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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董佳琳。
董佳琳是新入府的姨娘,老太君发话不必时刻到跟前立规矩,但也不可与他们同桌吃饭。是以,安郡王抵达紫荆院时,正好与从膳房领了晚饭的杏儿碰了个正着。
“奴婢给郡王请安!”杏儿红着眼眶行了一礼。
安郡王眉头一皱:“你哭什么?”
杏儿吸了吸鼻子,头垂得低低的,声音也低低的:“奴婢不敢说,说了姨娘会恼奴婢的。”
安郡王的眉宇间很快凝出了一个“川”字:“我不告诉你们家姨娘是你说的。”
“多谢郡王!”杏儿福了福身子,哽咽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姨娘亲自给世子妃送回礼,世子妃借故身子沉歇下了没让姨娘进屋。”
安郡王不以为然地微笑了一下:“怀孕之人本就身子沉,世子妃应当是真睡了。”
杏儿哭道:“可是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二少奶奶便进了墨荷院……”
安郡王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一手负于一身后,一手横在腹前,阔步进入了董佳琳的卧房。
此时的董佳琳正坐在窗台边的深红色亮漆红木雕螺纹冒椅上,手里绣着一扇小的山水绣品,打算制成观砚屏风置于安郡王的书房,突然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她忙放下绣品,对着门口恭敬地福低了身子。
安郡王快步扶起了她,关切地道:“在做什么呢?”
董佳琳含羞一笑,指了指篮子里的绣品,轻声道:“想给郡王做一个观砚屏风,青山绿水,郡王批折子写折子时若是累了,抬头看看它能缓解眼睛的不适,我预备绣上一句诗,郡王看是‘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好呢,还是‘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佳?”
才情兼备,可惜是个孤女,不然怎么委身于他为妾?安郡王的心底升起了丝丝怜悯,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说道:“我会尽量多抽时间陪你的,府里其他人你不必刻意走动,小慧怀孕你偶尔去去就好,娘那儿你听娘的安排吧。”
董佳琳仰头望着他,面露惑色地道:“郡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安郡王怜爱地摸了摸她削瘦的脸,叹道:“委屈你了,等你有了我们的孩子,大家待你会和小慧一样的。”
董佳琳闻言,羞得满脸赤红,低头不敢看他:“妾身才过门。”
安郡王低头凑近她耳畔,戏谑道:“可还疼?”
“嗯?”董佳琳愕然地看看向了他,读懂他眼底的狡黠之后,“呀”的一声惊呼,转过身不敢面对他了。
安郡王从身后搂住她,微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衣领处,“晚上我还来。”
“不要!”董佳琳转身,认真地对上他染了一丝暧昧色彩的视线,说道,“昨晚得郡王雨露已是我的福分,今夜请郡王务必好生陪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怀孕辛苦,郡王还是多陪陪的好,莫让二少奶奶觉得郡王有了妾室忘了妻。”
安郡王握了握她的手,眼底掠过一丝怜惜,转身离开了紫荆院。
杏儿拧了食盒进来,一边将食盒里的菜摆在桌上,一边问道:“姨娘,郡王想留,你干嘛把他赶走?”
“你没看懂世子妃的警告吗?我之前在府里住着的时候,墨荷院可曾有我不能进去的?世子妃不过是借机敲打我安守本分罢了!”想起水玲珑试探王妃的手段,董佳琳的心底毛了毛,又道,“再说了,我是妾,二少奶奶是妻,明面儿上的东西我是争不过的。我今儿要是敢留郡王,明天开始二少奶奶就会以各种理由让郡王好一阵子不来紫荆院。倒不如,我低调一些,既顺了她的意,也能使郡王心里更加念叨我。”
最后一句话杏儿不懂,但倒数第二句她听懂了:“可二少奶奶看起来挺温和的,会是那么善妒的人吗?”
