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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的表情不似作伪,她只是听半夏说这石大夫当初给远晨那样治病,哪里还顾及得了许多,没想到苏钱氏居然没事人一样,直接蹦到地上来了,原来她只是知道苏钱氏是个能够叫嚷折腾的,如今居然连病也装上了,难道不怕咒了自己?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趁着众人愣神的空当,石大夫带着一身的伤,终于夺门而出。
对着长辈,李氏几个并不好出言讥讽。
但新嫂子不同,她本来就是个外人,声音又脆又响,“哟,大娘真是好福气,这半夏娘把这无良的大夫给打出去,您这病立马就好了,要我说这真是福报,人要如何,老天爷都是瞧着的,这估摸着看着半夏一家日子太苦,为了治病需要卖田卖地,这才让您好了吧。”
苏钱氏气得倒仰,什么太苦,什么福报!这新嫂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连自个儿都比不上。
周氏还想说什么,也让丘氏给堵个正着。
苏有礼是个实诚人,却不傻。此时见苏钱氏好端端地从床上跳下来,再要如何演也是不成的了,他倒是没怎么说话,只看着苏老爷子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有他带头,其余的人自然也都走了。
苏老爷子却被苏有礼的那眼神刺痛了,越发觉得这个儿子变得陌生起来,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甚至都有些想不起来了,心里被一股气堵着,越发不满。
苏钱氏装不了,干脆就不装了,破口大骂,“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好端端地摔倒了。大夫说要多少银子,我怎么知道!我就没见过,这不给银子,还要过来打架的……”
“闭嘴!”苏老爷子看着苏钱氏,恨不得一耳光抽过去。
到底还是忍住了。
上一回。苏老爷子也是说了她,苏钱氏倒是乖觉了好一阵,后来因为乌梅的事情,苏老爷子根本就弄不清楚管家这样的事情,苏钱氏越发觉得这时候苏老爷子离不开他,特别是二房分出去之后,林氏跟周氏几乎日日吵。要是不太过分的时候,她也由着她们,反正到头来还是需要她吭声就是。
所以,见苏老爷子看着她有些无奈的眼神,苏钱氏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只求活下去的样子。
时光流淌,人也总是会变的。
“难不成的他在外头发大财。我要点抓药的银子还有醋,生恩不比养恩,这就是说破了天,也是这个道理,要不是当初……”
她倒是硬气起来。
苏老爷子悠悠然说道。“你这般能干,你就回自个家去!”
苏钱氏愣在当场,就连苏老爷子是何时出去的,她都不知道。
这一坐,夜色就更加黑了。
她并没有吃晚饭,白天丢了那样大的脸面,原本想着能够从老二老三手里弄到一点银子让自己舒坦一些,没曾想却又闹了后来那样一出。
凭什么!虽然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她是知道自己配不上他的,年纪也比他大了一些,但当初不也是他自个儿选的不是,家里那乌七八糟的事情,还不是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况且,要不是自己,一开始那边种着的地,能够那么容易还回来,现在一大把年纪了,他倒是把她撵回家,这要是还有娘家可以依靠,她当初至于被婆家逼得走投无路?
伤心,愤怒,最后渐渐地就变成了心酸。
而后,苏钱氏在黑暗之中动了动腿脚。
夏日的夜晚,屋外也有阵阵虫鸣之声,蚊子恼人地飞来飞去。
她轻轻地唾了一口,“要是我家老五还……”
然后顿住了,刚才的各种心绪一扫而空,瞪圆了眼睛,莫非真的是如此吗?
她的思绪,缓缓地回到三日前。
“看你也是个苦的,我也就不怕得罪了神灵,直说给你,这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张仙姑一脸的神秘。
苏钱氏脸上隐隐有不悦,却又是有期待,自家老五可是个能有大出息的,要当真的他回来了,三房那又算得了什么!那么一点银子还敢在自己面前充大头,“果真的是要还回去?”
张仙姑脸色就有些落了下来,“信则灵,你既不信,多说无益。”说完起身就要走。
好容易有这样一丝希望,苏钱氏哪里会放过,连忙拉住了人,“信,信!”
信自然是信的,只不过她有些牙疼似的抽气,张仙姑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这人的福气跟做过的事情有关,她既然要占了二房的东西,老五也就回不来了,说得头头是道她如何能够不信,但要她吐出来自然舍不得。
两相其害选其轻。
不过苏钱氏脑海里自然没有破财免灾的概念,何况这财还不是自己的!但进了她的手,也就等于她的了。
说来,她到底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张仙姑哪里肯在这等她,又神神叨叨说了几句,人影就不见了。
一往这上面想,苏钱氏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果真的是因为自己对二房不够好吗?她至少养大了苏有义啊!
即便……
但想着那日之后,先是二房的乌梅都敢跟自己顶嘴,然后还骑在了猪背上,自己怎么就下不来呢?直直往外面撞,好容易苏春儿请来了大夫,这好端端的计划,居然让李氏那样给打乱了,不仅如此,这老头子还想她回家,岂不是要休了她!
