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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董佳琳瞟了一眼鱼贯而出的小宫女们,仿佛看到了曾经卑微乞怜的自家,心中越发厌恶,冷冷地撤回视线,她端起了小几上的蜂蜜柚子茶:“皇上去王府做什么?他不早朝了么?”
杏儿皱了皱眉:“不知道呢,好像挺眉飞色舞的样子,王府难道有什么喜事儿值得万岁爷这么高兴?”
喜事儿?王府?董佳琳不停在心里默念这两个词,皇上与王府的人不对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前段时间皇上还想着谋夺王府产业结果没得逞来着,眼下却兴高采烈地去了王府?
杏儿挠了挠头,又道:“奴婢听小宫女儿们提到了罗妈妈,好像半夜罗妈妈去了王府。”
罗妈妈不是专替人接生的产婆吗?她去王府做什么?难道王府有人生孩子?水玲珑……不可能,才怀了两个月,乔慧也不大可能,月龄不足,那么便只剩王妃了。王妃中年有孕,早年又出现过血崩现象……
电光石火间,董佳琳隐约猜到了荀枫的打算:“一定是王妃生不下来,想求皇上救人!”
“水玲珑,记住了,如果你有求于我,拿你自己来换!”
董佳琳一把揪住杏儿的衣襟,满眼惊惶道:“拦住皇上!不能让皇上接水玲珑入宫!”
水玲珑一旦入宫,皇上的身子和心都不会再属于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这点,她深信不疑。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怎么能又多出另外一个?人心,一道堕入欲孽深渊,便再也爬不上岸,只能越坠越深……
杏儿呆怔:“怎……怎么拦?皇上要做的事,谁……谁也阻止不了呀?”
是啊,皇上又不是安郡王,能轻易被女人左右,他是天下的主宰,是至尊的天龙,没有谁能羁绊住他……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董佳琳在房里踱来踱去,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忽然,一道思绪闪过脑海,她有了主意!
清幽院的明厅内,冷承坤和诸葛汐剑拔弩张,恨不得撕了对方的脸!
“我妹妹为了你们诸葛家,已经牺牲了一次!难道叫她再牺牲一次吗?你们杀了琰儿还不够,又要来杀我妹妹和她的第二个孩子!你们诸葛家,不觉得这样太没人性了吗?”冷承坤拍桌厉喝,每讲一句,身子都重重地颤抖一下,可见愤怒到了极点!
诸葛流云坐在主位上,神色复杂,他留了水玲珑在产房,不愿水玲珑听到双方的争吵。
诸葛汐一拳捶在了桌子上,震得杯子乒乓作响:“那就要牺牲玲珑的幸福吗?叫玲珑拿自己去换,凭什么?是我们诸葛姓氏的人欠了王妃,又不是玲珑!她何其无辜?哥儿和姐儿又何其无辜?我弟弟又何其无辜?”
冷承坤横眉冷对:“既然嫁入诸葛家,便是诸葛家的一员!所谓父债子偿,上一辈造的孽,就该由这一辈来还!”
他的女儿,偿还了他造的孽,诸葛流云的儿女,有什么资格不为当初的事负点儿责任?
既然知道荀枫能够救幽茹,而荀枫要的不过是水玲珑的人,又不是叫水玲珑去死?有什么不划算的?
真搞不懂,这些人难道是铁石心肠吗?还是他们从来就没把幽茹放在心上?
诸葛汐火得不行了:“冷承坤!睡了上官燕的人是你!弄丢解药的人也是你!真正害了琰儿的还是你!你为什么要把这笔账算到诸葛家的头上、算到玲珑的头上?”
冷夫人保持沉默,私心里,她巴不得冷幽茹死掉,好给她的女儿抵命,只不过已经失去女儿,她不能再失了丈夫的心,那回把冷幽茹挤兑走,丈夫冷落了她许久呢!现在她学乖了,不发表意见了!