董佳琳幽幽一叹,眼底闪过莫名的暗色:“知人知面不知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下午,水玲珑派人向皇后递了牌子,皇后批复,明日允许水玲珑二人入宫探望珍嫔。
翌日上午,水玲珑禀报了老太君,老太君看了看水玲珑的肚子,点了点头,却仍放心不下地叮嘱了几句:“虽说三月到六月是比较稳妥的,可你也别真把自己当普通人一样看待,不许跑跳,不许淘气,远离一切隐患,明白吗?”
水玲珑乖巧地应下,老太君这才忍住担忧放行。这边水玲珑一走,那边诸葛流云便和冷幽茹一同进了天安居,冷幽茹生病时,冷老夫人操了不少心,既然冷老夫人踏出佛堂了,他们作为子女的总得前去拜见一番。老太君没反对,又命萍儿给冷老夫人备了些山参和燕窝。
水玲珑出府时,水玲溪的马车已然在等候,这是她头一回入宫,为了不失礼仪,她得和水玲珑交谈一番,昨天就打算问,可惜水玲珑下了逐客令,她总不能在一个孕妇喊困的情况下死皮赖脸地问东问西。
水玲珑笑了笑:“那我坐妹妹的马车吧!”
叶茂与水玲珑一道上了水玲溪的马车,枝繁和安平乘王府的马车尾随其后。
安平坐在外头赶车,枝繁坐里边儿,安平目视前方,笑眯眯地道:“我问过世子爷了,世子爷准我娶媳妇儿!”
枝繁暗付,世子爷准你娶媳妇儿关我什么事?
安平吞了吞口水,继续壮着胆子道:“枝繁,你说……府里丫鬟那么多,谁比较适合我?”
枝繁没多大兴趣,不咸不淡地丢了句:“这我哪儿说得准?你自个儿感觉呗!”
安平难为情地笑着,幸亏他在外,枝繁在里,自己这副羞窘的模样不用被看到。他想追问,但又怕自己太孟浪吓到枝繁了,纠结片刻后还是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水玲珑在马车里与水玲溪讲了一些宫里的注意事项,譬如哪宫的娘娘最受宠,哪宫的娘娘脾气最暴躁,大致意思是警醒水玲溪别在寸寸白骨的深宫一不留神猜到了地雷。
水玲溪听完,难掩嘲弄地笑了:“这么说来,水玲月果真失宠了?”她听到侯府的下人谈论宫里的秘辛,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呢,毕竟水玲月曾经一连七夜侍寝,荣宠之极,几乎能与曾经的玉妃比肩,这才过了多久?两个月?三个月?竟然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兔死狐悲这种道理水玲溪是不明白的,她只知幸灾乐祸,姐妹过得比她差,她心里才舒坦。
这次,出乎水玲珑意料的是,又是章公公在宫门口接待了她们。
章公公给二人打了个千儿,扯着尖细的嗓音,笑眯眯地道:“世子妃吉祥!水侧妃吉祥!”
水玲珑温和地笑道:“章公公请平身,天寒地冻的,劳驾您等候这么久,我实在过意不去。”言罢,递了章公公一个青灰色绣桂枝荷包。
水玲溪也从宽袖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章公公,嘴角维扬道:“公公辛苦了。”
章公公接过,五指头一握,心中有了计量,再对比笑意真诚的水玲珑,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敷衍的水玲溪,章公公轻蔑勾了勾唇角,转而看向水玲珑,十分谦和地道:“世子妃有孕,奴才还没恭喜世子妃呢!”
水玲珑就打趣道:“这不恭喜上了吗?”
章公公笑出了声:“是是是!恭喜了!”
水玲溪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自己完全插不进嘴儿,心里冷笑,庶出的贱人也就配与奴才为伍!
突然,水玲珑捂着肚子,讪讪笑道:“怀孕之人总爱跑恭房,不知可否请章公公带个路,去一趟最近的恭房?”
章公公的眼神一闪,意味深长地看了水玲珑一眼,尔后福了福身子,对二人说道:“这样,皇后娘娘正在陪七皇子练字,也抽不出功夫应酬,世子妃和水侧妃探望完珍嫔娘娘再去向皇后娘娘谢恩吧!”
