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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着的时候,人们涌到了礼堂外,把脸贴在水晶玻璃窗外,窥视正在进行中的婚礼。
人们看见陛下的衣裙是凤凰与孔雀的翎毛织就,哪怕是每一颗最小的宝石,也都来自天外的星球,当它们一起在阳光下闪耀,你会怀疑,全世界的风与光都在陛下的裙裾下游走。
人们看见陛下的裙裾是由富丽堂皇的纯净白狐皮缝制,黑色斑纹镶边儿,仿佛飞舞在雪地上的黑宝石,四周镶嵌了无数同样大小的珍珠。
人们看见陛下的裙裾上有八个手环,左右各四个,八个牵裙裾的女童,都是在贵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小美人儿,经过专门的训练,持着手环随着规定的节奏行走,整齐划一。
她们一律是天鹅绒蓝上衣,长裙及地,腰缠彩带,胸前簪着海棠花,左右袖口镶嵌着毛茸茸的彩球,腰间佩剑,脚下白色丝袜,檀香木屐,头戴花冠,她们如此纯洁美丽,像一群随时都会展开翅膀飞回天堂的仙女。
人们看见陛下长发盘结成了典雅庄重的螺髻,洁净白亮的额头被仔细绞过,像美玉一样闪耀着润泽的光彩,但是还特意留有几缕青丝垂下来,增添了几分朦胧美,身为皇帝,是不能够让臣民把自己看透的,也许这正是使用刘海的目的所在吧。
人们说陛下的头发过早变白,这跟婚礼的气氛是不合拍的,并且,白色的头发和白色的婚纱会彼此冲淡,产生一种很不好的模糊效果。
于是她就同意未婚夫帮她染成黑色,使用的是非常昂贵的“墨玉香胶”,不但使秀发恢复了乌黑的色泽,并且显得格外柔美光亮。这样,一向威严、冷傲的陛下显得格外娇媚了。
人们看见束发的飘带,从秀挺白晰的颈子,一直落到因为身穿袒背婚纱而裸露的细嫩肩膀上。
陛下姿容端庄,步履稳健,仿佛一朵秀媚的白云,在积雪的山峰间时隐时现,在盛大的婚典中,这是陛下第一次毫无保留的释放出女性之美,和令人目眩神迷的优雅本质。
人们说婚礼使用了十四种香料,从来自昆仑的玉石香到白虎进贡的龙涎香,应有尽有,檀香、旃檀香就更不消提了。
窗外的人们努力吸气,似乎也能透过玻璃窗嗅到名贵的香气,于是脸上现出了安慰的笑容。
人们说,陛下本人使用的一定是古典韵味的麝香,因为在这叫人遐思万千的香气里,陛下看起来居然也有一点温柔可亲了。
人们看见走进大神庙的剎那,陛下略略驻足,因为这是实现设计好的仪式,牵裙裾的女童和佩剑近卫团也都配合得恰到好处。
她侧过脸来,面对恭候已久的臣民露出些许微笑,那秀美白晰的脸颊上轻拂了几丝鬓发,细长的凤目闪烁着一点黑曜石样的眸光,因为丰润的红唇向一角翘起,挺俏的鼻梁就显得个性十足。
人们看见陛下回眸微笑。
那一瞬间的惊艳给所有人留下了毁灭性的印象,他们忘记了规矩,情不自禁的叹息,注视着那冰晶玉洁的侧身像缓缓逝去,恍若天上摇过一道彩虹。
人们怅惘的想,这天下无双的女子,今夜就要嫁人了。
有人问:“新郎怎么还不来?”