苏钱氏惊出了一身冷汗。
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
肚子传来阵阵声响,让苏钱氏回过神来,虽然没有吃晚饭,她还是喝了半夏送来的骨头汤,是以也不觉得多饿,只肚子开始叫。
回过神来,她又隐约听见了别样的声响。
这声响自己是听过的!后来不是找仙姑消除了吗?孩子叫一样的声音,让黑暗之中的苏钱氏有些毛骨悚然。
接着去茅厕的工夫,赶紧跑出了门。
苏家的茅厕,出了堂屋,还要绕过厢房,在后头的菜园一角,乡下人家,谁也不会让茅厕挨着自己住的屋子。
苏钱氏脚步有些虚浮,今日虽然没有摔到下不来床,还是有些擦伤的,刚才又想得有些多,这风一吹,她人就激灵一下。
蓦地,见茅厕那头,隐隐有火光,定睛一瞧,又没有了。
如此反复,平日里她还算是个胆子大的,此时却觉得心虚异常,居然半天都挪不动脚步。
茅厕近在咫尺,她就是挪不过去,四下张望一回,还是不敢去,索性蹲到了芭蕉树脚下,反正大半夜的也没人不是。
哪知道,却觉得身后有毛茸茸的东西拍自己。
苏钱氏抬抬身子,一扭头,就见一道白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她当场僵住,想到以前听过的,这夜晚要是遇见了鬼,会迷了人的心智,有些人可不就是被迷到了山上都不晓得,敲锣打鼓也没用,山里的鬼怪还会那粪球当汤圆让人吃……
苏钱氏更是害怕,赶紧在地上撒尿,听说这样能够让鬼怪不能靠近。
眼前的白影,又在她跟前飘,无声无息。
只不过,这一次更近一些罢了。
苏钱氏一手还提着裤子,一个站不稳,啪地摔在自己刚拉了尿的地上。
那恐惧之感,让她再也忍不住,扬声大叫起来。
在浓重夜色之中,显得分外凄厉。
等众人出了门,四下找到她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那样一副狼狈的模样。
苏钱氏披头散发坐在地上,老天没有下雨,她身上却有些可以的泥泞,一股臊气扑面而来,这燥热的夏夜之中更是明显,而苏钱氏一双眼睛已经没有神采,直呆呆地,眼珠子也不会转,嘴里喃喃低语,“鬼,鬼……”
林氏大半夜的被闹醒,本就有些不愿意,见苏钱氏这副样子,“鬼在哪!怕不是心里有鬼吧!”
躲在暗处的半夏跟薄荷握住了手,不得不说林氏真相了。
苏钱氏到底还是被抬了回去,而这一次,因为刚有了之前那一出装病的事情,大家也没当回事,反正在菜园子里坐一下,又能如何?
等真的发觉苏钱氏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再去请大夫,到底还是让她吃了苦头。
一连养了小半月,这才悠悠然回过神来。
醒过神来的苏钱氏,第一件事就是把苏有义叫过来,“这日子都要到了,也不说把东西抬走!自家闺女不知道操心?!”
正文、第140章 作坊
苏钱氏总是有那样的本事,好好的话也能带着刀风,总能让人没来由地憋闷。
但这一次她又错了。
因为,这人是苏有义啊,他像是没有睡醒一般,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本就是不乐意过来,分家之后,地里头的庄稼暂时还没有分,他也不需要被指使来指使去,更是惦记自己山上的东西,何况他这一次烧的可不一般。
脸色就有些不耐烦,勉强听完苏钱氏的话,“啥?”
苏钱氏一口气就闷在胸口,“啥?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的女儿,那些东西,伍家!”
苏有义这一次倒是听明白了,却有些诧异,“东西,不是在这里吗?”
苏钱氏简直就要吐血,老二这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自己把东西给他已经吃了大亏,他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好像只有自己才把那些东西当成宝贝似的。
但到了这个时候,苏钱氏哪里还敢不还。
且不说这东西还回来跟老五有没有多少瓜葛,就是自己也是惜命的!何况这东西是还回去,以后自己还能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不吃眼前亏才是。
就是气,也要忍住!
“为了老五,一切为了老五,等我家老五回来,哼!”苏钱氏也只能如何安慰自己,胸口的起伏却是骗不了人。
极力压抑下,她这才又道,“你这都分出去了,那东西难不成的还不搬过去,到时候可不要诬赖说我这个当娘的,少了你们的东西,嫁到外头也不好看,瞧着时日也没有多少了,该准备的自然也准备起来,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样的事情难不成需要我来操心?”
苏有义脸色有些晦暗莫名。凝视苏钱氏,“乌梅的嫁妆,还给我们了?”
苏钱氏刚平缓下来的心情,又差一点不受控制。干脆不吭声了,她觉得再跟苏有义说下去,能够把自己气死。
难道还要自己求着他,把东西带走不成。
她不说话,苏有义倒是嘀咕了一声,“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那东西放着就是,我先去忙了。”
说完,真的就……走了。
苏钱氏把那糠皮枕头,直接砸到了门上。
半夏这边倒是没有啥事。那日李氏抓了石大夫之后,倒是也难咽下一口气,又是咒骂了一通。
到底还是心软,半夏心想,就凭着这样的医德。根本就不配开医馆,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她犹记得当初抱着半夏在他医馆时候,自己下定的决心,他那铺子,定然是不能开下去了的。
哪怕一开始被他讹了一些银子,哪怕他能早一点说远晨身子的事情。半夏都没有如此生气,但给那样小的孩子用虎狼之药,看着好,后来却一发不可收拾,他却怪别人没有足够的银子,去吃他那些药。这哪里是医馆,这明显就是坑人的无底洞,也不知道多少人,被他弄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半夏眼里闪过冷意。
李氏却是骂人过后,又转而说道。“幸亏远晨缓过来了,现在认字那叫一个认真,学得快。”
可不就是,远晨本来就聪慧,以前只不过是因为心里害怕,总是一副小老头的模样,好容易,才变成现在这个想哭能哭想笑能笑的样子,到底也不会有谷芽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