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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思勉甚至开始呻吟了,这个比恶魔更邪恶的男子痛苦的嚎叫着,裂成两半的脸上,呈现出恐惧与痛苦两种截然不同的可怜相。
易水寒知道,只要拿走妖剑,武思勉就彻底完蛋!可是他做不到,他连恶心呕吐的力气也没了。
春江冷挣扎着爬起来,接着是无心和无错,他们面带劫后重生的哀戚与兴奋,彼此搀扶着朝易水寒走来。
他们以为灾难已经结束,那不疾不徐的马蹄声却在这时抹去了最后的希望。
最先回头的是无错,他在朦胧的晨雾里看到了红色骏马,紧接着,马的主人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汗血宝马上端坐着帝国的皇帝,她扫视众人,冷漠的目光落在易水寒脸上。
第三章人生如戏
“易水寒,为什么要背叛朕!”皇帝的眼睛在晨曦与晨雾之间闪耀,就像充满怒气的双子星。
“冒名顶替的家伙,没资格得到我的忠诚。”
“朕冒名顶替?真可笑!”皇帝与其说是生气,更多的倒是好奇。“你倒是说说朕哪一处像假的?”
“我看不出你哪里像假的。”易水寒直接了当的答道:“可是既然你这么问,就一定是假的--真正的皇帝从不问为什么。”
皇帝楞楞的望着他,目光闪烁不定。
“我是假的……我为什么是假的……谁是真的……真的在哪里?”皇帝的心乱了,记忆中的空白仿佛变成了镜子,映出了另一个自己,她在镜子里审视着她,越发感到自己不像自己了。
皇帝开始怀疑自己的身分了,她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渴望了解一件事的真相,对易水寒的杀意,也就随着这渴望的出现烟消云散了。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困扰着她的声音又出现了。
“我的女儿啊,你当然是春江水月,你当然是帝国的皇帝,除了你,哪里还有第二个春江水月呢。”
“可是,易水寒说我是假的啊……”皇帝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似的,向那个自称是自己母亲的魔女诉苦。
“别听他胡说!他是个骗子--你不就是为了杀他,才一大早的离开皇宫来到这里吗?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你想让他把谎言散布到全世界?”
“假如他说的是谎话,我为什么害怕别人知道呢?尽管让他去吧,母亲,我不想杀易水寒了,他是帝国最出色的将军,我不能自毁江山啊--”皇帝苦苦哀求。
谬斯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起来:“蠢材!难道你要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人背叛自己的母亲?帝国有数不清的将军,易水寒算不了什么!”
“可是他说我是假皇帝,我想知道真相!”
“杀了他!他在说谎!”谬斯斩钉截铁的说。
皇帝不能接受这种蛮横的断言,她像一个孤儿渴望知道谁是自己亲生父母一样,渴望易水寒说出所知道的一切,她焦躁的望着易水寒,渴望他说出另一种真相,而他却把这焦躁的期待,误解成了杀人灭口的凶光。
在场的都是皇帝的走狗,没人会相信他的话,与揭发她的真面目相比,他更需要用肩上的剑保护身边的朋友和爱人。
漆黑守护神第一次在主人手中颤抖起来,这横扫千军所向披靡的神兵,已经没办法再保护孱弱的主人了。易水寒目光落在剑脊上,在凄楚的梵唱里,这个钢铁般的男子汉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绝望。
皇帝眼中隐藏着另一种绝望。藏在潜意识里的魔女谬斯拒绝跟她交流,直接了当的发出了遥控命令。
强烈的电流沿着某根发丝刺中了皇帝的脑髓,她痛苦的快要疯掉了。
“杀掉那男人,你就不再痛苦了!”这是谬斯最后的命令。
皇帝拔出了她的剑。千万道血光喷射而出,朝阳也为之逊色了。
易水寒无言苦笑。击败武思勉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潜能,就这样维持站立的姿势,已经让他不堪重负了。
皇帝步步逼近,阿修罗魔功催发的血雾也像一头庞大的野兽,朝着易水寒张开了血盆大口,雾丝钻进了铠甲,触手般纠缠着他,心跳、呼吸、体力……一切数据都被瞬间传送到了皇帝大脑中,而这一切资讯都在重复同样的事实:易水寒比死人更虚弱。
皇帝感到很惊讶,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持着一个早就该死亡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真不想干这种无聊勾当啊……”她怀着复杂的心情举起了魔剑,杀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对手,这对皇帝来说还是从没有过的经验。
狂风卷走了血雾,一个男人的身影突然横在她与易水寒之间。
“无错、无心,快带易将军离开!”
“冷大哥,多小心哪。”无心扶着易水寒关切的说。
“我帮你!”无错喊叫着冲上去,却被春江冷拦住。
“这是老子跟春江水月的私怨,谁也不准插手!”
“可是你伤得很重!”
“别小看你冷大哥,小子,咱们会一起活着离开帝都城!”
“说定了哦!一起活着离开,我等着你。”无错眼圈红了。
春江冷哈哈一笑,毫无畏惧的走向皇帝。“春江水月!老子今天来报仇了!”