姚成却没冷夫人这么淡定,要说他对冷幽茹一点儿怨言都没有是绝对不可能的,好端端的幸福家庭,因为冷幽茹的疯狂报复而一度濒临破碎,小汐五年未孕不说,还搭上了冷薇一条命,他实难接受这样的岳母。只是她到底可怜,早年绝育又痛失亲子,大概是真的有些疯了,所以才做出那样的事。上天垂怜,让她在二十年后再度有孕,却又在生产时再度夺她性命,他……又有些同情她了。
他拉了拉诸葛汐的袖子,中肯地说道:“消消火,咱们争辩这么多也没意义,关键得看玲珑的抉择。”
诸葛汐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声道:“玲珑的抉择?她要做什么抉择?拿一个孕妇和一个胎儿的命对她施压,她除了妥协还能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顿了顿,又看向诸葛流云,“父王!我们可以用其他的条件与新皇交涉,但绝不能赔上玲珑!他不是要巩固皇权吗?诸葛家、冷家和姚家,全都效忠他便是!我就不信一个女人,还比不过他半壁江山了!”
姚成面露难色:“姚家不能背叛姑姑和表弟的……”
“圣旨到——”众人僵持不下之际,邓公公扯着尖细的嗓音,一边说着一边迈入了大厅。
“世子妃!世子妃!那个……那个……那个谁来了……”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
水玲珑眉头一皱:“谁来了,你这么慌张?”
小丫鬟吞了吞口水,道:“侍郎夫人。”
水玲清进门时整张脸都是白的,她闻到了屋子里的血腥味儿,忍不住将头往屏风内探了探,但帘幕深深,她又看不到床内的情况,只知罗妈妈努力实施着抢救措施,而胡大夫则在遥远的膳房熬药。
“大姐。”她握住水玲珑的手,“我刚经过花厅时,听到里面吵得好厉害,冷家主似乎非得逼你入宫。大姐,皇上……皇上他怎么会……”
筵席上的情况她听阿诀说了,皇上就是看上大姐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她表明心迹了……原本她也以为大姐真能放下一切离开京城与大姐夫双宿双飞,但……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王妃出了问题!又只有皇上能救!
水玲珑眨了眨眼,面无表情道:“你和阿诀新婚,不好生呆在府里,跑来瞎掺和什么?赶紧回去。”
“我自然是有事找你的,我……”水玲清尚未切入正题,另一名小丫鬟便打了帘子进来,“世子妃,圣旨来了,王爷请您到花厅接旨。”
水玲珑和水玲清的身子同时一僵,尤其后者,手里的帕子都掉了……
水玲珑拍了拍水玲清的肩膀,以为她单纯地担心她,便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别想太多了,我不会有事的。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大姐,我……”水玲清还想说什么,水玲珑已经理了理衣襟走出房门了。
她坐在外屋,听着岑儿呜呜咽咽的哭声,又听着罗妈妈和胡大夫无可奈何的叹息声,不由自主地拽进了宽袖中的药瓶。
半个时辰前……
“臣妇参加昭仪娘娘!”她穿着命妇冠服,天不亮便应惠昭仪的邀请入宫觐见。
惠昭仪很热情地接待了她,这是她头一次单独与惠昭仪会面,便是成亲当日,惠昭仪都没来新房探望她。
惠昭仪很美丽,比她想象中还要美丽,阿诀曾称赞惠昭仪,“我妹妹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人”,她的二姐姐生得那样美,她以为她不会再被谁的容貌所惊艳,可她看到惠昭仪温柔可亲的笑容时,整个人都呆怔了。
惠昭仪用帕子擦了擦她额角的汗水,说:“真不好意思,明知你们洞房花烛,我却这么早把你叫醒,累着了吧?”
