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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以前的设想,村子里的人显然是不足以应付各处作坊铺子的,县城里的那处地方,米粉跟腐竹,还有酱菜园子跟螺蛳粉。加上木薯都能够成一条行了,要是经营好了,也能到别的地方如此,遍地开花。
而如今交通不够便利,自然不能单单依靠车马运输,所以便想着雇人到这新作坊这头来,各个环节都可以先锻炼一二,倒各处自然能够派上用场。
甚至于在学堂里念书的邱易等人。要不是一门心思考功名的,也是能够写写算算的人,做账房先生做什么都好。又都知根底。
如此一来,这边新的作坊其实就像是一个培训的基地,不停地把人送到各个地方,而后劳作的人便在当地按照村子里的农户跟作坊的关系,如这边的黄豆一般。
而要当真的木薯派上了用场,也能随着这些去到的地方推广开来。但愿挨饿的人少一些……
半夏越发觉得在这片地方生活久了,自己的心便越发柔软起来。
收回思绪。她便问张留,“如此。是要铺子这头做些什么呢?”
要是不到不得已,她相信狄彦也不会过来找,但看着刚才她有些失控,便又没有说。
既如此,她便想着要有可能自己也能出一份力,毕竟狄彦做的并不是什么小事,自己既然生活在这个地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也是应该的。
张留见她问得这般直接。
倒是一时间有些怔住。
半夏神色很是平静,略想了想,突然顿悟,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一般,“你是说,人?!”
那么多的人,究竟是藏在什么地方啊!
看张留的神色,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有些话我也不好说,但我们原本的计划被大乱了,林飒早就开始收粮,还有木大夫也借着游医的时候四处瞧着,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但那些法子却都……”
半夏想起狄彦跟自己说的,一旦乱了,让她躲去上回远晨病重的时候,木十九在山里的小屋那边。
心里很是感动,原来在那个时候,他便那般信任自己了吗?半夏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为何木十九会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何林飒明明瞧着是是做买卖的,却总是那般厉害,还有小大夫,甚至张留……一切都说得通了。
半夏心里有些替狄彦难过,他才多少岁?难怪会有如此面容,要有多大的毅力跟能耐,才能够撑起这么久?
“我跟薄荷救过的那个人?”半夏盯着张留。
“是来找我。”
原来都是,这缠缠绕绕的。
半夏狠狠舒了一口气。
“半夏,不跟你说也是怕你忧心,你可千万别多想。”张留有些急色。
“我现在只想着一件事。”
“你说。”
“他才多少岁,瞧着怎么一脸的土匪样,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差点吓死人。”半夏还有些心有余悸。
张留的面皮抽了抽,果然姑娘家关注的地方总是不太一样,并且如此打趣,也不是他能够说什么的。
好在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多久,听得半夏又问,“不对,这个事情并不算急啊,我们的新作坊并没有开业呢。”
张留赶紧说道,“对,这个是我顺带说的。”
他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眼见局势越发严峻,他拖家带口的,已经不让他到前头去,他总要在后头使点力,何况他也认为,等作坊跟他们都捆绑在一处的时候,半夏才跑不掉。“我们现在想直接运一批木薯过去,怕查得严重,是以想着你这次不是带着临安过简家村。”
“没问题。”半夏一口应承。
“还有吗?”
张留摇摇头,“暂时没有。”
“那他为何为难成这般模样?”半夏又问,这样的问题她相信就是她问狄彦,她也并不一定会说。
张留坐下,不堪回首一般,突然问道,“半夏,你知道打仗吗?”
半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轻轻唤了一声,“张叔。”
张留的手有些发抖,坐下来也控制不住的激动,索性拿出烟袋点燃。
在这氤氲的烟雾之中,这才找回一些平静,“一打仗,不是我说,大家都变成了地头上的菜一般,锄头一扫过去,脑袋便哗哗哗地掉下来……”
“多少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我是孤家寡人的,十几岁就上了战场,当时想着不过是吃一口饱饭,如今能够活着回来,跟梦似的。”
张留从来就没有说过这些事情,他也没有想过,告诉别人的时候,会跟这样一个女娃娃说,是她那淡然了然的模样会了解?还是他觉得他说出来,或许她能够有什么法子呢?
半夏点点头,“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是上位者的野心,却是百姓的噩梦。”
张留的眼睛有些湿润,朝她竖了竖拇指,“我真没想到,这话我又听到了一次。”
“跟着将军之后,我们才知晓什么叫打仗,从战场上滚下来的人,哪里还把脑袋当成一回事?我们不怕死,要死得还算值得的话?那一仗……”
半夏听得张留如此言语,有些喘不过气来,原来这些事情,离自己如此近。
从张留的叙述之中,她甚至能够想到,一个忠心耿耿的将领,他面对这片土地的时候,眼里的赤诚,被怀疑时候的无奈,最后的坚持……
“一个封号,又算得了什么呢!人已经死了,又有什么用处!”张留十分愤然。
半夏凝眉,“死了?那他?”
张留摇摇头,“不,将军命大,独自含着一口气,就这么活着,却失去了腿,你说一个打仗的人来说,没有腿意味着什么?呵,可恨的是那些人居然还说找到了他的尸身,拿回去拜,有木将军的英灵守着,这片地方安然了这么久……”
“木将军,彦哥?”
