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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春江无错十八岁,命运把他推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第四章昨夜星辰
凤凰历三年八月十五日,满月之夜,帝国夜空出现了千年罕见的奇观。
大彗星从西方来,火红的尾巴扫过帝国夜空,朝着月亮飞去,人们仰望穹苍,惊讶的发现满天星辰似乎都追随它而去,淹没了中秋的满月。
彗星击中满月,周围的云层被染成绯红色,夜幕变成了血海,流星一颗接一颗爆发、陨灭,星球在结束生命的剎那释放出了所有的光和热,毁灭之光仿佛一朵朵眩目的白花,盛开在血色的帏幔前。
被彗星击中的满月顿时失去光辉,苍白黯淡,宛若一块圆形的石头,彗星离开了月球,朝着东方飞去,火红的尾巴燃烧了地平线。懵懂的雄鸡们齐声啼鸣,庆祝不合时宜的黎明,乌鸦张开眼睛,旋即又闭上,它们笃信那凄厉的红霞是回光返照的黄昏,而非提前到来的明天。
银河·朱里奥也在这个夜晚目睹了天变。他在汪洋血海般的夜幕中嗅到了杀戮的气息,他看到帝都上空三颗最亮的流星依次陨落了。
朱里奥从中预感到了不祥的意味,就在他还为之冥思苦想的时候,同样看到这不祥之兆的皇帝已经得出了答案。
“陛下,流星陨落,这是不祥之兆啊。”宰相萧红泪忧虑的说。
“三颗流星,就意味着三个该死之人,大牢里可还有待斩的囚犯?拉出三个来杀掉冲喜便是。”
“滥杀无辜有违天理,还望陛下三思。”
萧红泪刚从玄武回来,一时间还不能适应皇帝的新作风,她以为自己还像过去那样有资格左右皇帝,然而皇帝却冷冰冰的答道:“朕就是天,朕觉得妥当就是天经地义。咦!艾尔、明典、贝隆,他们三个犯了什么罪,怎会关在死牢里?”翻阅着死囚名册,皇帝诧异的问。
“禀告陛下,三位大人有谋反之嫌,陛下定了他们死罪,所以关在大牢里。”
刑部长官武思勉在拘捕易水寒一役受了重伤,刑部事务便一直由格兰特代理。
他见陛下询问死囚,还以为要放三元老出狱,便试探着问:“三位大人在牢里吃足了苦头,陛下是不是该放他们出来了……”
“放他们出来?笑话!”皇帝勃然色变,把那名册摔在龙案上厉声道:“三个大逆不道的反贼,朕要杀他们的头!”
格兰特吓傻了,支支吾吾的说:“陛下不是说关他们几天略施薄惩,等气消了,就放三位大人出来么?”
皇帝气势汹汹的道:“朕说过这话?你没记错?”
格兰特硬着头皮道:“臣不敢造谣,陛下的确说过。”
萧红泪也道:“陛下当日的确说过不会追究三元老的罪,满朝文武都有听见。”
皇帝冷冷一笑,质问萧红泪道:“朕说这话时你也听见了?”
萧红泪一楞,答道:“臣当时还在玄武,并没有亲耳听见,可是别人都这样说,臣也就……”
“别人都那样说你就信了?朕明明没说过的话,没下过的旨,是不是只要你们都说有了,就可以代替朕的金口玉言,就可以代替朕的旨意?”皇帝冷笑着站了起来,厉声道:“今天朕就不信邪了!好啊,你们都说朕要赦免那三个老贼,朕就偏要杀他们的头!”
萧红泪、格兰特倒吸了口冷气,慌忙跪倒求她开恩。
皇帝固执的说:“放了倒容易,朕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诚心悔改?万一还想造反,倒费朕的事。”皇帝虽然拥有关于三元老的完整记忆,可是在感情上,却并不觉得他们与其他陌生的囚犯有何分别。
萧红泪、格兰特连声替他们担保,苦劝了半晌,皇帝总算回心转意:“既然是你们求情,那就下不为例吧。叫他们去写悔过书,从刑部大牢门前一步一叩首到皇宫,在宫门前诵读悔过书,若是朕觉得他们的确诚心悔过,就赦免他们。”
两人听了,相视苦笑,不约而同的叹起气来。
皇帝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们,忽然笑道:“你们两个眉来眼去,是不是在调情?”
萧红泪又羞又窘,面色如土,慌忙磕头谢罪。
格兰特语无伦次的说:“陛下明鉴,是臣冒犯了萧大人,臣罪该万死,不干萧大人的事!”
皇帝哈哈大笑,亲手扶他们起身,柔声道:“朕喜欢你们眉来眼去,你们是朕的左膀右臂、是朕的金童玉女,你们都是朕的好孩子,你们应该结婚,生上一群小金童、小玉女,世世代代做朕的奴才。”
萧红泪、格兰特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皇帝手搭在两人肩上,放声笑道:“朕喜欢你们,朕要你们永远效忠!”