门外传来了马蹄声,“咴咴”的嘶鸣恍若悲怆的箫声。
皇帝惊喜的回望,甬道尽头跑来了龙侍,琉璃色的眸子里仿佛蓄满了清冽的泪。马背上空空荡荡,阿修罗魔剑悬挂在马鞍上,随风摇曳。
钟声不合时宜的敲响,礼堂内哗声四起,人们挤到窗口眺望,只见一个白衣人卓立在大神庙钟楼顶上,远远望去,仿佛一根洁白的翎羽。
水月脸色大变,顾不得婚典在即,就那样拖着婚纱飞身跃上钟楼。巨钟仍震耳欲聋的颤动着,倾城却已不翼而飞,只见那重达万斤的铁钟上赫然刻着一首短歌。
“天月,海月,寂寞怎比水月?”
“倾城,倾国,孽海难补情天。”
手指抚摸着那斑驳的字迹,透过黑沉沉的铁钟,水月仿佛回到那艘海中孤舟上,看到了翩翩起舞的自己和击掌和歌的倾城。
“天月,海月,寂寞怎比水月?倾城,倾国,孽海难补情天……”她痴痴的想着,忽觉得胸口一痛,炽热的液体涌出唇角,溅上铁钟,模糊了那行诗句。
那猩红的颜色是如此耀眼夺目,仿佛熊熊燃烧的燎原野火。
灯塔下的百灵港响起了晚航的汽笛声,这声音从远古来到如今,一如既往的苍劲深沉。
夕阳西下的时候,最后一班开往昆仑的客轮离开了码头,一行海鸥飞离了甲板,围绕着桅杆徐徐徘徊,垫板微微摇晃,那是最后一位远行的客人上了船。
白衣少年极目远望,海天苍茫,夕阳染红了他的瞳色。身后水声轰鸣,千百只海鸥从头上飞过,用肚皮把天空染成了灰白色。
这不祥的预兆在少年心中激起了涟漪,他蓦然回首,目光尽处来了一匹火红的骏马。
马上的水月依然穿着美丽的婚纱,夕阳下的海滩上,摇曳着心碎的新娘蹒跚的倩影。
她走近了,一往情深的望着他,哭红的眸子里忍着泪,她一路哭着追来、哭干了泪,就是不想到了他面前再流泪。
她从帝都一直追到这里,她知道倾城在天上飞,尽管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她的心里还是充满了绝望,她只能尽力而为。
她诅咒老天,诅咒天会黑,黑天蒙住她的眼;她忽然又讨好老天,乞求老天吹大风下大雨,这样他就没法飞得那样快。
现在她总算追上他了,她冷静的告诉他,“跟我回去。”
倾城摇摇头,他说:“我要回家了。”
他的眼神像迷离的海风,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帝国就是你的家!”
“假如大地上还有一个地方是我的家,那一定是昆仑。”
“你必须跟我回去!”
“我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我不准!”
“你没法阻止落叶归根。”
“假如叶子非要落下不可,我就砍断树!”
“你能砍断秋天吗?”
她说不出话来了。
他叹了口气,悠悠的说:“别傻了,水月,就让我们在秋风里说再见吧。”
水月哭了。世界上最坚强的女人哭着说:“小叶子,你伤透了我的心,我很难过。”
倾城低头不语,内心却如千百把刀在绞,他茫然的问自己,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到底为了什么?
海鸥回到桅杆上,云翳遮住了地平线,甲板再次颤动了,那是心软的少年下了船。
娇小的身躯偎在怀中,就像蝴蝶那样轻盈,他心疼的说:“水月水月,你怎么这样轻。”
婚纱下的女皇幸福的笑了,她说:“我想你想得吃不好睡不着,你还忍心问?”
倾城紧紧拥抱着她,用小乞丐那样的眼神对她说:“我可以吻你吗?”