春江水月?皇帝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骂声,只有这个名字在耳际回荡。是啊,这是我自己的名字,我就是春江水月。
皇帝陶醉的微笑着,对春江冷充满了感激之情,自从苏醒以来,这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这无形中使她确信了自己的身分。
仿佛为了加深印象,她装出一副茫然的表情,狡猾的反问:“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春江冷勃然大怒,破口大骂起来。
皇帝不怒反笑,一次又一次从他的辱骂声里捡出自己的名字,春江水月四个字,带给了她无上的快乐。
“没错,我就是春江水月,别人叫我春江水月,我当然就是春江水月。”
她像个刚学会认识自己名字的婴儿,一次又一次的反复,从几个字眼里确定自我,直到心满意足。
她不急着杀春江冷,这个粗野而丑陋的男人使她确立了自我,她甚至有点感激他了,她当然会杀掉他,没有人可以辱骂皇帝后活着离开,等她确信自己再也不会对春江水月这四个字感到陌生,自然会像拍死一只苍蝇那样,把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皇帝知道他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一个只剩下半口气的男人,还要保护孩子和女人,随便他们逃吧,城门外的魔手和毒掌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一声马嘶惊醒了皇帝的幻梦。
晨曦里飞出了红色的骏马,马背上的易水寒揽着无心,身后坐着无错。
是龙侍!
皇帝惊呆了,她不明白自己的爱驹竟容忍别人驱使,她吹起口哨命令龙侍回来,马儿却不屑一顾的朝着春江冷那边跑去了。
“快上马!”龙侍擦身而过的剎那,易水寒想拉春江冷上马,却被他一把推开。
“不知轻重的蠢材,还不快走!”
话音未落,皇帝的宝剑再次出鞘,这一回她失去了猫捉老鼠的悠闲心态。
龙侍负担三个人的体重已经超出了极限,尽管心中万般不忍,易水寒还是克制了回去救春江冷的冲动,催马扬鞭,忍泪离去。
龙侍飞身跃上吊桥,城门的阴影笼罩了无错,最后一次回头,他看到的是春江冷昂然走进晨曦的背影。在他心中,那一瞬间就成了永恒。
龙侍在风中飞驰,无错一次又一次的回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易大哥,冷大哥会追上来吧?”
易水寒心里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紧咬唇角默不作声。
单调的马蹄声里,只有无心的啜泣陪伴着无错的自言自语。
苍白的路面上倒挂着树荫,一个相貌怪异的僧人迎面走来,他长手长脚,骨瘦如柴,两颗蓝眼珠深陷在眼窝里,像是镶嵌在骷髅头上的两颗宝石。
恍惚间看见那僧人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鬼火似的闪烁着。一只枯干的拳头忽然在视线中放大,“砰”的一声,重重的打在龙侍额头上。
龙侍仰天痛嘶,险些把背上的三人掀翻。
那僧人也倒飞了出去,两条宽大的袍袖,被龙侍的护身剑气割成了蝴蝶也似的碎片,身形尚未稳住,龙侍已然凶性大发,掉转身来朝他冲了过来,血红的皮毛被狂风梳得笔直,宛若一匹上好绸缎,每根鬃毛里都凝聚着破坏力惊人的剑气。
轰!
僧人被撞飞了,这一回,他黑瘦的胳膊上被剑气割出了无数道血口子,被马头撞个正着的胸膛,也整个的凹陷进去,成了一个深坑。
龙侍发出了胜利的叫喊,得意的转身跑掉了。
“龙侍好厉害!”无错看得目瞪口呆,赞叹不已。
无心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问:“刚才那人是谁?”
“四大凶徒之魔手,早年修行天竺瑜珈功,后入玄武毗卢寺,据说是神通活佛大弟子。”易水寒忧心忡忡的说:“魔手既然出现,毒掌也该来了。”
“龙侍撞飞了魔手,肯定也不怕毒掌……”
无错话音未落,忽见前面路上摇摇摆摆的走来一人,正是刚才被龙侍撞飞的玄武僧人“魔手”。
易水寒猛地一抖缰绳,龙侍长嘶一声四蹄腾空,倏地飞越了那“魔手”头顶。无错紧紧抱着易水寒的腰,感觉像是腾云驾雾一般,也不知道龙侍跳了多高,脚下的路面突然退到视线尽头,“魔手”烫满戒疤的秃头也越发渺小了。
不经意间一抬头,易水寒发现梧桐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灰衣灰裙的女人,尚未看清面目,她突然亮出藏在袖中的手掌,漆黑如墨甚是狰狞,紧接着,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身为四大凶徒中唯一的女性,毒掌的“黑煞熔金掌”,却是四个人里唯一走阳刚路子的绝技。
易水寒一手持缰,一手又要保护无心,无奈之下只好口诵“金刚身真言”,硬挨了一掌。黑煞熔金掌结结实实的打在背上,只觉得天昏地暗,五脏六腑都离了位,一口血冲上嗓子眼,硬是被他又咽了下去--倘若张口,内脏就会被口腔内外悬殊的气压差挤碎!
早已被抛在身后的魔手忽然伸出双手,干瘦的胳膊像是橡皮筋似的,伸长了十倍有余,右拳重重打在龙侍肚子上,左手抓住了无错的背心。
“哎呀--”无错险些摔下马去,忙紧抱住易水寒的腰。龙侍撒蹄狂奔,官道两旁的麦田树林被抛在身后,成了模糊的影子,那只手却仍然紧吸在无错背后,无论如何也甩不脱。
回头一看,“魔手”的手臂被扯成了筷子那么细,三五丈长,橡皮筋儿似的连在主人与自己后背之间,再看“魔手”本人--竟然悬在空中盘膝打坐,仿佛一支轻飘飘的风筝,随着龙侍风驰电掣的奔跑在天上飞翔。
龙侍负担三个人已经超越了极限,再加上水蛭般连在无错身上的“魔手”,这头举世无双的神驹终于撑不住,奔跑速度无可奈何的慢了下来。
太阳已经升到了天中央,马嘴边渗出了带血的白沫。
易水寒沈默不语,无错趴在他背上,清晰听见心跳越发剧烈,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马撑不住,人也到了极限。易水寒就像古代神话中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