的存在，只能跟随四处流浪的戏团，用自己的肉体换取生存的必需……
母亲是什麽样子的啊？
我抬头，眯眼看著天空飘动的云，有些懊恼。还好，很快母亲的样子便由模糊变得清晰了。
是的，我的母亲是个美人。
虽然我不知道人族鉴定美人的标准，但後来发生的灾难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我猛地一甩头，想把那惨痛的记忆抛到不知名处。
很厉害，我做到了。是的，如果一个人精神力足够强，他完全可以把心里的伤害忘得一干二净──即使以後会因此受到更大的伤害……主人让我明白到这一点，所以我没有过於强迫自己，只是将之藏到心底最深处……
如同什麽也没发生过，我再次抖擞精神，向主子那里奔去。
魔女殿下还是坐在那个位置，看上去，有些疲倦。
我端著点心茶水，到了她旁边。
“小哮，你不累的话，我想尝尝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