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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喜怒哀乐的权利。
“唉,小易……”绯云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又吞下一大口烈酒。“我知道这一战是不可避免,也不想避免,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放走这些观众,一来我答应保护他们,二来你也不想别人打扰我们吧。”
易水寒微微朝厅门方向侧了下头,冷声道:“出去!”
莫里森等人如蒙大赦,出了厅门,混进乱军,向城外逃去。
又叹了口气,绯云摘下圣剑?正义之铭刻,说道:“小易,我想知道,春江水月现在还好吗?”
“自己问她吧。”易水寒仍然面无表情。
“这么说,你们并没走到一块啊!”绯云似乎颇为意外,旋即又道:“那也是很正常的,她可是对男人毫无兴趣的怪物啊。要是当初我们都明白这一点,又怎么会闹到今天这副凄惨下场啊。”习惯性的叹着气,绯云脸上初次出现气馁的神情。
“你变啰嗦了,绯云。”
“我?不。我这十几年来可是一点也没变。变的是你,小易,你比从前更不爱说话了啊。”
“这可都是拜你所赐!”易水寒心中在怒吼。十四年前那痛苦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十三年前,十五岁的他与十六岁的绯云同为昆仑“天池圣剑宗”的精英弟子,在击败包括本门师兄在内的所有昆仑五大剑宗高手之后,走进“昆仑论剑”大会的决赛场地,就在那里,他们第一次见到了春江水月。
是年春江水月十三岁。
十三年的时光是漫长的,无数回忆淹没在岁月洪流中,可十三年前“昆仑论剑”大会上,少年子弟们决战前的往事却仍历历在目。易水寒清晰记得自己和绯云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在决赛中相遇。
他提出弃权,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绯云对手。绯云却不准,激励他说:“神?圣?平先生可在看着呢,你不能丢师门的脸子啊!水月公主第一次来天池,难道你想在她眼前丢丑?”
易水寒不吭声,眼中却闪过一丝羞窘。
“小易,我知道你喜欢公主。她昨天可是一直在盯着你啊。可不瞒你说,我也喜欢她。好了,别露出叫人生气的窝囊相。小易,男子汉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不能当脓包啊!你要是还有半点骨气,就不能放弃啊。”
“可我从来也没赢过你!”
年幼的易水寒几乎快哭出来了。他不想在公主面前丢丑,可他害怕与绯云交手,每一次的败北总让他的自尊备受屈辱。
他不恨绯云,甚至不能嫉妒他,身为师兄,绯云对他比亲弟弟更好,无论是精神上还是武技上,都对他毫无藏私。
他们一起学艺,绯云一有所得,总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们一起修行,但凡遇到危险困苦,也都是绯云激励他支持他,更要命的是绯云还一直在影响着他,无论言行还是思想,绯云都如同一个巨大的熊熊燃烧的火炉,不但足以使自己精力充沛,还要把身边的人点燃。然而别人却不是他那样的百炼精钢材料,只会被烧成灰烬。
绯云总抱怨自己没有交朋友的天赋,易水寒却很清楚,不是他交不到朋友,而是周围的人跟不上他的节奏。
绯云鹤立鸡群,其他人哪有抬头的机会?鸡与鹤站在一处,岂非更是凸显出自家的矮丑?
绯云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要紧,可他不该揪住易水寒不放。易水寒知道自己天赋不如绯云,成就自然不如他,可绯云却拒绝承认这个现实。
“别说什么天赋!小易,世上没有天才这回事,只有思考思考再思考,勤奋勤奋再勤奋!你一定能超过我,只要你努力!好了,说到做到,你现在就去练一百次气剑斩!快啊,小易,人生最怕得过且过!打起精神来,跟我一起喊——心诚天下无难事!喊啊,大声,再大声!”
他就这样把自己用不掉的友谊与精力发泄到易水寒身上,易水寒却不明白自己为何非要半夜起来练剑?更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自欺欺人?
他根本不想超过绯云,可为什么绯云总要他这么呢?
易水寒知道有句话是“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对绯云,他也有一句:“人之患在以己推人”。这位热心的师兄热中于把自以为正确的一切在易水寒身上推广,结果却把这唯一的朋友弄成了锁在小姐身边的丑丫头。
可如果易水寒稍微露出点这个意思,他就说:“人定胜天!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凭什么不如我?再说泄气的话,你就不是男人!”
易水寒的个性就这么被绯云一点点磨掉,与他在一起,除了时刻反省事事不如他外,就是时时捡他的二手经验,把自己往“次品绯云”的方向改造。
到头来,他成了人们眼中不值一提的“绯云跟班”,绯云则成了热心提携后起之秀的道德楷模。
他在自我完善的道德修行过程中陶醉,却浑然不知自己野蛮的好心给易水寒带来多么大的伤害。
除了疲于奔命和自卑,易水寒一无所获。被人影响是很可怕的事。有才华的人,最大的好处就在于他可以自称资质平庸,而常人一旦这样说,就真的是平庸了。易水寒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受绯云左右,可又不甘心被他影响,他只好自强不息,直到有一天超过绯云。那之后,就可以自信的说:“不,绯云,你的法子不好,还是听我的吧!”