“如此甚好。”水玲珑如释重负。
章公公微偏过头,立时有一名模样清秀、约莫十三岁的小太监弓着身子走了上来:“公公。”
章公公不怒而威道:“你先带水侧妃去千禧宫,世子妃如厕完毕我再送世子妃前去拜见珍嫔娘娘。”
“是!”小太监朝水玲溪打了个千儿,“水侧妃请!”
水玲溪不疑有他,略有些不悦水玲珑如厕将她撇下,仍随小太监去了千禧宫。
大概是水玲珑脚程快,亦或是章公公带她走了近路,水玲溪抵达千禧宫时,水玲珑也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自千禧宫的小花园内传来,紧接着,是一阵骂骂咧咧的娇喝:“哼!连德妃娘娘的宠物你也敢踢,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别以为占着一个嫔位的称号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算算日子,皇上有多久没临幸你了?你的身子都快发霉了吧?居然有脸出来晃荡!我要是你,直接闭紧大门,省得在外边儿丢人现眼!”
嫔位?这千禧宫能称作“嫔”的应当只有水玲月吧?谁这么大胆子掌掴她?水玲溪诧异地看向了水玲珑,水玲珑面不改色地朝小花园走去,就看见一名身穿嫩黄色窄腰琵琶襟春裳、淡紫色苏绣丁香百褶裙,头顶飞仙髻,满头珠钗,花枝招展的美艳女子抱着一条棕毛小狗,刻薄地指着水玲月。
而被她指着的水玲月上着藕色绣竹叶纹对襟春裳,下着素白曳地月华裙,青丝简单挽了个高髻,用两五成新的银簪固定,手腕上原本的羊脂美玉镯和金镯换成了质地一般的翡翠……
水玲月捂着红肿的脸,恶狠狠地瞪着梁贵人,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梁贵人傲慢地眯了眯眼,咬牙道:“还敢瞪我?”又是一巴掌朝水玲月甩了过去。
啪!
比之前更为清脆的掌掴,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梁贵人也抬手捂住火辣辣发痛的脸,看向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扇了她一耳光的……水玲珑!并愤愤地道:“世子妃!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是天子妃嫔,就凭你也敢对我动手?你这是以下犯上,你知不知道?”
水玲珑冷冷地道:“我这是尊敬梁贵人才对梁贵人动手的啊!梁贵人以小主之身份掌掴正五品娘娘,这等以下犯上的本事令我大开眼界,我实在是仰慕梁贵人的勇气,这才忍不住模仿了一番,梁贵人心胸宽广,想必不会与我计较吧!”
宫女太监们纷纷憋住了笑意。
梁贵人火冒三丈,正欲叫太监狠狠地教训水玲珑一顿,却看见水玲珑的手抚上了微微凸起的肚子,她眉心一跳,世子妃……怀孕了?梁贵人气得鼻子冒烟,狠狠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甩袖离开了原地!
就在众人以为水玲月会感激涕零之际,水玲月却只揉了揉发白的袖口,理也不理水玲珑便转身进了月华殿。
水玲溪嘲讽一笑:“大姐你可真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你冒着得罪天子和宫妃的危险替四妹出了头,但人家不领情呢!”
水玲珑掸了掸裙裾,云淡风轻道:“领不玲清不重要,我没传出姐妹不合、薄情寡义、胆小怕事的恶名就好。”
水玲溪的脸一白,挤兑的话堵在了喉头!
……
梁贵人抱着小狗一路横冲直撞,进了承德宫,一见到德妃,她便跪下哭得梨花带雨:“娘娘,您要为嫔妾做主啊!嫔妾为护您赏赐的宠物,结果被人狠狠地虐待了一番!您瞧,她下手可真狠!”
德妃放下手里的毛笔,吹了吹尚未干涸的墨迹,淡淡地道:“谁打的?珍嫔?还是吉昭仪?”
梁贵人摇头,泪如雨下:“都不是!”
德妃漫不经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