萧红泪低声道:“臣也喜欢陛下,臣生生世世都是陛下的奴婢,绝无二心。”
皇帝满意的一笑,目光转向格兰特。
格兰特一咬牙,退后三步,跪在皇帝脚下,沉声道:“陛下君临帝都之日,臣就已经发誓效忠无错殿下,自古一仆不侍二主,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并不生气,微笑道:“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朕不怪你。无错,出来跟你的家臣说句话吧。”
话音方落,屏风背后闪出一个雍容俊逸的紫衫少年。
上前拉着他的手,情真意切的道:“格兰特大哥,你我都是陛下的臣仆,往后同心同德效忠陛下才是,往事不要再提了。”
这些年格兰特被派去百灵操练海军,直到不久前帝国放弃了渡海作战的计画后,才回京复职,自从帝都沦陷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与无错重逢,一时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点了头,无错欣然笑道:“陛下,格兰特将军有大才干,该委以重任才是。”
皇帝浅浅一笑道:“你先前哭着喊着要见他,现在见了,又哭着喊着给他求美差,朕上了你的当,现在后悔啦,偏要让他赋闲。”
无错笑道:“陛下召将军回来,自然早有安排,都怪我多嘴,自讨没趣。”
皇帝白了他一眼,捧着轻罗小扇遮了玉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道:“朕不高兴动脑筋,你就帮我写一道委任状,随便给他安排什么职务都好,想来你也不会亏待自家人。朕累了,都下去吧。”
三人相视一笑,躬身退下。
临到殿门前,又听见皇帝说:“别忘了关照那三个老不死,朕要他们生,他们便生,朕要他们死,任他功劳盖世也定斩不饶!”
当天晚上,格兰特把皇帝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三元老。
一听说要写悔过书,三个老人露出了不同的表情,贝隆愁眉苦脸,明典冷笑不语,艾尔压根儿不理这档事,只顾拉着格兰特追问易水寒的处境,听说皇帝已经赦免了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陛下不杀易水寒,就是自掘坟墓了。”
三元老各怀心事,在狱卒的押送下回到牢房,当天晚上,明典就咬舌自尽了。
就在这天晚上,来探望父亲的朱里奥,在牢房外看到了明典家人来收拾尸首,一卷芦席裹着年近古稀的老人,一家人含泪与他擦身而过。
动乱时代熬过来了,战乱年代闯过来了,如今到了太平盛世,老人却活不下去了。
朱里奥默默凝望着明典家人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黑色的苍凉。他尾随着明典的家人离开大牢,看着他们远远离开了才敢哭出声来,后来,他又跟着他们去买了丧服,披麻带孝的返回了大牢。
父子俩见面后抱头痛哭,贝隆泣声问道:“小畜生!你知道你爹活不成了,来送终吗?”
朱里奥哭着说:“爹,孩儿披麻带孝,不仅为了您老人家,也是为自己预备后事。”
贝隆听了又惊又怒,大骂他不知好歹。
朱里奥含泪道:“当初孩儿因为编写星图、历法得罪了旧主,本想一死明志,可爹爹却劝我不可轻生,孩儿听了您老人家的话,这才有今日,为何爹爹现在反而看不穿了呢?”
贝隆久久无语,长叹一声,老泪纵横,终于写了悔过书。
明典自尽全节,艾尔·科波拉也拒写“悔过书”。
皇帝亲自探监,质问他为何不肯悔改,艾尔·科波拉神色自若,说道:“臣本无错,如何悔改?犯了错不思悔改的是陛下您。”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处死艾尔·科波拉。
艾尔·科波拉是三朝元老,历任将军、宰相、元帅,德高望重,知交遍天下,杀了他就是自毁帝国半壁江山,若是让朝中大臣知晓,必又群起求情,皇帝不想听他们说教,要连夜处死艾尔·科波拉,刑部诸吏都不敢当差,只有格兰特毛遂自荐,愿意担任监斩官。
“天亮前务必把首级送到皇宫。”皇帝警告他:“若是出了纰漏,朕不但要砍你的头,也要砍萧红泪的头!”
这话彻底粉碎了格兰特的计画。每次他想成为英雄的时候,无情的命运总是把他变成一个身不由己的小人,他本想舍生取义放走艾尔将军,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弄假成真。
格兰特只好去找无错求情,他知道皇帝一向对无错另眼看待。
“艾尔·科波拉死有余辜!”
这就是春江无错的回答。
少年得志的孔雀郡王、帝国元帅警告格兰特:“艾尔·科波拉先为陛下背叛了我父亲,如今又背叛了陛下,不管他有多大的功劳,终归是个可耻的叛徒!”
这句话有如一瓢冷水当头淋下,浇灭了格兰特心中最后一线希望,望着这冷酷的少年,他心中充满了苦涩的绝望。
“终归是个可耻的叛徒……我不也是个可耻的叛徒吗?”
在新·雅兰斯,他背叛了摄政王,成了春江水月和贝伽族的朋友;在肃清动乱的战争里,他背叛了友谊,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结义兄弟;在帝都沦陷的那一天,他背叛了孔雀帝国,成了新主子的奴才;如今,他又要背叛自己的正义感,亲手杀死一个无罪的人。
前往刑场的路上,格兰特发现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圆圈,他一次又一次的跟宿命进行搏斗,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成为欲望与暴力的傀儡、帮凶,现在,他的人生又一次轮回了,在这清冷的刑场上,他要杀死帝国最伟大的军人,成为人世间最可耻的刽子手。
行刑前,格兰特问艾尔还有什么心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一定帮他完成。
艾尔笑道:“给我拿把椅子来吧。”
“椅子?”
“我戎马一生,没能够在战场上倒下,是最大的幸事,也是最大的不幸。人生百年难免一死,我没死在战场上,现在也不愿意倒在刑场上。”
格兰特听了,怆然落泪,忙亲自给他搬来一把椅子。
艾尔安然入座,笑道:“动手吧。”
魁梧的刽子手走来了,他蒙着黑巾,赤膊上身,锋利的鬼头刀在月光下泛着青光。
刽子手提着刀走到艾尔·科波拉面前,举起刀,迟疑的退了一步,放下刀,端起那碗本是给死囚准备的烈酒,一饮而尽。
刽子手摔了碗,掂了掂大刀,大喝一声,大步走上前来。
艾尔·科波拉为他煞有介事的表演感到好笑,饶有兴致的望着刽子手,安慰道:“别紧张,年轻人,我只是个糟老头,死了也不会索你的命。”
刽子手懊恼的举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