怀着这个狂想奋斗了九年,从六岁入师门习武直到五大剑派十年一度的“昆仑论剑”,他一直是“第二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想法也在改变,他对第二已经心满意足。“何必跟绯云争呢?他去追求他的武道好了,我宁可花点时间读读兵法和历史。”
当易水寒兴趣转移时,绯云立刻觉察到,并热心的跑来,急速施加他的影响。
“小易,读兵书是好事,不过,修行也不能搁下啊,扶桑人不就把武术也称为兵法嘛!精神、武道、兵法,这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啊!既然你也终于对后者感兴趣,我也不能落后,一起来学习吧!小易,千万不可以让我这个后学者追上你啊!”
易水寒听了他的话,宛如当头挨了一棒,眼前一团漆黑。“你为什么非得扫我的兴不可?”
沉默寡言的易水寒忍不住发火了。他只想一个人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已,绯云却非要破坏他的心境。
“别这样说,小易,跟你一起学习,我的进步会更快。这些年,如果不是有你激励,我不可能获得现在的成就啊。”
“所以你就强迫我一辈子做你的陪练?这样实在太自私了!”
“你怎么能这样想?激励是相互的嘛!”
易水寒无语,他本能的发现,之所以他与绯云不平等,是因为这种竞争模式的生活并不适合他。
而对绯云却是如鱼得水。当他想逃出这个游戏规则时,绯云却不允许。
他没有坏心,可他一直在害人。
易水寒不知道这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生活要到何时为止?直到论剑大会进入决赛,一次意外闯进了他的生活……
决赛前天晚上,绯云与易水寒在湖畔练剑。那晚夜色很好,麝月湖光交相辉映,水气流动,仿佛明月正播散脉脉冷香。
就在这良辰美景下,绯云和易水寒看见有人从湖畔林中走来,那是个小女孩。她立在白桦林中,扶着树干,恬静的伫立着。
白衣如雪,青丝长发垂肩。她在看他们练剑,可目光如此悠远,似乎在欣赏远山处的灯火。
易水寒看不清她的面貌,心想:“怕是什么幽灵!”
一分神,绯云的长剑已经指住了咽喉。
“集中精力!小易,你发什么呆啊。”绯云迅速收剑,压低嗓音责怪他。
易水寒向树林那边望瞭望,她还在那儿。绯云背对着她,可易水寒清楚,他也看见她了。
“你也看见了,林子里有个女孩。”
“别管她!我们是来练剑的啊。”绯云压低嗓音说,同时,心不甘情不愿的往树林那方点了下头,算是与那女孩打招呼。“你该不会怀疑她是鬼魂吧。”绯云又拉开了攻势。
易水寒并没还手,他突然感到很无聊,更多的是愤怒。他丢下剑,对绯云喊道:“够了!你到底想把这戏演给谁看!你早就看到那女孩了对吧?你知道她是今天早上跟平先生一道来访的水月公主,而且,你拉我到这儿练剑,不就是想接近她!”
“小易,你在说什么啊?”绯云低音道,“我们不是来练剑的吗?管她是谁呢。”
“别狡辩了,绯云。”易水寒初次体验到看破他心机的快感,报复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我们是来练剑的——这话应该是你对自己说的吧。你想见那女孩,又要坚持自己定下每晚练剑的混帐规矩,你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想出这条来天池练剑的妥协方法。而且,要拉上我才行,因为你知道我定力不如你,要是我看到那姑娘,就一定没法安心练剑。然后,你就可以平衡了,你就可以对我大吼‘我们是来练剑的!’其实你想说的是,‘瞧,你也被她迷住了吧。我至少还能坚持不看她,你却神不守舍了。小易,你终究还是不如我啊!’对吧?你把那女孩当成你修炼精神禁欲的道具了,把我当成平衡挫折感的药。绯云,你就是这样想的吧!”
“我没有,”绯云失去了镇定,急切的低语:“请别我把想得那么坏啊。”
易水寒冷笑道:“拜托你别捏着嗓子说话好不好!你现在不敢大声反驳,刚才不敢大声训我,这与平时的你不是截然相反吗?你不敢摆出平素那种正气凛然的样子,是怕那女孩误会你欺负我吧?大师兄在轻松击败师弟之后,语重心长的教训师弟不要受女色干扰,在战场上,这可是致命的错误——这样说不是很合理?你一定也这样想过,可你不敢。
“你怕自己背上道貌岸然好为人师的坏名声,更怕有人认为你是在故意表现,想在女孩面前逞英雄,你会这么想,都是因为水月公主在场吧?于是,你就反其道而行,摆出这副瘟相,可你也不敢太过火,因为你更怕人家当你扮可怜骗取女孩子的同情心。绯云,你就那么苛求自己从精神到行为都必须十全十美?你想避开世俗的虚伪,却把自己折磨得快精神分裂了吧?你去做你的道德守财奴,没人管得着,可你为什么非得拉着我一起受罪?现在你又想折磨那女孩了,对吧!”
“小易,你别这样伤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知道,我真心对你好!”绯云看起来像个溺水者,冷汗淋漓,嘴唇苍白,精神涣散,却又过度紧张,仿佛陷入了混乱之中。
“我知道你对我好。”易水寒强忍着眼泪,发起最后一击:“可是,你越是对谁好,就越会害得人生不如死,你没坏心,可你一直在害人!”
绯云沉默良久,忽然一笑,诚恳的道:“小易,我向你道歉,你说的这些,都是我所不曾注意过的缺点。我发誓,一定要把它们一一改正!”他做了绝决的手势。
易水寒倒吸了口冷气,呻吟道:“天哪,我宁可希望你学坏。”
他知道,绯云“善”的破坏力又加强了,这一次全是因为他。
果然,当晚回去,绯云就写了一张大大的条幅:“忠、孝、义、礼、智、信!”
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