张留眼里的痛色更是明显,怎么都忍不住,有些事情他原意味埋藏在心底,慢慢地是会遗忘的,却不曾想着的确埋在心底已经腐朽,到头来却又从那腐朽的地方长出新的芽来。
“夫人不信将军已逝,拖着身子过来寻,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找到,那边已经遇上扶棺要领赏……万念俱灰之下,生下彦哥儿,便在将军原来守护的那山崖下……呜呜”
张留说不下去了。
在这断断续续的话语之中,半夏也有些激动,这里头还埋藏了这么多的故事。
命运总是捉弄人。
狄彦的母亲是个如此烈性之人,她不敢想象,当初木将军是如何活了过来,又如何变成了村子里的“土匪”的。村子里的人要知道,当年守着这片土地的神话一般存在的人,就是在村子里被他们误解的老人家,也不知道会如何感慨。
但能够在这过了这多年,也的确是不简单。
“怎么姓木?!”
张留翘着嘴角笑笑,“彦哥以后也会姓木的。”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人,半夏懂了。
因为懂了,所以心更酸。
正文、第245章 授人以渔
良久,半夏才缓过神来。
她设想过种种,却惟独没有想到会如此,跟她猜测的相差甚远。
一个人从小没了母亲,跟已经活着当自己死去的父亲,他活着,怕也不会轻松吧。
也难怪当初见他的时候浑身戾气生人勿近的模样。
“张叔,至少,现在你还在,木大夫还在,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包括我们,之前发生的事情,怎么允许再发生。”半夏说这话的时候,隐隐下了决心。
命运兜兜转转,总是公平的。
连苏老爷子跟苏钱氏,甚至苏有礼几个兄弟都是从那乱世之中活过来的,也自然是得了木将军的恩,如今自己有什么呢?不过就是一个作坊铺子之类的买卖,哪怕散去,也是值得的。
听得半夏如此说,张留回过神来,赶紧摆手,“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们哪里能要铺子的东西。”
半夏却想着,这要真的到了那一日,多少银两都填不满的窟窿,“张叔你也不要多虑,我们以前苦日子也是过来了的,不说爷爷跟爹,就是我奶怕也是不会阻拦,何况我们还能重头……”
“半夏!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你把东西全部卖了,也不够一个窟窿的,何况还是无底洞!”
半夏回过神来,这倒是,自己倒是自作多情了。
“那?”很多问题想问,那么多的人,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开支,又是怎么做到的?这要真的乱起来。这边要派上用场,那粮草,那供给……能够有?
张留摇头,“这些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们虽然在个地方。却并不是跟外头脱离的,木大夫是个了不得的人,盛京城里的人,谁能想到一个世家公子,却在这个地方如此凄苦呢,只当他逍遥自在游山玩水。”
不好说。半夏也不问了。
“半夏,我这一说,人也松快了些,这倒是跟当年,他们把我找到的时候一般。”
“找?”
“你是不知道。仗打完了,我去干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不过是行尸走肉一般,有一日过一日,从来不去想以后会如何,当时我是没能想到,还能再见到将军。”
这事情,谁也想不到。
“我还算是好的。至少手脚齐全,但……很多兄弟在战场之上残了身子,回来废人一般。家人好一些的还有一个地方养着,家里人要苛待一些的,恨不得早死了,活着跟死了倒是没差别。”张留说着说着又有些激动。
半夏思忖一番,“找到那些人,然后呢?”
“一开始是很难的。后来慢慢地就能够送去一些东西,至少能够有一口饭吃。但堂堂男儿,靠着别人如此养着。又有什么意思?早一阵我们才知晓,以前跟我一处的黑子,把这些东西又都送了回来,自己喝醉之后跳了山崖……”
“他就是为了这个,十分为难吗?”半夏想着狄彦的脸色,说道。
就连木将军那般坚韧果敢的人,伤了腿也变了一个人,狄彦由他带着,自然对这样的后果有了阴影,这里头的痛楚他十分明白。
但战争无法避免,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要如何,自然也成了问题,别人或许不会觉得太过为难,这不是谁的错,他肯定不会如此想。
这种时候,他还有这些顾虑的话,又岂能……
半夏简直不敢想下去。
她走动了一番,“张叔,可不知我们的铺子有多少处了?”
“两百二十六。”张留很是肯定。
半夏神色却是一变,瞪圆了眼睛,摇摇头,“不对,这不太可能啊,这县里头镇上倒是都有,加上县城里的,也不到三十处,城里的作坊当初是迫不得已开起来的,剩余那么多……”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张留却很是肯定,“这边是三十七处,但城里的不止,当初城里作坊是我跟彦哥儿一并去的。”
听话听音,有些话听到这为止。
半夏讶然起来,她想着当初李氏对狄彦,先是当救命恩人,后来当儿子一般,她当时还有些提防,万一这人厉害得很,在城里把那作坊弄没了,她找谁诉苦去。
如今看来他的确是藏了私,但铺子却遍地开花多了这么多!
“那些铺子一开始的确也是跟城里的铺子有些瓜葛,后来都跟这边差不多,半夏你放心都是干干净净的。”
半夏原来想着的不过是一步一个脚印,这样稳稳当当地走下去。
看来男女处事方式上的确存在差别。
至少两百多处铺子,就让她始料未及。
张留见半夏脸色奇怪,赶紧