海滩上悠悠一吻如此销魂,水月看到了蓝天白云下的新.雅兰斯金沙滩,看到了企鹅城温馨月光下的月桂枝,看到了凤凰城礼堂帷幕后的玫瑰花,三年来他们只见过三次面,那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她在一吻中拥抱了前半生的所有幸福,她确信自己此刻拥有了半个世界。
她红着脸问倾城:“你看到了什么,我相信我可以带给你另外半个世界的幸福。”
倾城却指着海平面,对她说:“妳看。你看那海平面,古时候,它的名字叫天涯。”
少年走进大海,寻找远去的客船。
春江水月眼中的背影蒙上了水光,她突然想到,当年他从海里来,就是这副神态这身装扮,当年他笑着走来,现在他不顾而去,他已非当年十八岁。
夕阳浮在云海间,影子躺在水面上,魔剑阿修罗跳出鞘,血红的光芒恍若情人的血。
我是不是疯了,难道我要杀了他?
海鸥尖叫着飞上天空,仿佛一群黑色的幽灵,倾城感到背心刺痛,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突然跃起了骇浪,大地摇晃,碧落黄泉里传来神魔的哀鸣,倾城在惊涛中转过身,血色剑光映出了春江水月白发红颜绝望的泪眼。
“无可奈何剑.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是魔剑.阿修罗的意志,她说,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天涯很远,也很近,倾城微笑着拥抱死亡,闭上眼睛,天涯就在面前了,闭上眼睛,你就拥有了全世界。
“相思断肠剑.千堆火焰在心中!”
这是木剑.阿修罗的声音,她说,曾经爱过就是永远。
千堆火焰迎上了一江春水,火熄了,水干了,曾经幸福的痛苦的一切都结束了。
木剑断了,魔剑染了猩红的血。
风吹过,倾城背后落下了洒洒声,那是背囊里的木偶洒在海滩上,小小的人偶倾城和小小的人偶水月,肩并肩躺在金色的沙坑里,潮水把它们带走了。
倾城踏波而去,流血的肩膀像是抹了一笔夕阳,大乘佛光化作朵朵白莲,在他足下盛开,送他渡过无尽苦海。
夕阳照在魔剑上,染红了茫茫孽海,冷风穿透了心。
水月在风波里寻找着倾城,待要凝眸细看时,却被浪花迷蒙了双眼。
第八章残阳
时光在战火里流淌,吟唱着传奇的诗句,凤凰战旗有如燎原烈火,席卷了四神每一寸土地。
凤凰二年(旧历一二五年),“魔皇”阿修罗一世统一白虎大陆。
同年五月,出兵飞雁关,入侵玄武,战争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以迦林江为界,凤凰、苍天隔江对垒。
历史的一页写满了血与火的记忆,当时光的风将它翻到另一页,两位女皇的战争终于到了尽头。
某个无星之夜,玄武的皇帝离开了军事会议桌子,回到行宫。
楠辞退了臣仆,独自静坐在书桌旁,一行一行的读着那封已经磨烂边角的信。
战争期间这封信一直贴身携带,楠可以离开武器,却没法离开它,每隔几天,她都要这样独自一人重读一遍。
信的内容,她是早已经刻在心里了,对她而言,这几页信纸所提供的不仅是文字,更重要的是她可以从中感受到倾城的存在。
楠想象不出昆仑的雪山有多么高,多么冷,她的情人远在万里之外,这信给了她弥足珍贵的慰藉。
倾城在信里叮嘱她不要跟春江水月硬碰硬,还说让她投降,这些楠都记在心里了,但是她并没有遵循。这些年来,她全力以赴抵御帝国的入侵,亲自率军与水月交战。
她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听从他的安排,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凭什么认为凤凰帝国比苍天帝国强大,凭什么断定楠.帝释天就一定不是春江水月的对手?
楠每次看信都觉得好委屈。
她其实早就知道,倾城从来都把她放在第二位,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没有一秒钟曾经超越春江水月,可她不服气,她要证明他错了。
“两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发动了两个帝国的战争。”
已经有吟游诗人用调侃的口吻,讲述战争的肇因了。
楠当然不喜欢这种说法,可是内心里却又从中得到了一丝微妙的满足,至少人们把她跟水月相提并论了。
不是吗?“两个争风吃醋的女人”,瞧,他们说水月也在吃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