她受宠若惊地摇头:“不累。”
须臾,惠昭仪的笑容慢慢收拢,惆怅地道:“我本不愿惊扰你歇息的,但皇上刚刚去了王府,为的是王妃难产一事。王妃难产,好像只有皇上有办法救她,但皇上昨晚在筵席上讲的话你想必也听说了,皇上对你大姐志在必得,先前尽管承诺了你大姐放她离开,可皇上话里的含义更明显,如果你大姐求他,就必须拿自己换。王妃和胎儿危在旦夕,我担心皇上会以此要挟你大姐,逼她入宫。”
她当时吓得手脚冰凉:“不……不会的吧……王妃难产……找……找产婆和御医啊……”
惠昭仪苦涩地叹了叹:“王妃的身子有点儿特殊,我在王府生活过两年是以比较了解,王妃本身绝育之人,这回虽侥幸怀了孩子,但生产风险极大,她上回便是血崩,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啊!”
她急出了眼泪,大姐和大姐夫鹣鲽情深,大姐肯定舍不得大姐夫,舍不得自己的一双儿女:“我大姐很聪明的,她若不愿意,谁也逼不了她……”
惠昭仪拿帕子擦了她脸颊的泪,温柔得与记忆中的娘亲一般:“唉!清儿啊,他们不用逼你大姐,他们只需用王府的印鉴签一纸休书,将你大姐逐出王府,你大姐便恢复了自由身,届时,皇上再下旨册封她入宫为妃,这于情于理,百官那儿都挑不出刺儿头哇!”
皇帝不得强行纳臣妇为妃,但倘若臣妇不再是臣妇,只是一介普通的闺中女子,皇帝又有什么动不得的?
她泣不成声。
惠昭仪拿出一瓶丹药,柔声道:“我虽和王府没有什么关系了,但好歹你是我大嫂,哪怕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咯,这是一名江湖神医为我调配的保胎药,昨晚我在侍郎府摔了一跤,都见红了,幸亏有它,我这胎才稳稳地保住。王妃的情况无非是出血,这药啊,就是专门止血的,你拿去让王妃服下,只要王妃平安健康了,王府便不会求着皇上,你大姐也无需求着皇上了。HI书网 hishu餮翕众”
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早不是当初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王府与惠昭仪关系微妙,她有些担心惠昭仪的居心,然,惠昭仪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打开瓶塞,倒了一粒药丸在手,并当着她的面吃了下去:“咯,里面还有两粒,你若是仍有顾虑,大可叫丫鬟再吃一颗。”
出了宫,她的确不放心,便自己吃了一粒,过了那么久她都好好儿的,这药不管有没有效果,最起码是无害的。
小丫鬟奉了一杯茶,轻声道:“董佳夫人,请喝茶。”
水玲清意识回笼,更浓郁的血腥味儿从里屋传出,她蹙了蹙眉,将茶水随手放到桌上,尔后打了帘子进屋,在满脸都透着一股死气的冷幽茹身边缓缓坐下,并将瓷瓶里的药倒在了手里:“我,我有药,能止血的,我吃过了,没有问题。”
罗妈妈与岑儿齐齐看向她,眼底闪动起了希冀的光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水家长女,名玲珑,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今册为宸妃,授金册金印,钦此!”
邓公公念完圣旨,笑眯眯地看向下方的一众人等,细声道:“万岁爷就在外边儿的马车里候着,什么时候这道圣旨生效,万岁爷什么时候进来医治王妃。别怪咱家没提醒王爷,万岁爷有的是功夫与你们耗,王妃……却未必耗得起了。”
要这道圣旨生效,必须得先休了水玲珑,在大周,若是夫婿不在,可由家主盖上印鉴将其逐出家门。
诸葛流云的拳手紧握成拳,眼底的红血丝都爆裂了开来。
他想救幽茹,想救幽茹和他的孩子,他已经负了幽茹一次,绝不能再负她第二次,但如果这一切牺牲玲珑和小钰的幸福来换,他又实在下不了手……
冷承坤腾地一下站起身,把休书递到诸葛流云面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